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塵站在李燁的房門外,裡面黑漆漆的,這個點人肯定睡了。
他躊躇了一會,悄咪咪的在門上戳了個洞。好吧,太黑了,看不清。
他輕手輕腳的推開門進去,望向床上隆起的大包,走了過去。
床上的人在打哆嗦。
薑月塵好奇地湊近了看,李燁側身躺著,皺著眉,一頭的冷汗,好像正在做什麼可怕的噩夢。
他用袖子把美人額頭的冷汗擦了擦,隔著被子,輕輕的拍著床上之人的後背。
薑月塵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夜裡做了噩夢,姐姐就這樣溫柔的守著他,輕輕的哄他睡覺。
想起姐姐,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變得更加柔和,手下的動作也更輕了。
李燁漸漸安穩下來,呼吸平緩了。
薑月塵給人掖了掖被角,在離開前,還將地爐裡的火調大了些,添了些碳。
屋裡變得暖和了不少,他才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房門合上,床上的人就睜開了眼睛,幽深的,沉冷的,滿目清明。
……
年關將近,不知不覺,已經大年三十了。春風樓今日不開張,樓裡的少年們,都在掃除和裝點。
薑月塵扶著李燁到門前坐下。
到今日,李燁已經能下地了,身體恢複得很好,可以偶爾出去透透氣了。
薑月塵給李燁披上新買的狐裘,又給他塞了個手爐,這才坐下來和他一起看少年們掛燈籠。
簷下原本掛著的燈籠,已經很老舊了,是好幾年前掛上的,朱海棠還在的時候。
薑月塵吐出口氣,看綠蟻忙忙碌碌的指揮著少年們。
他問李燁:“昨夜睡的如何?”
李燁側過頭看他,茶色的眼睛裡意味不明。
“挺好。”
“那就好。”薑月塵偏頭笑了笑。
“有什麼不舒服的,都記得跟我說。”
“……”身旁的人沒有回話,看著院裡矮矮小小的海棠樹。
“海棠樹,是海棠哥種的,就在幾個月前。跟這顆海棠樹不一樣,他出去浪跡天涯了,比這被困在一方天地裡的海棠樹好了不知道多少。”
“你不也被困在這裡?”
薑月塵愣了一下,詫異的看向李燁。李燁正看著他,眉目俊朗,卻帶著些許譏諷和涼意。
風一吹,有雪花落在薑月塵的臉上,凍得他一激靈。卻不知究竟是因為這雪,還是因為李燁的話語和眼神。
“起風了,有點冷。我扶你進去吧。”
李燁垂眸,沒有拒絕。
……
薑月塵收拾收拾自個屋子,就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裳。今日他要親自掌勺,做一桌滿漢全席,爭取多刷刷目標的好感。
雖然從確認目標到現在,任務進度還是零,但他一點也不氣餒。他已經感覺到,李燁對他的態度開始軟化了。
到時候,時機成熟了,薑月塵就可以對目標進行思想工作。讓李燁感受到兄弟之間的情真意切,領略世界的美好,走向善良的康莊大道。
薑月塵懷抱著偉大的理想……開始做飯。
“633,上菜譜!”
“不得行,親~您沒有積分。”
“看個菜譜也要積分?”
“是的呢,薑親親。”
“摳死你得了。”
沒辦法,薑月塵隻能憑記憶做菜。他年少的時候,日子過的苦,為了不餓死自己,什麼都得會一點。他的廚藝,也就在生活的艱辛裡磨練出來了。
一開始,做的飯菜半生不熟,吃了鬨肚子。到後來,普通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出花樣來。而事實上,還是因為窮,沒有錢買那些精致高檔的食材。
到後來畢業工作,他為了賺錢,經常加班加點的工作。生活質量是日漸提升,但也基本沒有什麼時間親自做飯了。
算起來,如果他沒死的話,應該也有兩三年沒有好好下過廚了。
薑月塵不太自信自己的廚藝還能維持在巔峰時期,這才問633要菜譜。
薑月塵哼著歌,忙碌了兩個時辰,做了全桌宴。倒是驚呆了春風樓裡的一眾少年。
“沒想到爺還有這等手藝。”
“聞起來好香啊!”
“爺好厲害呀。”
少年們嘰嘰喳喳的,堵在廚房門口張望。
“都彆看了,進來把菜都端出去。留兩個人收拾下廚房,咱們就能開飯了。”薑月塵話音剛落,少年們就紛紛擠進了廚房。
薑月塵笑笑,提著預留出來的飯菜去找李燁。
李燁沒在房裡。他穿著薑月塵備製的紅色衣裳,站在門前賞雪。也不知站了多久,連鼻尖都凍紅了,臉色卻是蒼白的,在紅色衣裳的襯托下,倒顯得更加清俊。
紅色,不同的人穿,有不同的姿色。
朱海棠穿紅色豔麗得像綿延的杜鵑花。李燁穿紅色卻一點也不豔麗,身上清絕的氣質壓住了紅色,明明他長的那樣漂亮。
薑月塵看李燁看呆了片刻,在李燁看向他之前及時收住了目光。
他走近了才發現,李燁長的很高,比他還要高上幾公分。
“你站了多久啊?身子還沒好全,彆涼著了。進去吧,我親手給你做了飯。”薑月塵催促著李燁。
李燁倒也不為難他,轉身就進了屋。
屋裡的暖氣撲面而來,一下子就暖得人起了層雞皮疙瘩。
薑月塵舒坦得舒了一口長氣。
他將兩個食盒放在桌上,挨個打開蓋子,把菜肴一盤一盤端出來擺好。
“紅燒茄子,醋溜肉片,香酥雞……”他挨個的報菜名兒。
“嘗嘗看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
李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不動筷。
“怎麼了?你怕我下藥?”薑月塵突然心領會神。
他挨個把所有的菜都嘗了一口,就連帶過來的秋露白都斟了一杯下肚。
“這回信了?”
李燁拿起了筷子。
薑月塵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喝著酒看美人吃飯。
眼前人的吃相很好,吃的很快,但很優雅,有條不紊。
看著看著,薑月塵就笑彎了眼睛。看來,自己的廚藝很和他胃口。
等李燁停下來的時候,桌上的飯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薑月塵不知不覺間喝的有點迷糊,卻還記著觀察剩了哪些菜,記住李燁的喜好。
剩的最多是臘肉和扣肉,下回就不做了。有可能是因為太油膩了,他不愛吃。
想著想著,薑月塵迷迷瞪瞪的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李燁盯著人看了半晌,讓人猜不透心思。
他站起身,纖長的手圈住了趴著的人的脖頸。
李燁的眼神晦暗不清,深茶色的眼睛裡透著股森森的寒意。
隻要稍一用力,這人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醉酒的人因為脖頸上的涼意,瑟縮了一下,側過了臉。月光照在熟睡的人側臉上,壓紅的眼尾,在此刻透出點委屈的意味來。
拇指摩挲了一下溫熱的肌膚,感受著血液在皮膚下緩慢的流淌,脈搏歡快的跳動。
“啊燁……”睡夢中的人呢喃著,模糊不清的說著些什麼。
紅衣美人俯下身,湊近了那人的唇齒,聽見他叫著一個名字。
“啊燁……”
倏的,李燁放棄了現在就殺了眼前人的想法。
再耐心的看看吧,看看這個人居心為何,看看這個人還會帶給他怎樣的驚喜。
……
633眼睜睜看著宿主在二次死亡的邊緣蹦躂了個來回,除去剛開始的著急,就隻剩下幸災樂禍了。
哎,我那單純的,毫無心機的,盲目樂觀的宿主喲~
次日。
薑月塵頭疼欲裂的醒來,整個人都懵懵的。
他環顧了下四周,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一邊動作一邊齜牙咧嘴。
在地上睡了一個晚上,他全身上下哪哪兒都疼,簡直像是昨晚做賊去了一樣。
李燁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看書。
薑月塵:……不敢置信。
不是,這人這麼冷漠呢?就這麼讓他個喝醉酒的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整整一宿!
還好屋子裡火爐夠暖,不然他就得凍硬了。凍得硬邦邦,沒開玩笑。
薑月塵揉著腦袋,氣得有點腦子發蒙。嘴唇哆嗦了半晌,也說不出個話來。
他還有點難過,本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有點緩和了的,現在看來還是他以為。
他叫來綠蟻,讓綠蟻把昨晚吃得亂七八糟的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後就耷拉個腦袋,悶悶不樂的回自己房間。
“633啊,你說這人心是怎麼長的?我看不透。”
“不知道呢親,我是個係統,我沒有心,不了解你們人類。”
“沒有心……對,李燁沒有心!”薑月塵憤然。
“我還以為他已經對我軟化了,沒想到,這麼冷酷無情。”
633:不止冷酷無情呢,人還想殺你。
“親,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嗎?多點心眼哦。”
罷了,一個任務目標而已,沒有心就沒有心吧,任務做完就開溜。他安撫著自己。
“我昨晚,夢見李燁了。”
“夢見他啥了?”
“我夢見和他談戀愛了。嘶,他在夢裡對我還挺好。”
薑月塵想起目標的屬性來:陰鷙歹毒,心狠手辣。
還是彆了,他惜命,還好隻是個夢。
……
薑月塵還是凍病了,病的還不輕。
他躺在床上,發燒燒的迷迷糊糊的。這是個一點也不順心的春節,他想。
“633啊,我該不會要燒死了吧。”
633嗑著薄荷味的瓜子,安慰到:“不會的薑親親,死不了的。要來點薄荷味瓜子降降溫嗎?新出的口味哦!”
“不用了,我謝你!”
綠蟻推門進來,端了碗烏漆麻黑的藥。
薑月塵聞著味兒就苦地想吐。
“爺,喝藥了。”
“不想喝。”薑月塵想任性。
“不行的,不喝好不了,乖,快喝了吧爺,喝了好地快!”
薑月塵:……突然就理解了李燁當初被自己喂藥的心情了。
他坐起身,勉強喝一口,真是受不了一點。
他索性捏著鼻子,一口氣把整碗藥灌進嘴裡。
這玩意簡直比他命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