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Squad Alpha(1 / 1)

西格沒有正面回應,反而看向安戈涅:“安戈涅小姐,我尊重你的決定。”

艾蘭因也並不真的在詢問西格,視線同樣落定在她身上,仿佛房間裡隻有她一個值得他的視線停駐:

“在為最後一位隊員做護理之前,安戈涅小姐,要不要先到休息室恢複一下精力和體力?我已經詢問過他,他對此沒有意見。

“在休息室,你可以喝一些舒緩功效的香草茶,或是提神的健康衝劑,當然,還有適合佐茶的點心、補充能量的輕食。”

安戈涅下意識要拒絕,艾蘭因剛才給她的第一印象太過惡劣。

但這實在是個難以拒絕的提案。為西格修複屏障耗費了她不少精神力,而她之所以能力綜合評定隻有B+,主要就是因為精神力有限,俗稱續航短,很容易就會耗儘精力。

目前來看,哥利亞、艾蘭因、西格這三個人的狀況嚴重程度依次遞進,以此類推,最後一位病人隻會比西格更棘手。她亟需重整旗鼓。

“好,那麼我先修整一下……”安戈涅頓了頓,看向西格,“隊長,恐怕你必須繼續待在白噪音室內。但我會立刻去確認明後天的安排,如果可以在這裡多逗留一天,我就明天再來完成你的後續護理。”

西格面部輪廓柔和了些微,他頷首,回應挑不出錯:“謝謝,麻煩你了。也請你好好休息。”

他表現得淡然,黑色狼犬卻無法掩飾情緒。它怏怏地彎折後腿,緩慢地趴了下來,下巴貼地,眼巴巴地望著安戈涅離去的方向,張嘴無聲地叫喚了數聲。

“明天見。”西格突然出聲。

她腳步微頓,沒有回頭:“明天見,西格隊長。”

安戈涅重新回到走廊上,立刻被一左一右兩個哨兵夾在中間。她抬了抬眉毛,這樣子感覺怪怪的,好像她是接受押送的嫌犯。

艾蘭因立刻察覺她的不自在,稍拉開距離,睨了哥利亞一眼。紅發哨兵挑釁地看回來:“乾什麼?”

“你離安戈涅小姐太近了,這很失禮。我替哥利亞向你道歉。”

哥利亞嘴角一抽:“誰要你代替我道歉了,你自己不也貼得那麼近,想找我的茬就直說。”艾蘭因不為所動,紅發哨兵忍不住繼續嘲諷:“剛才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現在又突然這麼體貼,你是不是有毛病?”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艾蘭因居然正色點了點頭,直直看進安戈涅的眼睛:“剛才見面時的粗魯表現,請你把它理解為失控的症候。安戈涅小姐,我再次為那時候的失態道歉。我可以保證,那絕對不是我慣常待人的態度。”

“呃……”被起霧似的淡色眼睛近距離盯著,安戈涅一時間卡殼了。

她並沒有立刻相信艾蘭因的說法,哥利亞關於他過去的證詞暫且不論,這位副隊長與哥利亞還有西格相處時總有些紆尊降貴的意味,所以她很難相信初見時他那副倨傲的態度並非常態。

但是哨兵因為精神狀態萎靡性情變得偏激也是常事,病人都坦

然承認自己有病了,作為負責治療的向導,安戈涅還能怎麼較真嗎?

秉著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原則,安戈涅索性道:“我接受你的道歉,這件事之後就不要再提了。”

她爽快翻篇,艾蘭因的表情反而變得有些複雜。他安靜地看了她片刻,唐突地來了一句:“你確實大度慷慨。”

這讚美來得莫名其妙,安戈涅側頭困惑地看他一眼,沒有追問。

她沒順著他拋出的話頭刨根問底,艾蘭因眸光微凝,聲音低下去:“不知道你是否記——”

“喂,再往前就走錯了。”哥利亞突然插話,微微搖擺著身體,懶洋洋地率先折過拐角,回頭一臉無語地衝艾蘭因搖搖頭。

艾蘭因淡色的睫毛垂下,掩飾住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光顧著說話了,沒注意。讓你見笑了,休息室就在拐角。”

幾分鐘後,安戈涅陷在雲朵般的按摩椅裡,喝著香草茶,耳畔環繞著舒緩悅耳的音樂,面前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放了各色各樣的吃食……疲倦的鬆弛感從後頸蔓延到指尖,她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一抬眼,她與坐在對側扶手椅上的艾蘭因視線相碰,最後還是對他笑了笑。

被服侍得這麼周到體貼,她難免對艾蘭因改觀了不少。不去細究其中緣由,他確實在努力彌補、用實際行動取悅她,那麼她也沒必要對他甩臉色。

艾蘭因明顯怔了怔,回了她一個溫和的微笑。

哥利亞再一次瞅準時機般晃了過來,咀嚼兩下後指著托盤裡的一個糖霜球:“這個很好吃,離你有點遠,要不要喂你一個?”

這家夥用的是征詢的口氣,說話間卻已經拿起一個朝安戈涅嘴邊湊了過來。

她不太適應這種照顧,出聲抗議:“我有手,可以自己——”

對方已經趁機將糖霜球塞進了她的牙齒之間,眼睛很亮,咧嘴笑得開心極了:“嘗一嘗嘛,真的很好吃。”

安戈涅得先把甜食咽下去才能說話。她原本想要抱怨,但在齒間舌面上爆開的酸甜果醬和綿密奶油,還有夾雜其中的細碎果仁顆粒,美妙的口感讓她一下子忘記了要說什麼。

確實很好吃。

現在資源緊缺,攝入糖分並沒有那麼容易,更不用說這樣精致美味的小點心更是難得一見。

“對吧?”見安戈涅認真品嘗,哥利亞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艾蘭因見狀面有不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開口時卻又已經唇角含笑:“安戈涅小姐,如果這些茶點合你的口味,之後我會準備一些你喜歡的品類方便你帶走。”

言下之意,這些茶點都是他挑選準備的。

哥利亞就像沒聽懂,大喇喇地站在原地挑挑揀揀,作勢要繼續投喂安戈涅。

艾蘭因吸了口氣,擱下茶杯,仍舊當作哥利亞不存在,隻和安戈涅搭話:“如果你需要小睡一會兒,我們這就出去。”

“那麼我休息半個小時。”安戈涅定了個鬨鐘,“謝謝你們。”

艾蘭因冷淡地睨了哥利亞一眼,後者撇了撇嘴,含糊地說了一句:“好好休息。”隨後就跟著副隊長離開了,沒有繼續糾纏安戈涅。

休息室門扉合攏,安戈涅調低背景樂音量,半闔上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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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尚未襲來,她便再次聽到門板滑動的輕響。輕緩的腳步聲停在了門邊,她支起上半身看過去,訝然發現艾蘭因居然去而複返。

“你忘了什麼東西嗎?”

艾蘭因似乎想彎唇,卻終究沒有。他安靜凝望她的神色是那樣鄭重專注,甚至讓她的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她也在同一刻意識到,現在她正初次和這個陌生的哨兵同處一室,再沒有第三個人在旁邊。

“副隊長?”她試探地發問。

“我想你大概不記得了,”艾蘭因這個話頭起得突兀,但他面色平靜,仿佛為這番話早就打過腹稿,而且不止一遍,“但今天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安戈涅坐正了一些,關閉按摩椅電源,嗡嗡的機械運作聲也徹底消失。她斟酌著措辭說:“是嗎,我不太擅長記人……”

艾蘭因哂然:“四年多之前,一次C區外圍的作戰,你在戰場後方,為一個昏迷的哨兵做了緊急疏導。或許那天你救了不止一個那樣的哨兵,但我無疑是其中之一。”

“你——”安戈涅努力回憶,眼前閃過零散的畫面:深紅色液體浸潤的淡藍色土壤,在顏色怪異的灌木叢間橫出來的手臂和殘肢……

景象勾起更加鮮明立體的記憶,濃鬱的腐臭氣味,還有因為怪物而發生畸變的黏稠空氣也仿佛再次貼上她的皮膚,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那是我剛剛離開聖所,上前線的第二個月……”她喃喃。

隨著年月流逝沉入意識水底的記憶隨之上浮,她逐漸回想起來:她原本配屬在一個戰鬥小隊,但因為精神力耗儘太快,她沒多久就離開了最前方的戰場,受命回後方負責治療支援。

運輸工具優先給戰鬥單位還有物資使用,安戈涅沒有受傷,隻能徒步返回。戰局在緩慢向人類一方傾斜,戰線向前推移,來不及處理的屍體便暫時留在原地。

途中所見一切讓還是新手的她心驚肉跳。看過太多身穿同樣顏色製服的屍體,她從最初的震驚,到不得不對自己使用安撫能力穩定精神,而後逐漸麻木。

在前線要學會變得遲鈍,那個時候安戈涅才懂得前輩的忠告是什麼意思。

大量的死亡不止是死者的物理消亡,也是會在生者中間擴散的精神汙染。向導作為哨兵精神層面盾牌存在,心思大都比常人更加敏感細膩,目睹太多死亡後的反應也會更加劇烈。

隨著精神壓力累積,安戈涅的身體越來越冷,仿佛行走在冰原之上。她沿著指示的方向往前走,機械地邁出左腳,而後是右腳,再是左腳,直至有什麼虛幻的東西勾住了她的腳踝——

因為那東西太過孱弱,幾乎全透明,已經無法辨識原本的形態,但無疑是某種生物的尾巴或是肢體,觸碰她就耗儘全力,隨時會徹底消散。

是活人的精神向導。

順著精神向導的殘影看過去,安戈涅看到了一個戴著頭盔的哨兵,隨身器械判定還有生命體征,但腦波活動紊亂,情況危急。

有人還活著!

灼熱的火焰突然間再次在胸腔內燃燒起來。安戈涅不假思索,調用剩餘的精神力,為對方做了緊急護理。完成之後她也因為透支心力昏厥過去,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特殊的精神療養中心。

返回的遊擊巡邏隊發現了她,將她及時送到戰地醫院。她昏迷期間已經脫離了戰線,轉到安全地帶內休養。

安戈涅不知道那個哨兵是否活下來了,更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和外貌。她也沒特意去打聽,因為害怕得到答案。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稱得上“孤勇”的行為。

“你就是……”她從回憶中抽身,看著銀發灰眸的哨兵,情不自禁壓低了聲音,好像大聲就會驚擾到什麼,讓她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夢境。

“我找了你很久,但當時情況太混亂了,我根本打聽不到救我的向導究竟是誰,隻知道你為了救我透支了自己的力量,”艾蘭因走近一大步,澀然扯了扯嘴角,“但我記得你的精神力給我的感受。隻是沒想到,會是以那種方式再次感受到。”

所以……從哥利亞那裡聽來的八卦主角,居然是她自己?

艾蘭因突然的態度變化也一下子明晰如鏡。並不是他被迫接受護理後恢複正常,也不是他突然犯病,隻是他在被她攻擊到精神屏障的瞬間才發現,她原來就是特殊的那一個,於是終於正眼看她。

銀發哨兵走到她面前,忽然單膝點地,蹲在她身前,指尖輕輕搭上她的膝蓋。

明明是身體接觸,卻因為他仰視她的角度差,並不讓她感到冒犯。

“如果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我都會去做。”他的表情仍舊雲淡風輕,但安戈涅並不懷疑,他說的是百分百的實話。而從他那麼一會兒就能籌措起舒適的休息條件來看,他有門道和資源,是個很擅長把人養廢的家夥。

奇怪的是,安戈涅對這份突然出現的謝禮並不覺得怎麼高興。

大概是艾蘭因的眼神裡有太沉的東西,虔誠、專注、接近占有欲,明明她是施恩者,他卻讓她有種被捕食者盯上的錯覺。沒錯,就和被冰冷的大蛇用心地注視一樣,哪怕對方並沒有敵意,還是會本能地想要閃避。

“你活下來了,太好了,”她僵硬地說,不自在地在按摩椅裡挪動身體,將膝蓋離開他的觸碰,“幫助你的時候我沒多想,你也不必那麼鄭重其事,那是我應該做的。”

對方搖了搖頭,微微蹙起的眉毛流露出一絲孩子氣的固執:“不是所有人都會做和你同樣的選擇。安戈涅,你和其他向導不一樣。”

他念她名字的時候語速放緩,有種特殊的韻味,好像每個音節都珍重繾綣地含在舌尖停了半拍,而後再滾落唇齒,念得越慢,讓人反而心跳加快。

“你想說什麼?”安戈涅清亮的嗓音像一把快刀,利落地斬斷了曖昧黏稠起來的空氣。

艾蘭因眼睛裡的光閃了閃,藏進灰色的霧氣後,變得朦朧不清。他站直了,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我確實給你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她沉默須臾之後才說:“我不接受私人護理委托,上面也不會放我去當任何人的搭檔,所以如果你之前對找到救你的向導之後,有那方面的打算……我必須說清楚,我隻會讓你失望。”

艾蘭因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顯然沒想到苦苦尋找多年、終於尋到牽掛之人才不到一個小時,緊接著就會被那麼委婉而直白地拒絕。

“那麼作為公共向導常駐這座哨所呢?”他還是沒放棄。

安戈涅尷尬地彆開臉,思索著從眼下詭異狀況中優雅脫身的方法,目光忽然一凝。

不知道什麼時候,休息室門口多了一隻半透明的生物。

乍一看,那是隻精神力凝成的大貓,但細瞧就能分辨出與家貓的區彆。

它蓬鬆的長毛呈現出漂亮的花紋,金棕色與黑白錯落,尾巴很短,末端呈現出濃鬱的黑棕色;最惹眼的特征莫過於耳朵尖上兩蹙旌旗般豎起的長毛,隨著腦袋挪動微微搖曳。

是一頭猞猁。

它與安戈涅短暫對視,好像眨了眨眼,神氣的貓臉抬了抬,步伐敏捷如風,靈巧地穿牆而出。這不知道屬於誰的精神向導轉瞬之間就消失了,像一隻散步經過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