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錢老如同往常一樣，早早起身準備去公園溜達一圈。
人老了老了，睡眠總會不太好，他撓了撓頭，想著：這幾天倒是好了一些，不過也沒差。
早上天還比較涼，但已經亮堂堂的，路邊小店老板忙著搬貨，錢老順著街邊，一路溜達著走到公園。
呼吸了下新鮮空氣，打開音樂就舞動起來。老頭老太太嘛，平常又不用上班，就是玩。
路邊小花搖曳生姿，一派欣欣向榮的春日麗景，花壇裡的小花小草長的很好，光是從旁邊經過，都能感受到濃鬱的生機。
“哎？”錢老往後退退，又往前走走，眼睛一直盯著花壇裡一朵小花兒，他忽然想到什麼震驚到自己，扭頭就趕緊去老地方找幾個老頭。
“老王，你身上這是什麼東西啊？烏漆麻黑的，忒醜！”
錢老樂嗬嗬的和幾個老頭搭話，老王和平時穿著一樣的，但是就是袖子口那邊不知道怎麼弄了一大攤汙漬，看著特彆紮眼。
老王疑惑：“啥？我身上乾淨的很，哪裡有汙漬啊！”
旁邊幾人也都紛紛附和：“你眼神不好吧。”
見幾個人不相信，錢老立馬就火了，立刻拽著老王的衣袖，瞪著眼睛道：“這不就在這裡嗎，我剛剛就說了，真的有。”
老王是個退休乾部，平時就愛穿個白色的老頭衫，都不是懶人，平常收拾的勤快，怎麼可能會有汙漬啊，而且，被叫做老王的老頭一臉無語：“這是我兒子新買的！”
所以，絕對不可能有什麼黑點。
他不信邪的扒拉著自己的衣裳，一場扒拉一邊說：“你看吧，我這剛剪的吊牌，還是新的呢，肯定沒有……嗯？這是啥？”
老王瞪大眼睛：“真有個黑點啊！”
他不可置信的看看那個還不如他手掌痦子大的黑點，震驚到語無倫次：“這這……我都沒發現，你剛剛咋看見的？”
早知道，剛剛錢老頭說他身上有汙漬的時候，距離他可是實打實的有十幾米那麼遠！
難道……老王眯了眯眼睛：“你去做手術了？”
他最近還聽他兒子說想去做什麼近視手術，出了手術室就能扔眼鏡的那種，叨叨叨的被迫聽了好久的理論，老王大驚失色：“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就不好吧，早晚的事，怎麼還去做手術，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麼辦。”
錢老震驚：“什麼手術！”
“我沒做手術啊！我好得很！”
這幾日每天都在公園溜達，下棋，哪裡有空去做什麼手術？而且，錢老一臉懵逼，他們不是在說老王這個死講究人衣服上的汙漬麼，怎麼就突然拐到手術上？什麼和什麼？？
旁邊的人不知道想到什麼，笑出了一朵老菊花：“看來小顧教的明目訣，還挺有效果的。不愧是祖傳的手藝啊！”
？？？
“你們沒發現，最近眼神比以前好了很多嗎？肯定就是明目訣的效果！”
這話一說出來，幾個老頭立馬就覺得還挺有道理。
錢老信誓旦旦，一點也不記得當初死活不肯相信的人究竟是誰。他坐下歇息：“你們想想，這段時間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吧，每天都是一樣的活動，除了這個明目訣！”
“你就說是不是吧！”
錢老那麼一說，幾個老頭立馬就腦補除了一腦袋。是哦！他們老早就認識了幾十年了，對方啥樣他們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一把年紀了，眼神兒越發不好，雖然說這是正常的變化，但說到底，誰不想身體機能更加年輕一點呢。
明目訣聽起來就不太高大上，但是堅持了一陣子，現在非要細細說來……嗯，應該是有些用處的。
老頭們像是猛然驚醒一樣，突然發現了昏花的老眼突然變得有一點點清晰。和之前相比，就好像是眼前的迷霧被重新撥開，那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也比以前少了不少！
！！！
原來！這竟是真的有用？！
“小顧果然沒騙人，這不比做什麼手術好嗎，這叫什麼，綠色健康無汙染！”
和減肥一個道理，手術減下來的，怎麼都不如自己運動瘦下來的健康。眼睛也是如此，不用動手術，不用喝藥，隻是堅持一段時間，就可以有這樣的效果，這不是靈丹妙藥是什麼？
啊不對，靈丹妙藥都沒有這個見效快。
掰扯手指頭算算，好像也沒多久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星期，那既然錢老頭眼神兒變得這麼好，他們咋就沒什麼感覺呢？
幾個老頭一琢磨，對了！肯定是因為錢老頭一天三遍閒著沒事就按摩，所以比他們見效快。是了是了，肯定就是這個樣子的了。
頓時也顧不上什麼廣場舞老太太，錢老頭麻溜的和幾個老頭分道揚鑣各回各家各找各兒。
出門的時候腳步輕快高高興興的，回來的路上卻毫無那時候的悠閒心情，錢老頭火急火燎的往回趕。
沒啥原因，就是他突然想起來昨個兒兒媳婦還說想去做個近視手術，抱怨天天帶著酒瓶子那麼厚的眼鏡片太難受呢。
錢老腳步飛快：“燕兒啊，燕兒啊！”
早上七點多鐘，孫燕正忙著叫小孩起床，正收拾著書包呢，就聽見中氣十足的一聲巨響：“快，你彆去做什麼近視手術了！”
孫燕：“啊？”
發生什麼了？昨天吃飯的時候說來這事兒，爸不是挺支持的嗎。
她根本想不到，老頭接下來的話會嚇了她一大跳。
“……”
聽完事情經過，孫燕偷偷叫住丈夫：“你覺得呢？”
“爸糊塗了吧，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厲害的東西？應該就是普通的眼保健操，哎。”
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歎了口氣，推推眼鏡：“爸也是擔心咱們，好心好意的，順著他說就行了。”
錢老頭吹胡子瞪眼：“你不相信？”
“信，信。快吃飯吧，爸你今天不是還得跟我王叔他們去下棋嗎……吃完飯我去送孩子上學。”
錢老一拍桌子，怒目而視。眼睛四處觀察片刻，盯上了兒子眼鏡上那片玻璃：“你這眼鏡也該換了，標簽都快磨沒了，還有這書包上，這麼大一個窟窿你們沒看見嗎？！孩子背這個去學校讓人笑話怎麼辦……看你們這爹媽當的。”
猝不及防被數落一頓的兩人：“嗯？”
錢老兒子立馬摘下眼鏡，眯著眼睛看：“什麼磨沒了，這不還能用嗎。”
錢老哼了一聲：“當然能用，還能再用三百年，代代傳承下去一千年後還能當個老古董賣了。”
“你說這書包，哎呦，快去拿針線補補，湊合一天，改明兒買個新的去。”
孫燕覺得奇怪的很，這書包她剛檢查過，明明就好的很啊，怎麼會有個洞？哎不是，真有個洞？
她看著書包側面背帶旁突然多了個不起眼的小破洞，拎起來胖閨女一問，好嘛，又在學校跟人打架，摔倒地上磨破了洞。
孫燕也顧不上什麼書包破洞，揪著大閨女的耳朵質問：“怎麼回事，不是保證了以後在學校絕對不和同學打架嗎，皮又癢了是不是！”
大胖閨女嗷嗷亂叫：“媽，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錢老趕緊護住大胖孫女：“行了行了，破了就破了，這樣揍他一頓又沒用，補上不就完了嗎。多大點事。”
大胖閨女立馬沒了之前那哭喪著臉的樣子，笑嘻嘻的摟著錢老：“爺爺，我想要個公主書包，就是我同桌那樣的，特彆好看！”
“……”
孫燕簡直要被氣笑。突然想到老爺子之前說的話，瞬間就沒了揍胖閨女的心思，遲疑著問：“爸，你咋知道這兒有個洞的？”
錢老退休之前是個老師，一直戴著眼鏡。身體也強健，之所以剛到退休年齡就退下來，就是因為眼睛越來越不好用。
模糊重影就不說了，關鍵還特彆影響其他部位，就比如說眼睛酸疼，連帶著後腦勺也疼起來，去醫院檢查沒有半點毛病。
無奈，錢老就隻能退出了教書育人第一線，成了一個天天在公園下棋跳舞的老頭兒。
眼睛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平常出門還行，在家裡幾乎眼鏡不離身，什麼東西都看的不清楚。上次鄰居家小孩兒過來找胖閨女玩，他都愣是沒認出來那是誰，拉著鄰居小孩兒認錯了人。
就這眼神兒，你要說他隔了老遠就能看見這個特彆隱蔽的小洞，孫燕是打死都不敢相信。
昨天今天她給大閨女收拾書包，她都硬是沒發現這小小的破洞，眼神兒那麼差的公公怎麼可能會知道。
但是事實就這麼擺在眼前，錢老根本就沒碰過這書包，也沒理由這麼哄人玩。
錢老聲音中氣十足，整個人意氣風發：“那還能有什麼，我眼神兒變好了唄！”
“哎呦，肯定就是我之前練的那個明目訣起了作用。我跟你說啊，那個小顧真的是個好小夥兒，這麼珍貴的東西都拿出來教人，我這眼神兒一好，說不定啥時候學校就聘我回去繼續教書了也說不定呢。”
要不是眼神兒不好，他早就返聘回去繼續教書了。
現在變好了，還不能讓人想想麼。
錢老兒子一愣：“什麼明目訣？”
錢老：“來來來，就這個直播愛皮皮看見沒，點進去，找這個主播，哎哎，對了，就他，公園碰見的小顧教的，這是他的號。”
小錢：“？？？”
斯文的中年男人冷靜片刻，冷靜不下來。
說了大半天，感情這個明目訣是從網上主播那裡學來的？？？
好啊！騙人都騙到老頭兒身上來了。
“我王叔他們，是不是也在學這個明目訣？”
錢老：“你怎麼知道？我跟你說啊，這個明目訣它特彆好，好就好在……”
一通誇獎的話跟不要錢似的說了出來，錢老兒子立刻警鈴大作，得了，這老爺子手裡頭那點錢，肯定是讓人騙的褲衩都不剩。
騙子，絕對是騙子。
在偷偷用手機搜索過長雲修士之後，錢老兒子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瞧瞧，這些都是什麼，長雲修士預言？娛樂圈大瓜？什麼和什麼啊。
關鍵還有一些網友為他說話，好了他懂了，這些會被騙的網友們，要麼就是年紀輕輕涉世未深的學生，要麼就是像他爸這種老年人。
強烈的想要自己眼睛變得和年輕時一樣，這不就上了當了嗎！
好嘛，更生氣了。
他點進去看了看直播回放，瞅瞅主播身後的裝飾，嘖，還挺舍得下血本。
這主播長雲修士，名字起的倒是有那個味。就是年紀輕輕，一臉大學生的樣子，竟然也乾起了傳銷這種挨雷劈的糟心事。
造孽哦！
是了，在小錢眼中，他爸就是早上出了個門，回來突然發現自己眼神變得特彆好，還拉著他們講長雲修士的好話，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個長雲修士到底有多能忽悠老年人。
他爸還說了，王叔他們也都在練這個明目訣。
得了吧。
小錢當天就把錢老頭送進了醫院做全身體檢。
天殺的，誰知道這種傳銷人士究竟在洗腦的同時還給他爸吃了什麼了不得的猛藥！
怎麼想，都覺得異常可疑。
這種情況下，很難不讓人覺得，突然好轉清晰的眼睛是吃了什麼藥品造成的短暫效果。他沒聽說過這種東西，但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
錢老暈頭轉向的在醫院做檢查的時候，小錢已經看完了長雲修士第一場的直播回放。
心中更加確定了這就是個洗腦老年人的傳銷組織。
說不定就是打著明目訣的旗號賣藥的！
前幾年還有報道，說是一個傳銷組織專門騙生病的人救命錢。殺千刀的騙子們打著中醫治絕症的旗號，收了好多走投無路亂求醫的人的錢，給了一點藥就卷鋪蓋消失了。
後來被查出來，那些藥就是過期vc 磨成的粉末，治病屁用沒有。
騙走那麼多錢之後逃之夭夭，新聞上播報的就隻剩下無助的想要救人的家屬。
白發蒼蒼的老人淚眼婆娑，求著那些人將救命錢換回來。可後來警察抓了人，卻發現他們早就把錢花乾淨了，面對鏡頭還一點沒有悔過之心，笑嘻嘻的說，誰讓他們傻呢。
……慘的很，當初他還捐了幾百塊錢呢。
但小錢萬萬沒想到，這種事情有一天竟然能夠發生在他爸身上！
傳銷！
他小錢與這種組織勢不兩立！
屏幕中的主播還在故作深沉的說：“最近不要到a城水庫附近去……”
他天天關注新聞，怎麼沒看見a城水庫有什麼異常？故弄玄虛！
抓住老年人輕信玄學這一點，搞出來嚇唬人的罷了！
手指頭慢慢挪到了鮮紅的“舉報”鍵上。
下一刻，微博彈窗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