64. 再提聯姻 牡丹花(1 / 1)

再次成為兄弟們視線焦點的四貝勒, 心中的感覺複雜極了。

想起上個月下旬,他家剛剛抓完周的寶貝小卷毛, 如今已經學會用兩隻小胖手扶著牆慢慢挪著走路,奶聲奶氣的衝他與烏拉那拉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著喊“阿,瑪,額,娘”了。

他也想不到自家小卷毛未來竟然還會像民間門老百姓們一樣給自己閨女們養童養夫啊!

可深入想一想,皇家為和親的公主與宗室格格們親自培養額駙這事也不是不能乾的。

身穿著石青色蟒袍的胤禛抿著薄唇、沉思片刻就對著禦階上的康熙拱手道:

“汗阿瑪,兒臣覺得‘烏庫瑪嬤’這個點子可實施性還是很大的,皇家提前接納那些優秀的蒙古小少年,將他們喊來京城, 下大力氣培養他們, 不僅更能體現皇家對這些小少年們所在蒙古部落的重視,而且咱們從小教導這些蒙古部落下一代亦或是下下代的繼承人, 讓他們了解我大清的諸多政策, 學習我大清的文化、習俗,也能加深他們對我大清的了解, 等他們這些人長大掌權了,自然對我們大清就愈發恭敬了, 這要比單純的等到公主與宗室女年齡到了, 將其嫁入大草原, 踐行滿蒙聯姻的國策,更加有效。”

老四話音落下後,老大也急忙朝著上首拱手道:

“汗阿瑪,兒臣讚同四弟的提議,兒臣想要親自給兒臣的閨女們培養女婿, 若是他們這些小崽子們從小就不學好,兒臣上杆子抽他們大耳刮子,提前讓他們知道何為嶽父恩重如山!”

康熙:“……”

弘晞:“……”

惦記著自己還未出世嫡女的胤礽也上前一步,拱手道:

“汗阿瑪,兒臣附議!”

看到太子爺出列了,年輕的八貝勒也出聲道:

“汗阿瑪,兒臣也附議!”

“汗阿瑪,兒臣讚同大哥與四哥說的話,玉不琢不成器,額駙與公主、宗室格格們一樣共同承擔著滿蒙聯姻的重擔。既然公主與宗室格格們嫁到他們大草原上就要在那裡度過後半輩子,他們這些蒙古小崽子們就應該趁著年輕時送來咱們京城讀書學習!咱京城這般多學富五車的大儒,人傑地靈的,難道還比不上他們大草原的教育質量高?”

從後世課本教材中深深將“教育質量”這個詞彙給刻進腦海中的胤禩笑得一臉如沐春風。

直郡王、太子爺、四貝勒、八貝勒都表達了意見,在場的其餘眾阿哥們也紛紛上前道:

“汗阿瑪,兒臣也附議,應該將這些蒙古小少年們聚集在一起讀書教養,到時候優中選優,把最好的人定為額駙!”

“汗阿瑪,兒臣也附議……”

“汗阿瑪,兒臣同樣讚同哥哥們說的話……”

“汗阿瑪,兒臣也覺得養童養夫的法子好……”

“汗阿瑪……”

“汗阿瑪……”

看著哥哥們都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年齡最小的小十六雖然還是聽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但最後瞧著哥哥們全都不張口了,他也邁著兩條小短腿上前拱手,奶聲奶氣地拱手說道:

“汗阿瑪,十六也附議。”

弘晞看著他十六叔眼睛黑亮亮的,臉上笑嗬嗬的,拱手行禮的動作都瞧著像是“恭喜發財”的拜年姿勢一樣,忍不住又被他可愛的十六叔給逗笑了。

坐在禦案圈椅旁的康熙將一眾兒子們的提議聽完,心裡十分欣慰,覺得自己就是會培養孩子,瞧瞧他們這些兄弟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可就把“皇家童養夫”的注意事項以及培養方式都拚湊出來了,再稍微整理潤色一番,就是直接可以施行下去的法子了。

他在兒子們中間門掃視一圈,最後出聲道:

“老大、老四,童養夫,不,培養蒙古額駙這事兒,朕交給你們倆負責,你們倆回去後商量著給朕寫個折子出來,再在內城裡選一處大宅子做準額駙們未來讀書學習住的地方。”

“是,兒臣遵命。”

胤禔、胤禛齊齊俯身道。

康熙又轉頭看向東邊係統小人兒所在的方向,笑著道:

“‘皇瑪嬤’這第一點,孫兒已經有法子去做了,等明日孫兒會去寧壽新宮一趟找皇額娘商議一番,把如今禦花園東邊空著的北五所改造成公主、宗室格格們未來讀書、練習武課的地方,到時候讓皇額娘與佟佳貴妃、惠妃、榮妃、宜妃看著點,勢必會讓公主與宗室格格們學會如何在蒙古大草原上肆意生活。”

“到時候朕也會給皇額娘說選取家世好的蒙古小少年,來京城讀書的事情。”

“好,第一條說完了,那哀家就接著說第二條,關於公主們身邊教養嬤嬤的問題。”

“教養嬤嬤?”

“‘皇瑪嬤’,孫兒之所以給出嫁的女兒、侄女們配備教養嬤嬤一並送到蒙古去,也是擔心愛新覺羅家的女兒們會在那邊受委屈,難不成這教養嬤嬤們也有問題?”

康熙聽得有些莫名,站在底下的皇阿哥們也面面相覷。

隻聽“孝康章皇後”接著“孝莊文皇後”的話茬子,無奈歎氣道:

“玄燁,你這初衷沒錯,但是你忘了人的劣根性啊,像這次端靜的嫁妝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噶爾臧夥同三公主府的教養嬤嬤給偷偷搗鼓沒了,不是個例。”

“什麼?”

康熙聞言瞬間門驚得瞪大了眼睛。

“你‘皇額娘’說的這隻是教養嬤嬤們做下的一種孽。”

“孝莊文皇後”繼續歎氣道:

“這些教養嬤嬤們仗著天高皇帝遠,身處塞外,住在公主府中掌握一切,在內主管著公主府的財政大權、任人管事,在外還掌握著公主府的對外往來。”

“公主們除了身份比她們這些人精們尊貴外,旁的閱曆、心性、手段皆比不過,若是像阿圖、純禧、榮憲這三人的性子還好,腦袋清楚,不會被這起子奴才們給坑了,可像端靜這種軟綿綿的性子,直接就被大膽的教養嬤嬤們管得死死的,奴才騎到公主們頭上,做了公主的們的主子!”

“甚至絕大多數時候額駙想要到公主府裡拜見公主,都得先拿銀錢‘喂’給這些貪婪的刁奴們,教養嬤嬤們不願意讓額駙見公主,亦或是不高興讓公主見額駙了,小兩口都隻能望著公主府的紅牆興歎!”

“砰!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大膽刁奴們合該同噶爾臧一並流放到寧古塔!”

頭一次聽到這種“大實話”的康熙,氣得伸手打掉禦案上的硯台,胸膛一上一下起伏的。

坐在他大腿上的弘晞眨了眨瑞鳳眼。

“你也氣性倒是要比朕還大。”

“教養嬤嬤是有問題,但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那不好的教養嬤嬤,自然也有心向公主們的教養嬤嬤。”

“我們把這事兒給你捅出來,也是想讓你擦亮眼睛,多關注一下你放在你閨女們身邊的人,彆一股腦的隻按照你的想法來,隨著公主們前去塞外的宮人,當然是要選合公主們心意的,你沒事兒時也把你養在深宮中的女兒們喊到乾清宮裡聊一聊,聽一聽她們的真實想法,你也能對症下藥,少做出那些好心辦壞事兒的蠢事!”

“是,翁庫瑪法,曾孫受教了。”

康熙抿唇點頭道,雖然“老祖宗們”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他也知曉言外之意了。

額駙們想見公主了,還得要拿銀錢賄|賂教養嬤嬤,有教養嬤嬤這尊“大佛”在中間門擋著,小夫妻倆見上一面都不容易,更何況能生出他心心念念,穩固滿蒙兩族的混血孩子,完全是在瞎扯淡。

站在底下的皇阿哥們也全都抿著薄唇,將“教養嬤嬤”這事兒記在了心上。

直郡王胤禔皺著濃眉,都聯想到了如今跟著她四個女兒身邊的嬤嬤們,準備回府後,和她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提一提嬤嬤們的事兒,莫要真把這些嬤嬤們的心給養大了,等到過些年他女兒們出嫁後,受罪的就是他的女兒們了!

“除了這兩點外,哀家認為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

“皇瑪嬤,那第三點是什麼啊?”

康熙收斂心神繼續往東瞧。

“和親公主、宗室格格們回京省親的時間門得改,現在你們定下的遠嫁撫蒙的公主、宗室女是十年一回京。十年、十年,人這一輩子才有幾個十年了?”

“宮外普通百姓家,女兒們遠嫁咱就不說了,嫁得近的,每年大年初二都是出嫁女回家的時間門,出嫁女在婆家受委屈了,還能趁著回家的時候給自己父母訴訴苦。”

“遠嫁和親的公主、宗室女十年一回來,這三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時間門裡能使一個青蔥少女變成拖家帶口的少婦,早已物是人非了,她們十年間門得受多少委屈啊!”

“孝莊文皇後”這話像一把重錘般敲打在康熙等人心頭上。

算算時間門,純禧、榮憲、端靜姐妹仨嫁到漠南蒙古也快有十年的時間門了,姐妹三人一次都還沒有回京呢,一些序齒靠後的皇子、公主們早都已經對三個年長的姐姐的長相都記得模糊了。

端靜成婚六年,若她能一年回一次京,他們這些人又不是眼睛瞎的,能看不出來噶爾臧是個人渣嗎?!

康熙有些挫敗地,低聲歎息道:

“‘皇瑪嬤’您這話說的也在理,讓朕不禁回想起了後世平坦的水泥路、柏油路,還有各種各樣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

“朕會讓工部的人加緊研究水泥的製作方法,等京城通向蒙古的官道修得越來越好了,遠嫁塞外的愛新覺羅一族的女兒們回京自然就變得方便了,也不用局限在十年之期了。”

“嗯,你心裡記著這事兒就好。”

【宿主,時間門差不多了,你用腦波轉聲器都有半個小時了。】

飄在空中的係統小人兒瞥了一眼自己的計時器,看向對面的弘晞說道。

【嗯,好,我最後再說幾句就停下。】

坐在康熙大腿上的弘晞張嘴打了個哈欠,快速在腦海中回複完係統的提醒,就又忙集中精力。

“玄燁,這次額娘與你翁庫瑪法、皇瑪嬤在人世間門停留的時間門也不短了,該交代給你的事情都已經交代了,額娘希望大清的和親女兒們以後能幸幸福福在大草原上生活,不談其他,彆再一個個英年早逝了。”

“你女兒們的資質不比你兒子們的差,你好好培養公主們,肯定會給你帶來不一樣的驚喜的,尤其是你的四女兒恪靖,她可是個心中有丘壑的。”

“恪靖。”

康熙不禁暗自念叨自己四女兒的封號,就又聽到他額娘有些不舍地惜彆道:

“還有,額娘最後還要說一句話,看了後世的女子們,各種各樣的精彩生活,額娘也不禁心生感慨,如今你那羊毛廠、羽絨服廠都在漠南蒙古修建著。女子們能頂半邊天,如紡織做衣服這事兒,姑娘們才是專業的,額娘希望你能優先選那些腦子聰慧、還不裹腳的女子們進入這類廠房中做工。”

“你禁纏足這事兒,額娘與你皇瑪嬤在天上看到真得打心眼兒裡感到高興,雖說你的嚴格的政令下了後,無人敢故意違反,不過額娘覺得你也得讓民間門的百姓們真正切切實實看到不裹腳女子能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好事情了,才能讓百姓們心甘情願從心底裡摒棄纏足的事情。”

“是,皇額娘,兒子知道了。”

康熙眼巴巴的看著東邊的方向,知道他額娘這是準備回長生天上了,語氣中也不由帶上了一絲不舍。

【宿主,時間門真得不短了,你應該結束了,再繼續使用腦波轉聲器,主係統發現後就該警告本係統不保護未成年宿主們的身體健康了。】

【嗯嗯,馬上,馬上。】

“曾孫子,等我們回長生天後,金團還是會像之前那般昏睡好些個時辰,連著好幾天無精打采的,這都是因為他的精力為了支撐我們這些老家夥們與爾等說話,被消耗的太多了,你們不用過度擔憂,直接讓他睡就好,等睡飽了,他自然而然就會醒了。”

弘晞感覺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沉,濃密纖長的眼睫毛也跟著顫了顫,兩個眼皮像是有磁力一樣,馬上就要牢牢吸住睜不開了。

“是,翁庫瑪法,曾孫曉得了。”

【統子哥,斷開腦波轉聲器吧。】

【是!】

【隨機穿越係統20230508號的腦波轉聲器——多音色模式進入斷開倒計時,十,九,八……】

“達瑪法,烏庫瑪嬤,皇瑪嬤,保成有個請求,什麼時候保成的皇額娘也能跟著你們從長生天上下來,保成瞧不見她的長相,能親耳聽一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太子爺驟然開口說出來的話,把在場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梁九功也是聞聲一愣,望向太子爺的眼神不由帶上了一抹憐惜,闔宮上下,也隻有太子爺生而喪母了,太子爺與仁孝皇後都可憐呐,一個從未見到自己的親生額娘長得什麼樣,一個再也看不到自己豁出性命生下的嫡次子究竟在未來會長成什麼樣。

聽到寶貝兒子的祈求,康熙的細長丹鳳眼中也快速滑過一抹痛意,雙眼期待地看向東邊的方向,他不僅想要再親耳聽一聽自己發妻的聲音,還想要再聽到承祜喊他汗阿瑪。

唉……

【四,三……】

腦袋變得暈暈乎乎的弘晞也聽到自己阿瑪的心裡話了,他晃了晃圓腦袋,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轉頭瞧向自己眼巴巴望著東邊係統小人兒方向的阿瑪,用“孝莊文皇後”的馬甲和藹又語氣肯定地說道:

“好!”

【二,一。】

【叮——腦波轉聲器已關閉。】

下一瞬弘晞也立即靠在了他汗瑪法的懷裡,呼呼大睡。

由他一人分飾四角的大戲也徹底落下了帷幕。

“翁庫瑪法?皇瑪嬤?皇額娘?”

康熙低頭瞧了一眼待在自己懷裡一秒入睡的大孫子,又試探性的朝著東邊的方向喊了一遍長輩們的稱呼。

然而,沒有再聽到任何回聲。

他不禁搖頭歎息了一聲,今日能親耳聽到他皇瑪嬤與皇額娘的聲音對他而言固然是他往日裡想都不敢想的大喜事,可這相處的時間門真是太短了,隻有短短兩刻鐘的功夫。

站在底下的胤礽則不著痕跡的用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為他“皇瑪嬤”最後說的那個“好”字心潮澎拜,滿心滿眼期待著與他“皇額娘”見面那日。

與胤礽比肩而站的胤禔用眼角餘光將胤礽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他也不由抿緊雙唇,眸子低垂,小時候他因為自己汗阿瑪、烏庫瑪嬤和皇瑪嬤對老二的偏愛,而討厭、嫉妒、生老二的氣。

他額娘雖然有些煩人,但卻是活生生、能摸得著、看得見的,看來自己福晉說的沒有錯,比起老二,他其實更加幸運些,長生天對他比對老二更加優待。

“梁九功,即刻傳旨下去,讓禦前侍衛們到漠南蒙古拿著聖旨當面嗬斥杜棱郡王與郡王妃,唾罵這夫妻倆狼狽為奸,助紂為虐!讓他們夫妻倆將端靜虧損的嫁妝翻倍補回來!其次再將三額駙噶爾臧與他所生的庶子、庶女,還有三公主府的犯事宮人們一並流放到寧古塔。”

“其三,讓人到三公主府裡傳達聖諭安慰端靜,再給老五、老九去封信讓他們兄弟倆不用著急回京,留在蒙古,帶著底下人仔細查看其餘和親的公主與宗室女身邊的教養嬤嬤是不是欺上瞞下,苛待公主,有問題的嬤嬤們一律全都流放寧古塔!”

“是,萬歲爺,奴才記下了!”

梁九功微微俯了俯身就踩著側面的禦階下去忙活了。

康熙也將視線轉移到了站在下方的兒子們身上,神色認真地說道:

“今個兒,你們兄弟們也親耳聆聽到老祖宗們說的警示語了,你們未來的姐姐、妹妹、女兒們受不受罪,全看大清的實力強不強,以及你們這些做哥哥、弟弟、阿瑪的有沒有精心培養你們的姐夫、妹夫與女婿們,等你們回到自己院子裡後,好好寫一封感悟折子呈給朕,讓朕瞧一瞧,你們今日都學到什麼了!”

“是!兒臣們記下了。”

飄在空中的係統小人兒們聽到康熙的吩咐,不由晃了晃腦袋,康熙大帝可真是喜愛見縫插針的給他的皇子們布置功課啊!

瞧著底下的皇阿哥們無論年齡大小,都是一副乾勁滿滿的模樣,它不禁再次在心底感慨道:

大學神生了一堆小學神、小學霸,真正熱愛學習的人還真是不畏懼“功課”啊!

它望向自己嘴角流著哈喇子、睡得香甜的奶娃娃宿主,不由在弘晞腦海中說道:

【宿主,恭喜你避開了一次額外作業。】

弘晞小嘴動了動,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

兩日的時間門倏忽而過。

在三公主府內待了兩日的阿圖大長公主、純禧公主、榮憲公主瞧見從京城而來的禦前侍衛們將噶爾臧與他的庶子、庶女,還有公主府內犯事兒的教養嬤嬤、宮女、太監一並押送往東流放了。

此去寧古塔路途遙遠,這些人憑著兩條腿苦兮兮的走,能不能活著走到寧古塔都是一個大考驗。

杜棱郡王與郡王妃被聖上口諭給當著手下人的面劈頭蓋臉的嗬斥一通,打開庫房雙倍賠付完端靜公主缺損的嫁妝後,夫妻倆就雙雙“病倒”,待在王府裡不出來了。

阿圖、純禧、榮憲對自己皇帝侄兒/汗阿瑪的處理非常滿意,才放心的帶著自己部落的人與端靜告彆準備回巴林部與科爾沁部了。

端靜經此一事,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浴火重生了般,臉上掛起了從心底裡散發的笑容,整個人都瞧著沒那麼怯懦了。

她騎著馬與自己五弟、九弟一同,將他們的阿圖姑奶奶、大姐、二姐送出喀喇沁部的範圍。

等到姐弟仨回到三公主府時,意外在門口處瞧見了一個二十多歲的英俊男人。

騎在老五與老九中間門的端靜瞧見站在大門口的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後,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忙用兩條腿夾了夾馬腹,拽著手中的韁繩快步朝男人奔去。

“哎,三姐!”

落在後面的老九看到端靜突然加快馬速,疑惑的出聲喊了一句,正準備拍馬上前追,就被跟在旁邊的老五給開口喊住了:

“九弟,你彆上前了,想來那個侍衛就是三姐出嫁前喜歡的那個,那個叫額爾敦的人了。”

“什麼?”

老九聞言瞬間門就呆楞住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都驚得瞪大了,瞧著他三姐騎到禦前侍衛身邊,隨即翻身下馬,用素手拽著額爾敦的胳膊往府邸拉的模樣。

胤禟忙拉緊手中的韁繩,高呼道:“籲——”

“嗐,五哥咱們還是在外面轉一轉吧,等到三姐派人來尋咱再回公主府吧。”

“爺也是這般想的。”

胤祺邊說邊拉著手中的韁繩將自己胯|下的駿馬調頭,甩動著韁繩,高喊道:“駕!”

三公主的宮人們經過大公主、二公主兩天的調|教以及阿圖大長公主的敲打,也都規矩了許多,即使瞧見三公主拉著一個有些面熟的禦前侍衛步履急促的朝著前院大廳走了,公主府的宮人們也紛紛低下頭,不敢仔細瞧。

等倆人抬腳跨過紅木門檻,走進大廳後,端靜隨即擺手將站在大廳中的宮女們給趕出去。

額爾敦也立刻從懷中掏出兩個信封,雙手捧在手裡,雙膝跪地,低頭對著端靜說道:

“奴才給端靜公主請安,這兩封信是萬歲爺與布貴人親筆書寫,讓奴才帶來轉交給公主的。”

看到額爾敦對自己這般恭敬、甚至不敢正眼瞧自己的模樣,端靜在公主府外見到他的歡喜,不禁變得有些淡了。

她抿著紅唇伸出纖纖玉手從額爾敦手裡接過兩封信,心中有些微微的發賭,擰著細眉詢問道:

“額爾敦,六年未見了,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低著頭的額爾敦將兩隻大手緊緊的攥成拳頭,捏得骨節發白,翁聲翁氣道:

“三公主,奴才已經從梁公公那裡知曉了您的遭遇,三額駙不做人,公主往後定會否極泰來的,沒有必要因為這種人渣傷懷。”

端靜聞言卷翹濃密的眼睫毛不禁顫了顫,繼續紅唇輕啟,詢問道:

“除此之外,你沒有彆的話想要說嘛?”

額爾敦沉默半晌,將腦袋埋得更低了:

“公主如今才二十多歲,您的餘生還很長,奴才打心底裡希望公主下半輩子能覓得良人,過得幸福美滿,兒孫滿堂。”

“你成婚了嗎?”

額爾敦肩膀一顫,低聲道:

“回公主的話,奴才已經成婚了。”

聽到這意料之內的回答,端靜的紅唇也抿緊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後,她才轉身擺手冷聲道:

“那本宮也祝你餘生過得幸福美滿,兒孫滿堂。”

額爾敦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公主瘦削的背影,眸中滑過一抹心痛與不舍,拱手行禮道:

“是,奴才多謝公主對奴才的祝福。”

“你走吧,以後莫要再來喀喇沁部辦差了。”

“是,奴才曉得了,奴才告退。”

額爾敦慢慢的站起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端靜的背影,像是要將這一抹倩影刻在腦海深處般,而後握著腰間門的佩刀,轉身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大廳。

待身後再也聽不到一絲動靜了,端靜不由抬起空著的右手隨便抹掉臉上的淚水,吸了吸泛紅的鼻子,左手拿著兩封家信來到靠窗的軟榻邊,脫掉鞋子,坐在軟榻上看。

她用牙齒咬了咬紅唇,先拆開了自己額娘布貴人的信,看到信紙上她額娘寫得對她的擔憂與心疼,以及信紙上明顯被淚珠子給暈染的墨跡,她不由用右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瘦削的肩膀也跟著亂顫。

等她將自己額娘的信從頭到尾看了三遍後,才將信紙放到一旁,深吸一口氣拆開她汗阿瑪的信。

瞧見信的開篇就是她汗瑪法那力透紙背、龍飛鳳舞的字跡:

【吾女端靜,見信如晤,你是汗阿瑪優秀的女兒了,噶爾臧的事情錯不在你,都是歹人心太壞,坑害吾女,唉,是汗阿瑪沒有保護好你……】

等將整封信都看完,瞧見她汗阿瑪在信中寫,她若是不願意再嫁,可以留在三公主府裡過完餘生。

端靜不知怎得,像是掙脫束縛的蝴蝶般,將一張滿是淚痕的白皙瓜子臉埋進兩個彎曲起來的膝蓋裡哭得泣不成聲。

待天色臨近黃昏時,老五、老九也回來公主府了,他們哥倆一眼就瞧見自己三姐似乎大哭了一場,但他們三姐整個人瞧著眉眼卻更加舒展了。

兄弟倆對視一眼,眼底儘是欣慰,知道他們三姐這回是破繭成蝶,徹底想通了。

……

又過了兩日。

老五、老九也告彆端靜,離開三公主府,根據他們汗阿瑪的囑托,繼續到彆的部落裡查看愛新覺羅家其他和親的女兒們日子過得好不好,身邊有沒有刁奴作祟。

端靜仍舊像之前送彆自己阿圖姑奶奶與大姐、二姐一樣,騎著駿馬一路將兩位弟弟送到喀喇沁部的邊緣。

如今草場上的青草已經長得很茂盛了,高度都到駿馬的半個馬腿那般高了。

端靜坐在馬背上看著自己五弟、九弟與跟隨他倆的帶刀侍衛們的背影變得越來越遠,愈來愈小。

直至一行人的背影最後徹底看不見了,黃昏降臨,天空上布滿了層層疊疊的火燒雲,她才調轉馬頭,拉著手中的韁繩,帶著自己公主府的人打道回去。

待在公主府的奶嬤嬤遠遠瞧見端靜回來了,再也不像往日那般隨意了,忙殷勤又恭敬地迎上前俯身行禮道:

“公主,喀喇沁部的其餘管事貴族們都給咱府邸裡送來了請安折子,說是準備明天上午來府邸裡拜見您。”

在外面待的時間門久了,口有些渴的端靜剛坐在前院大廳的雕花圈椅上,端著小宮女遞來的茶盞喝著水,聽到自己奶嬤嬤的話,不禁微微一愣:

“他們來尋本宮乾嘛?”

奶嬤嬤舔了舔嘴唇,小聲回答道:

“奴婢聽說三額駙對您大不敬的事情被傳出府邸裡了,萬歲爺大怒才將三額駙與他所生的庶子、庶女給流放了,而且喀喇沁部裡這幾天還傳著一個消息說是今後清廷將會取消給予喀喇沁部的一切優惠政策,似乎那羊毛、動物飛禽絨毛都不在喀喇沁部收了。”

端靜聞言端著青花瓷茶盞的白皙右手微微一頓,目光也閃了閃,心中猜測這很有可能是他那鬼機靈的九弟傳出去的話,目的嘛,自然是希望讓她趁著如今婆家那“生病”的人在府邸中“養病”,她可以接觸喀喇沁部的其餘貴族,在喀喇沁部擁有話語權。

果然緊跟著,奶嬤嬤的話就又小聲響了起來:

“公主,奴婢想來這些貴族們聽到這個消息可能是心裡害怕,擔心如今部落裡享有的種種優惠政策都沒有了,因此才準備來您這兒試一試萬歲爺的口風?”

端靜沒有立即吭聲,而是仰起脖子一口氣喝掉半盞茶,順手將手裡的茶盞擱在一旁的高腳小方桌上,目光灼灼地微微仰頭看著自己的奶嬤嬤吩咐道:

“嬤嬤,你現在就把記錄喀喇沁部詳細情況的各種折子給我取來,再把記錄這裡貴族們身份信息的冊子也全都取來,讓本宮瞧一瞧。”

“是,奴婢曉得了,這就去辦。”

奶嬤嬤轉身快步離開去整理折子、冊子。

端靜也用染著丹蔻的指尖在圈椅扶手上點了點,隨後從圈椅上起身,走到大廳門口,身子倚在紅木門框上瞧著前院中間門出嫁時她汗阿瑪親手送到自己嫁妝車上的一盆牡丹。

如今一晃眼六年過去,長在紫禁城的牡丹盆栽,如今移到樹坑裡,已經長得有半人高了,玫紅色的重瓣牡丹灼灼綻放著。

她仰起頭看著天幕上無邊無際的絢爛紅霞,不時飛過幾隻矯健的鷹。

端靜不禁輕聲呢喃道:

“嫁到這裡六年了,第一次覺得大草原上空的晚霞真好看啊。

……

又過了一個時辰。

夜幕降臨,簡單用完膳食,沐浴完的端靜,披散著被宮女們擦乾的烏黑長發,就著燭台上明亮的燭火,握著手中的朱筆在奶嬤嬤整理出來的冊子、折子上圈圈畫畫,零星寫著批注,直到深夜子時,才睡下。

翌日上午,聽到杜棱郡王家笑話的喀喇沁部貴族們,懷揣著試探的心來到三公主府裡,原本以為會瞧見一個怯懦內向的三公主,誰知卻看到了穿著吉服、畫著盛裝的三公主。

眾人不禁一愣,對著端靜俯身行完禮後,在半個時辰的會面裡,端靜公主徹底刷新了這些人對三公主,一個“端”、一個“靜”的刻板印象。

萬歲爺是一代雄主,端靜的腦袋又沒有被驢給踢過,自然也是聰慧的。

她雖然不可能僅幾日的時間門就變成像自己阿圖姑奶奶般,在巴林部說一不二的掌權公主,但她會用心去學。

喀喇沁部的貴族們從三公主府裡走出來,都不由面面相覷,暗中嘲笑杜棱郡王一家子錯把珍珠當魚目。

任何一個地方都存在競爭,喀喇沁部也有不少想要把杜棱郡王一家子給乾趴下的貴族們。

聽到三公主說,遠在京城的萬歲爺記得前些年喀喇沁部在征討噶爾丹中所立下來的功勞,知道這幾天部落中流傳著的小道消息都是假的,眾人就放心了,也不再去關注杜棱郡王家裡的醜事了。

湛藍的天空上白雲飄飄,半月後,三額駙噶爾臧流放途中病逝,庶出龍鳳胎瞧著也不太好的消息傳到蒙古。

杜棱郡王妃再一次病倒了。

知曉三額駙流放內幕的喀喇沁部貴族們也能深刻感受到,三公主一天一天變得對喀喇沁部的事務越來越上心了。

等這件事情徹底翻篇後。

五月初,四貝勒帶著一大家子從南三所的第三所院子裡搬出來,住進了宮外的四貝勒府。

五月中旬,紫禁城中的北五所重新修繕了一番,成為了公主與宗室格格們讀書的地方,宮外內城也多了一處名為“準額駙訓練營”的大宅子。

五月底,皇太後從寧壽新宮中發出來了一封封鳳諭,按照萬歲爺給的蒙古出身貴族的小少年名單,讓其來京城中讀書。

六月上旬從蒙古出發了一條長長的車隊,裡面坐著大大小小的蒙古貴族少年們,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隻有五歲,這批大清皇家第一波的額駙預備役,心懷忐忑與好奇,沿著官道,前往天子腳下的繁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