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1)

許景因失聯了幾天後,又在一天中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裡仍舊隻有程灼一個人,聽見開門的響動,以為是顧哥回來取東西,頭也沒抬道:“顧哥——”

“看清楚再喊。”許景因的聲線帶著熟悉的溫潤,把背包丟到桌上,“我回來了。”

程灼聽到聲音難以置信,轉頭看過去,看到人後騰地一下站起,“許、景、因!”

“你個大騙子,虧我信你是真的想家!”他氣得不行,“你到底回家乾什麼了?”

被戳穿先前“想家”的借口,許景因其實不意外。

他最先不讓程灼告訴顧跡,就是因為知道這個拙劣的借口能糊弄過程灼,卻糊弄不過顧跡。

許景因能感覺出來顧跡早就對他最近的心事有所察覺,有幾次都想問他。要是再知道他要回家,八成就能全部猜出來。

“家裡有點事。”許景因這次沒有隱瞞,說出實話的同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回家陪了我媽兩天。”

隱瞞朋友的感覺並不好過。

“有事為什麼不跟我們說啊?”程灼衝到許景因面前,先是打量他這段時間有沒有消瘦,用拳頭錘了他,“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擔心死了——給你打電話又不接。”

“……當時沒想好,不知道該不該說。”發生這種事,許景因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是臨近期末考試,壓力大瑣事多,不想讓程灼他們跟著一起操心。

程灼一臉欲言又止,最後都憋了回去,隻問道:“那現在事情解決了嗎?”

“還沒有。”許景因說得坦然,沒有先前的一遮二掩,“你想聽嗎?”

“當然想。”程灼毫不猶豫點頭,“我們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許景因一開始的確沒打算和他們說這件事,想獨自解決,但逐漸改變了心意。

在他離開的這幾天裡,來自程灼和顧跡每天無數條關心的短信,在焦慮難眠的夜晚,許景因反複看了很多遍,心裡也慢慢平靜下來。

許景因以為不說出來就不會讓他們擔心,但是作為朋友,這種半知半解的情況才最讓人擔心。

“我把顧哥叫回來。”程灼拿出手機便要打電話。

“我回來時在後湖看見小顧了,”許景因按住他的手,說道:“我們去找他,順便出去吃個飯。”

*

學校後湖處,顧跡和言從逾正在挖坑。

榮大有一句流傳許久的話,相愛的小情侶可以寫下小紙條埋在後湖旁的小樹林裡,這樣感情便會永遠如初,也可以寫下自己的願望。

雖然隻是傳聞,也沒什麼事實支撐。即便埋下了紙條,該在一起時在一起,該分手時也逃不掉,甚至還有情侶分手之後專門把它挖出來。

但總歸是件有趣的念想。

“你寫的什麼?”顧跡好奇,隨口一問。

言從逾把紙條默默攥緊了,“不給你看。”

“……”顧跡本來隻是隨便問問,但見言從逾這樣,微微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才沒有。”言從逾把紙條小心地塞進玻璃瓶裡,半點不讓顧跡看到,又瞥了眼對方手裡的紙條,“……那你寫的什麼?”

顧跡其實沒寫什麼不能說的東西,但見言從逾對他藏得神秘又謹慎,便故意晃了晃紙條,“秘密。”

“一個很大的、你不知道的秘密。”

言從逾的視線跟隨著紙條,想知道的心癢,悄悄去拉顧跡的手,“給我看看。”

“不給。”顧跡故弄玄虛,“這是我的秘密。”

言從逾看著紙條的眼神更亮了。

——小咕嘰的秘密!

“看一半行嗎?”言從逾討價還價。

顧跡本來就沒寫不能說的內容,隻是為了勾起了言從逾好奇心,此時順理成章道:“我們交換?”

“……”

言從逾一頓,表情陷入了糾結,片刻後才得出了結果,竟是慢慢搖了搖頭,“那我不看了。”

顧跡很意外,沒想到言從逾在那麼想看紙條的情況下,這樣還能抵抗住誘惑。

——所以小言的紙條裡到底寫了什麼不能給他看的事情,才需要藏得這麼嚴實?

他心念微動。

顧跡和言從逾把小玻璃瓶埋到樹底下後,剛填平土沒多久,程灼和許景因就走過來了。

後湖很大,程灼本來想打電話,卻一眼就看到人,大聲道:“顧哥!”

顧跡聽出背後傳來程灼的聲音,正要回頭打招呼,卻先看見了站在程灼身側的許景因,不由地怔了兩秒。

“……景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許景因笑道:“剛回來。”

顧跡見到許景因後的第一反應和程灼一樣,先把對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確定他沒事後才鬆了口氣,“這幾天還好嗎?”

“還行。”許景因語氣輕鬆道:“讓你們擔心了。”

程灼架著許景因的肩膀,重重哼了聲,“你走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我們會擔心?真的是——顧哥,景因要跟我們說事情。”

顧跡一怔。

他以為許景因還是會和上輩子一樣,不會主動和他們說,直到事情解決。景因的性格如此,自己遇到難事不會說出口。

許景因看著顧跡的反應,笑出聲來解釋道:“之前本來想一個人解決,因為這件事…你們其實也幫不上忙,說出來反倒讓你們擔心。”

但他這幾天看程灼和顧跡給他發的消息,才知道比起真正的幫忙,朋友更重要的是能陪著他一起,就算是能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話不能這麼說。”程灼拍拍胸脯,“你又沒說,你怎麼知道我們解決不了。”

許景因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道:“我媽想和我爸離婚。”

誰都沒想到許景因會這麼直接說出來。

“……”程灼眨了眨眼,往

旁邊躲了一步,他要收回剛才的話,這件事好像真的不是他能解決的。

顧跡雖然早就猜到,但聽許景因親口說卻是不一樣的意義,溫聲道:“找個地方坐著說吧。”

許景因也是這樣想的,“行。”

程灼提議道:“去學校門口那家餐廳開個包廂吧,正好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言從逾輕輕拉了拉顧跡的袖子,“那我先回去了。”

顧跡愣了下,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小言為什麼要回去,隨即想到後,下意識看向了許景因。

他當然信任小言,但這畢竟是許景因的私事,要看景因願不願意。

“一起吧。”許景因剛才說的內容並沒有避著言從逾,本身也沒要防著,他雖然和逾神算不上很熟悉,但對方是小顧的男朋友,就值得信任。

“也不是什麼大事。”

……

餐廳包廂裡,服務員上完菜後,退出去掩上了門。

“我爸在我小時候出過軌。”這件事對他們宿舍不是秘密,許景因以前說過一次,“當時我媽動過離婚的心思,但也許是考慮到我還小,也或者是因為那個男人認錯太誠懇心軟了。原因不重要,反正沒離成。”

後來的事情可想而知,出軌這種事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前段時間我媽又發現,我爸這幾年來也不老實。老狐狸藏得好,現在才露出馬腳。”許景因說到這裡,有一種異常的平靜。

“我媽這次很堅定,要離婚。”

許景因這次回家,就是回家陪媽媽處理了一些事情。

的確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涉及到了感情,一切便糾纏不清。

許媽媽決定離婚後,第一步迎來是雙方父母的不讚同。而許爸爸又開始故技重施,誠心認錯,保證沒有下次。

很多親戚朋友來當和事佬,勸她不要這麼衝動。

“你都快五十歲了,離婚了再怎麼找啊?你們離婚,對孩子影響多大啊?影響孩子對婚姻的感受怎麼辦?”

“兩個人過了這麼多年不容易,有什麼事過不去,床頭吵架床尾和的,說開了都沒事啊。”

“離婚多衝動,氣頭上做什麼決定。慎重一點,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

許媽媽本來就壓抑,這些年來她過得也並不開心,聽到這些話後更是要崩潰了。

她不在意三姑六婆勸說警告的所有後果,唯獨隻擔心她的兒子。

她的景因啊。

終於,許媽媽一天夜深,給兒子打了個電話,溫聲細語地問道:“景因,媽媽想離婚,好嗎?”

“離吧。”許景因沒有猶豫:“你想離的話就離。”

早就該離了。

許媽媽聲音裡帶著哭腔,卻是如釋重負,“景因……”

即使所有人都認為她不應該這麼做,但隻要兒子支持她,許媽媽就不會再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我爸現在不同意,還挺麻煩的。我媽又很多東西都不懂,我回去幫幫她。”許景因解釋道。

決定要離婚隻是第一步,如果許爸堅持不同意的話,可能還要提起訴訟,以及後續的財產分割等問題,這些複雜的程度對許媽媽來說過於困難。

如此,還要頂住來自兩邊長輩的壓力。

許景因說完,包廂裡的氣氛沉靜了一瞬。

顧跡沉默兩秒,先開口問道:“伯母怎麼樣?”

“還不錯,我說真的。”許景因笑道:“離婚對她來說是件好事情。”

程灼撓了撓頭,這方面的事情他確實幫不上忙,“那你轉告伯母,說我們支持她。”

“嗯。”許景因說出來也輕快了許多,“我媽媽知道會很開心的。”

言從逾一直沒說話,此時打破了安靜,說道:“我小叔是律師,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幫你。”

顧跡耳尖微動,“誰?”

“你見過的。”言從逾偏頭提醒道:“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