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了碧決。”
“什麼?”莫離迅速爬起身,伸長脖子看向床上的人。
薑月塵的臉色泛青,嘴唇烏紫,額頭冷汗細密。
“不是,這才兩日半,乾啥了你們?”
“彆管。我要你救他。”
莫離:“……”
莫離握上薑月塵的脈搏,片刻後,神色冷凝。
“不好辦。他體內,碧決霸道橫行,毒入肺腑。不過……有什麼東西阻礙了碧決進入他的心魄,護了一絲心脈。否則,早半個時辰前他就已經死了。”莫離看向李燁。
“蠱蟲。”李燁垂眸。
“嗯,算是因禍得福。”
“怎麼才能救他。”李燁紅著眼睛看向床上的虛弱的薑月塵。
“本是無解之毒。不過……我莫翎一族有一秘數。”
“你是說……”李燁神色驟然森冷下來。
“嗯。藥人本身就是劇毒,百毒不侵。但我不能保證他能如我爹那般……他畢竟不是我們莫翎一族的人,體質普通。況且原本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秘法的,但恰恰他的體內有了我們莫翎一族的媒介,所以……”
李燁看向莫離的眼神裡含著殺意。
“這秘法,僅我莫翎一族通曉。殺了我,你一時半會找不到能救他的人,他可等不起。”
李燁:“好。”
莫離:“決明子,彼岸花,曼陀羅,夾竹桃,虞美人,一品紅……”
“全是劇毒之物。”
“嗯。準備藥浴,水滿三分二,備陰燭七支,暴斃之人墳頭土二兩……”
李燁看向牆角的陰暗處,沉聲道:“都聽見了?去辦。”
黑衣人拱拱手:“是,主子。”
很快,薄日東起。
薑月塵被置於熱水中,熱水渾濁,紫色霧氣蒸騰。浴桶水中浸滿各種劇毒之物,浴桶壁上燃了七支白色的陰燭,融化的燭花沿著桶壁滴落進水中。
莫離掏出一隻巨蠍,在蠍尾處捆了一個小布包,布包裡裝了二兩墳頭土。
他將巨蠍放在地上,那巨蠍沿著浴桶爬了一圈,墳頭土均勻的灑在浴桶旁。
待那巨蠍爬回原處,莫離抬手就用刀將那巨蠍的頭砍了,接著,他將巨蠍的尾部蟄入薑月塵的心口。
莫離等了片刻,額角冒著細密的汗珠,看向外面的日頭。轉頭問一言不發盯著全程的李燁。
“現在幾時了?”
“辰時一刻。”
莫離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盒子裡裝著一隻蠱蟲,身體細長,通體漆黑,尾部長有環狀鱗片,頭部長有三對複眼,有八足。
“這是我莫翎一族用自己的血,日日喂養出來的通心絕蠱。蠱蟲從藥浴中吸滿毒液,鑽入人體內……事成後,我將與他……”
話音未落,項上多了一隻冰冷刺骨的手。莫離瞬間呼吸急促起來。
莫離漲紅著臉,艱難地說:“彆無他法了。而且,密術實施到一半不能停……”
李燁紅著眼眶,克製著自己放開了手。
莫離緩了片刻,將那通心絕蠱倒入浴水中。很快,那蠱蟲吸滿了毒汁,變成了黑紫色,從薑月塵的嘴爬了進去。
肉眼可見的,薑月塵的身上,開始出現紫色的青筋,很快就爬滿了他的全身。他的頭發開始長長,從根部長出白發,他的肌膚由黃轉白……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已經又是一輪月入中天。
那浴桶中的水此刻竟結了薄冰,薑月塵的臉,眉毛上,都結了霜,唇色蒼白。他的胸腹上,長滿了紫色的詭異花紋,發白如雪。
“秘術已成。”
李燁冷漠地把莫離推出了門。
他把薑月塵從結冰的水中抱出來,放到床上,擁著他,等他醒來。
……
薑月塵回了現實世界。
他從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正趴在電腦桌上。他揉揉額角,環視了一圈。
回來了?是做夢啊。夢見了什麼來著?記不清了,很雜亂的夢。
薑月塵原本想把手頭的工作做完再回家,但一想到熬夜猝死,就停下了動作。
他把項目文件保存好,關上了電腦,就出了公司。
已經很晚了,深冬的夜裡,街上沒有什麼人,薑月塵一個人走著。
天,開始簌簌飄起了雪花,有那麼幾片落在他臉上,刺骨的寒涼。
薑月塵摸摸臉,涼涼的,怎麼像眼淚一樣?
心裡有點難過,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他哈出一口氣,搓搓手,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薑月塵加快了腳步,回了家。家裡空蕩蕩的,姐姐忙著籌辦婚禮,已經好久沒回來過了。
他在沙發上坐下,困意驟然席卷而來,合衣躺下。
他聽見有人在叫他,很好聽很熟悉的聲音……李燁,是誰?……
“薑月塵……啊烈……”啊烈?啊烈又是誰呢?
薑月塵迷迷糊糊的半睜開眼睛,對上一雙茶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穿著白色的毛衣,很溫柔的樣子,但神色焦慮……
思緒混沌,來不及多想,又沉沉睡去,太困了。他的意識在不停的下墜,下墜……他跌落到地上,涼意包裹了全身,冷得發顫。
薑月塵掙紮著,想要從吃人的困意裡清醒過來。他的心臟猛然一疼,想起了一切,李燁呢,633呢,我的春風樓呢?
哪個是夢啊?
“你隻能喜歡我…”
……
“我想把你藏起來,隻給我一個人看,想你隻對我一個人好。”
……
薑月塵掙紮著睜開了眼睛,就這一個睜眼的動作,仿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眼前是溫熱的胸膛,腰上纏著一條手臂。
他虛弱地抬起眼,對上李燁赤紅的泛著血絲的眼睛。
薑月塵張了張嘴,說了句什麼,卻隻發得出氣音,無力極了。
“啊烈。”李燁親了親薑月塵的眼睛,將人又往懷裡攏了攏。
薑月塵虛弱地閉上眼睛,不再動作,隻在腦子裡和633說話。
“633啊,爺這是怎麼事?我還以為我回去了。”
“親,您那是做夢呢。你這回九死一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嗯。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整整七日。”
“哪個殺千刀的下手這麼狠,要置李燁於死地?我懷疑是大皇子的人。八成李燁受重傷落入人牙子手裡,也是他乾的。”
“親,我覺得也是。”
薑月塵現在身子虛弱,腦子也困乏,多想不了一點,頭疼。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
李燁:“有什麼辦法,可以解了你和他的通心。”
莫離很無奈,他覺得這夫夫倆都是土匪,土匪!
“沒彆的法子。事不可十全十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要我救他,我救了。有點後遺症也是難免嘛。”莫離摸了摸手上小小的蠍子,說道。
“如果你死了呢?”殺意漸起。
莫離一驚,這怎麼還卸磨殺驢?
“不是,你不能過河差橋啊。不行的,這行不通。我跟他現在是同命相連,誰死了都不行。”莫離一激動,把小蠍子弄疼了,被蠍子夾了一下手指。
李燁掃了他一眼。
“他以後,與旁人會有何不同?”
“這個嘛……壽命的話沒什麼影響,畢竟和我通心。以後他百毒不侵,可能會俱光,嗜睡,招毒物喜歡。”
莫離想了想,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掏出個香囊。
“這個,防毒物近身的。雖然他百毒不侵,但總有毒物光臨也挺煩。”
李燁接過了香囊。
“欠你個人情。”
莫離無奈的聳聳肩。好人難做,被逼無奈啊。
……
薑月塵在門後聽了全程,轉身在銅鏡前坐下了。
鏡子裡的人發白如雪,膚色蒼白,紅唇豔麗。
嘶,怎麼像個妖孽?
“633,你看我,這一波三折的。滿打滿算,都死三回了吧?”
“嗯哼。”
“成了藥人,百毒不侵的,嘿,其實也挺好。不用擔心死來死去,毒來毒去的了。”薑月塵自我安慰,現在對於死亡這件事,居然也能心平氣和很多了。
“親,有個事,忘了說。”
“嗯?”
“目標攻略任務進度清零了。”
“啥?怎麼事?”薑月塵震驚,緊接著心裡悲痛萬分。完了,全白乾了。
“你中了碧決的那晚,目標惡念值就漲滿了。”
薑月塵:……好好好,大不了從頭開始。
李燁推門而入。
“都聽到了?”李燁垂眸,摸著他的白發。
“嗯。藥人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百毒不侵不是?”薑月塵看著銅鏡裡的李燁,眼眶微微濕潤。
為什麼呀?你為什麼給我漲回去了呀!
薑月塵落下淚來。
李燁心頭一緊,把眼前人轉了個身,面向自己。
“彆哭。”我不會嫌棄你,你在我這裡怎麼樣都是最好的。李燁抹了抹薑月塵的眼角。
“你那天,是不是很難過呀?”薑月塵紅著眼睛問李燁。
李燁摟住他,沉默著。
“你彆難過。你知道我那天,我,我救你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想。”薑月塵有點語無倫次。
他又說:“李燁。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薑月塵感覺到抱著他的人身體一頓,緊接著,摟著他的雙手越發收緊,好像要把他揉進身體裡去。
一個纏綿的熱烈的吻落了下來,薑月塵閉上眼睛,順從的,乖巧的回應。
“叮~目標惡念值減六,目標攻略任務進度百分之六十……”熟悉的聲音在薑月塵腦子裡響起。
薑月塵猛的瞪大了眼睛,喜上眉梢。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長睫毛,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加深了這個吻。
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薑月塵猛地把李燁推開了。
他焦急的問:“藥人是劇毒,那你吻我……”
李燁神色平淡。
“無礙。”
“怎麼就沒事了?萬一你中毒了怎麼辦?”
李燁慢條斯理地將香囊掛在薑月塵的腰間。抬眸對上那雙焦急擔憂的眼睛,李燁揚了揚唇角。
“你不是莫翎一族,毒性沒那麼強。況且,一般的毒性對我沒有影響。”
薑月塵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