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的時間太長, 他根本就不記得之前上學時學的知識了，就算記得，此刻也隻剩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像透過磨砂玻璃看外面，總是看不真切。

知青立馬愣在原地, 被這個消息震驚到原地找不著北。

恢複高考這件事, 他不是沒有想過, 隻是時間過去的太長太久，不隻是他, 所有人都覺得或許還要很久很久才能看到這一天, 一時之間看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

手腳發麻。那一瞬間腦袋裡什麼都沒有，什麼上工, 工分, 蘭花村蘭草村, 吃肉……什麼都不如面前這張薄薄的紙上幾個大字更加震人心魄。

口中不自覺的呢喃出聲，周圍離得近的人也愣了：“你說什麼？”

知青還沒緩過神，問什麼答什麼, 兩眼發直：“高考恢複了……明年高考？”

“！”

“！！”

待他終於緩過神來看到周圍人震驚的目光，才堪堪明白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他一拍大腿, 後悔不已：啊！多重要的機會, 多好的時機啊！他應該先去借書，借到手了再告訴其他人的！

而現在呢, 完了, 大家都知道了。大家夥都在田間地頭乾活，尤其是知青們，更是因為剛剛郵遞員過來送信紛紛圍在這一圈！

知青無比懊惱, 但又無從開口。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個不小心把信裡的話說出來了所以很後悔吧。這麼重要的事情，大概率彆人家的信也會提及？

他好奇的問了一句，得到對面知青驚訝的目光和疑惑的問：“怎麼會，我父母都是普通人，不會接觸到這些消息。哎，真羨慕你，你爸媽剛得了消息就立馬告訴你了吧，真好。”

“……”知青沉默，悔的腸子都快青了，誰想得到就這麼順嘴一說，竟然將這麼大的事說了出去。

他再看信件，上頭明晃晃的大字不止一次的告訴他：小聲點彆讓人聽見了！

知青雙眼淚汪汪：爸媽你倆說晚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嗚。

在場眾人心事重重，沒看信的直接將信塞到懷裡，低頭繼續做事。

心不在焉的乾完活下工之後，知青甚至連食堂的野豬肉都忘在身後，一個個跑的飛快往村裡學校而去。

眼睛餘光看見其他人也在腳步匆匆，和自己一樣的方向，立馬喪失了戰友情，金貴的看著對方，目光交接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所想，忍不住加快腳步。

程川柏是村裡頭唯一的高中生，又是在學校當老師，肯定會將書保存的特彆好，說不定還會有筆記之類的東西。

好，特彆好，但唯一一點不好的就是程川柏隻有一個，自然而然的他的書本也就隻有一份。

他們沒打算一口氣將所有書都借走，但是……程川柏他人那麼好，應該會借一本的吧。就算不是高中的也好啊，知青們小學初中的特彆多。

放下學習這麼久，早就已經忘了課本上的內容，更不記得什麼考試卷子了。這又是剛剛恢複高考，人人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是有些緊張在身上的。

“程知青，聽說明年要恢複高考了，請問我們借一下你的課本嗎？抄完我很快就會還回來，大概一兩天就可以了，很快的。”

程川柏正在辦公室悶頭抄寫第n份筆記，聞言，心中一喜，抬頭驚喜片刻，而後卻是一副為難狀：“明年就恢複高考了？可是我也得複習，這些年我都沒有怎麼看過高中課本……唉，太突然了。”

知青心裡著急，但是不好催促，隻說到：“是啊是啊，今天是郵遞員過來送信，大家才知道了這個消息的，程知青，我沒想借全科的課本，一本可以嗎？”

生怕再次被拒絕，知青趕忙添上一句：“特彆快，我抄書特彆快的。程知青，我這裡沒什麼東西，但是這隻鋼筆送給你，作為我們友誼的見證吧。”

程川柏推辭：“那不行，我沒有想要你東西的意思，這裡有本語文，你先拿去用吧。”

知青有些不好意思，點頭道：“謝謝你。”

程川柏擺擺手：“不用謝。”

他的為難和不舍，和寧願暫時放棄複習也要將書本借給其他人的好心已經讓對方知道了，這就足夠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時不時有人向程川柏借書借筆記。

當然了，程川柏一毛錢的東西都沒有收，隻是在對方面前狠狠展現了一番自己的為難。

作為村裡唯一的高中生，程川柏的住處突然來了很多人，都是來借書的。

程川柏大喜：這之前抄的課本和筆記不就有了用武之地嗎。

表面上，大家同為知青，在聽到了高考恢複的這個消息之後也是互幫互助，甚至願意將珍貴的課本借給其他人。這其中程川柏自然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他的課本，大家估計都得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這年頭高中生本就少，少的東西自然珍貴。恢複高考的風吹到蘭花村的時候，程川柏的地位那叫一個水漲船高，出門在外都有人問他喝水不喝。

也就是程川柏成天呆在學校，沒有什麼體力勞動的工作，要不然那些知青恨不得親自上手全包。

程川柏：……擦汗。

表面上互幫互助毫無所求，實際上大家收了程川柏的課本，自覺那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對著程川柏也是越來越好。

在恢複高考的這股風吹到了整個縣城時，這在蘭花村蘭草村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

尤其是蘭花村的知青裡頭還有一個高中生。

高中生啊！那肯定是有高中的課本咯！

蘭草村的人向來和蘭花村較勁，蘭草村知青得了這個消息，紛紛動起心思來。

誰都知道現在高中生有多重要了，高考高考，考的不就是初高中的知識嗎。

那這其中，肯定是考高中的更加多一些。

在蘭花村，在這個小縣城中，一個高中生足夠稀罕。但在外頭，在京城魔都，高中生或許就不是那麼稀奇了，祖國之大，人才輩出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嘛。

那麼這恢複高考之後的第一次，考試的內容更加偏向高中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嗎。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蘭草村的知青們就算請假，也得來蘭花村找程川柏借書去。

程川柏：“我也想借的，但是我的書都被村裡其他人借走了，這才剛剛還回來一本……我還沒來得及看呢。”

蘭草村的幾個知青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尤其是放在一塊兒借同一本書，就更加讓人火大。

一個白胖的知青上前一步，充滿自信的開口：“程知青，你把書借給我，三天我就還給你，然後……”

那知青突然壓低聲音，湊近說到：“我給你…………這麼多東西，行不？考上大學，總要生活費的。”

另外兩人完全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隻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罷了又突然醒悟。他不差錢，我也不差錢啊！

“程知青，我……”

“你什麼你，顯著你了？”

“！”知青白他一眼，對程川柏繼續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知道怎麼就吵起來了。

“你那點東西算什麼？也敢跟我比！”

“啊呸！臭不要臉，人程知青才不會把書借給你這種不愛惜書本的人！”

“你胡說！”

程川柏站在一旁，柔弱，無助，還善良。

可不就是善良嗎，他善良的都沒有趕緊跑路，而是站在這裡看著他們兩個吵來吵去最終一個給的比一個多啊。

程川柏暗自感歎：啊！長雲，咱倆上學的錢好像有著落了。

對於這一切，顧長雲自然是不知道的，因為這會兒的顧長雲正在自己的小屋子裡奮筆疾書，抓緊時間抄書抄筆記。

每抄完一遍，那就是一筆錢。

程川柏當時勸說：“長雲，你把這些抄完一遍，那就是……這麼多錢，然後就可以拿著錢上大學，畢業了找好工作，拿一個月五十塊的工資！”

邏輯思維，清晰的很。

顧長雲點頭：好。

所以現在的顧長雲奮筆疾書的不是字，那是一毛一毛的錢啊！

等程川柏的書被蘭草村的人借走之後，蘭花村知青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錯失了什麼。

這錯過的是一本書嗎，是三天的時間嗎？不是！那是他們踏入大學的最後三階台階啊！

這下，無論程川柏如何推脫，無數的大團結和布票糧票飯票都飛撲而來：“先借給我！”

程川柏一邊展開口袋，一邊充滿不好意思的說：“革命友誼的事兒，怎麼能叫交易呢，這明明就是這麼借書給我親愛的同誌們，同誌們憐惜我身體孱弱……而已啊。”

美滋滋收好之後，程川柏又一次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高考在即，他也應該好好學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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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恢複高考這件事讓蘭花村不平靜了一段時間，還有就是因為恢複高考而產生的一係列後續事情。

就比如說誰家媳婦想要高考，家裡人不同意，因此惹出來的一陣腥風血雨。

就比如說媳婦剛剛生了娃的男知青想要報名，媳婦家也不同意，怕他回了城就不回來了等等。

總之，就是一些因為高考而吵架的家庭瑣事。

不過這些都和程川柏顧長雲沒什麼關係，他倆孓然一身，啥事沒有。除了抄書，借書給知青，就隻剩下學習。

抄書這種活計，沒過多久就用不著了。兩人就全身心的開始複習。

誠然高中的課本很難，但是對於程川柏這個一直堅持學習的人來說，這些知識原本就沒有被放下，現在隻是重溫一遍而已，再簡單不過了。

對顧長雲來說……

程川柏抬頭一看，好友早就已經學完了課本中的知識，已經開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