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Squad Alpha(1 / 1)

“沒有賭注,隻賭輸贏。”

哥利亞立刻切了一聲,滿臉“你玩不起”。

安戈涅微笑不改:“沒有賭注隻有輸贏,才能證明我不需要額外努力就能做到我該做的事,不是嗎?”

紅發哨兵愣了愣,顯然被她的邏輯繞進去了。

“好了,就當你同意了,”安戈涅以最柔軟動聽的語調命令,“現在閉上眼,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聲音上。之後的十五分鐘,我需要你隻聽得到我的聲音、隻感受我在這間房間裡的存在。”

她的手從他的嘴唇上挪開,落到他的右手手背上,輕輕地用指尖畫著同心圓。

哥利亞握成拳的右手顫抖了一下,拳頭攥得更緊了,青紫色的血管隨之凸起。安戈涅就像沒有察覺對方的反應,自顧自以催眠般的調子說著:

“現在跟著我數的拍子吸氣再吐氣,一、一、吸氣,吐氣、一、一……”

哨兵的呼吸聲從粗重逐漸緩和下來,跟著她的話語指引,踩著她指尖畫同心圓的節奏,他的吐息和心跳都慢慢地進入平穩的節奏。

與此同時,屬於向導的精神力輕柔地舒展,以哨兵的意識為中心,緩慢而堅定地靠近、再靠近,直至貼上對方受損嚴重的精神屏障。

電流般的刺激同時擊中兩人。

哥利亞身體僵了僵,呼吸的節律頓時又亂了。安戈涅手上的動作沒有停,表情卻嚴肅了一些。

普通需要疏導安撫的哨兵在走過剛才的流程之後,基本就不會對她產生抗拒的意識。剛才這點精神衝擊強度不高,但棘手的是,那顯然是排斥反應。

沒有與向導結合的哨兵維持自己的精神屏障非常吃力,但就像受傷的野獸攻擊性格外強一樣,精神狀況越差,戰鬥力強勁的哨兵就越抗拒外界的乾預。

隨著分辨能力急劇下降,哨兵會無法分辨負面刺激和正向安撫,趨於失控的精神會試圖擺脫向導的護理,甚至反過來攻擊向導。

哥利亞睜開眼睛,異色的雙瞳有一些迷蒙。她的安撫並非完全無效。

“閉上眼,”安戈涅沒有繼續延展精神力,而是耐心地引導對方重新恢複平靜,“一、一、三,一、一、三,保持現在這樣的呼吸,聽我的聲音,感受我的存在,不需要擔心,我是來幫助你的。”

她輕輕包覆的那隻拳頭忽然展開,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安戈涅聲音並無一絲變化,繼續平穩地說道:“對,就是這樣,保持住。很好。”

“在修複你的精神屏障之前,我先要進行疏導。用形象的話來說,就是幫你的精神圖景外圍好好清洗一下,帶走讓你痛苦的臟東西。也請你放心,意識的海洋是抽象的,我不會因為觸碰你的精神圖景,就窺探到你的記憶或者情緒。”

安戈涅說話間,從紅發哨兵的身後突然探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大腦袋,毛茸茸的,皮毛略短,呈現出獨特的紅褐色,赫然是一頭紅狼。它警覺地盯著安戈涅,牙齒微露,前肢微曲,長尾直豎,蓄力準備隨時前

撲。

是精神向導。

幾乎所有神啟者都擁有自己的精神向導,大都是動物,在精神圖景中來去自如。它們是哨兵向導精神力凝結而成的化身,一定程度上能反應本人的性格和潛意識想法。

安戈涅朝紅狼|友好地笑了笑,重申:“哥利亞,你是完全安全的。”

疏導是向導的本能,安戈涅不需要刻意尋找,就操縱著精神力纏繞住過剩刺激帶來的“傷疤”。由於她的等級不夠高,徹底去除外界刺激的影響需要一定時間,但她向來很有耐心。

每當安戈涅觸碰到哥利亞需要疏導的地方,他抓著她的手都會加倍用力。那頭紅狼則警惕地繞著安戈涅打轉,像在戒備巡邏。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它默默地在哥利亞腳邊趴下了,腦袋擱在大爪子上,隻有一雙捕食者的眼睛半眯著,盯著黑發紅眸的向導。

終於,還剩最後一處、也是最麻煩的地方,安戈涅之前幾次用精神力靠近,哥利亞都會捏得她手發痛,骨節好像都要錯位了。每到此時,那頭紅狼也會突然起身,再次做出臨戰恐嚇的架勢。

她看了一眼時間。打消耗戰她有信心解決,但問題在於這個任務不能拖得太久,還有三個“病人”等著她。而且以她的經驗,如果這個問題不根治,哥利亞很快就會再次需要頻繁的護理。不把這個應激反應特彆強烈的“傷口”解決,就是任由它反複感染化膿,治標不治本。

安戈涅思索片刻,清聲說道:“現在我會解開你右手的束縛帶,我擁有這間白噪音室的臨時權限。”

哥利亞聞言睜開眼睛,難掩錯愕。

紅狼也上身直立,兩隻爪子搭上椅子扶手,耳朵豎起,大尾巴困惑地緩慢搖動。

哢。綁帶鬆脫,哨兵的右臂恢複自由。

“據我觀察,你是左利手。所以我希望你的右手相對來說沒那麼有力氣。”安戈涅說著坐到了束縛椅的側邊扶手上,微微俯身,帶著他的右掌找到了自己的脖頸,任由他輕鬆用虎口卡住自己的要害。

紅發青年的表情徹底變為了驚愕。

“這是簡單有效的心理暗示,”安戈涅平靜地說道,“和我在一起,你是絕對安全的,我打不過你,如你所見,你甚至可以輕鬆掐死我,局勢儘在你的掌控之中。所以接下來,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隨時叫停。”

頓了頓,她微微抬起下巴:“我賭你能控製住自己,不會失手殺掉我。這個賭注足夠有誠意了嗎?”

哥利亞驚異地瞪視她半晌,忽然闔上眼簾,聲音有些喑啞:“好。”

十分鐘後,安戈涅終於完成了疏導和修複工作,並且還活著。她的身體有些僵硬,椅子扶手實在不是長時間停留的好地方,於是她不舒服地動了動。

哥利亞緩慢啟眸,他的手還握著她的咽喉,並沒用力。疏導最後一步和安撫全程,他都控製得很好,沒有讓她呼吸受阻。

“我贏了。”安戈涅腦袋動了動,用眼神示意他鬆開。哨兵照做了,隻是指掌離開時還順著她的脖子

撫摸了一下。

原本更像鉗製的動作頓時染上了彆樣的暗示意味。

安戈涅瞪了他一眼,立刻從椅子上跳下去拉開了距離:“護理已經結束了,請注意自己的行為。”

“我確實小看你了,有兩把刷子,”哥利亞笑得齜牙咧嘴,“留個聯係方式?之後需要我就再找你。”

說著他活動了一下肩膀,骨節發出脆響,隨即是什麼東西繃斷的數聲劈啪怪叫。

安戈涅看著齊齊斷裂的束縛帶,目瞪口呆。這家夥原來剛才真的一直在努力克製自己,這拘束用具其實根本沒什麼用處,是他給自己下的限製。

想到自己剛才把脖子送到了這麼個巨力怪的手裡,安戈涅忽然就有些後怕。

“我不接私人護理業務,隻接受新塔直接調動派遣,”她面無表情地回答,“還有,請約束一下自己的精神向導。”

紅狼正繞著安戈涅的腿打轉,嗅來嗅去,聞言耳朵委屈地前後擺動起來。哥利亞滿臉不信,輕輕咂舌:“好了,接下來你要去給哪個護理?我陪你,免得他們發瘋傷人。”

有這個家夥當保鏢不知道是該心安還是不安,安戈涅索性不去思考,從門邊拿起平板終端確認:“你們小隊的戰術負責,艾蘭因。”

哥利亞聞言挑眉,忽然又有點幸災樂禍:“哈,他啊,挺好。”

“他有什麼問題嗎?”

“嗯……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安戈涅轉身就往外走,依照地面亮起的指示路線前往下一間白噪音室。

厚實的門板滑開,安戈涅再次因為門後的場景愣了一下。

這間白噪音室明顯經過特彆改裝,地面是純黑色石板,牆體是簡潔的白,一側牆面裝了鏡子,房中幾乎沒有家具,不大的白噪音室愣是弄出了數倍的空間感。

白噪音室正中擺放了一架老式三角鋼琴。穿著新塔製服的銀發男性正坐在鋼琴前,漫不經心地彈奏優美的樂句。

琴聲止歇,他抬眸看向門邊,目光掠過安戈涅,滑到她身側的哥利亞臉上,而後才再次落定回她這裡。如果說哥利亞健美高大的體格和略帶痞氣的作風完美符合對哨兵的刻板印象,那麼眼前這個銀發男人就是另一個極端。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個哨兵。而這可能一大半要歸罪於那張美麗的臉孔。任何人都很難想象他出現在災變地帶的樣子。

安戈涅微微怔愣,對方這個時候開口了。他的嗓音有種天鵝絨般的柔和質感,隻是聽著就讓人的心臟微微發麻。隻是那柔和的語調難以掩飾居高臨下的態度:“我想你就是上面派來做緊急護理的向導。”

哨兵淺灰色的眼睛平靜無波,朝向她,映出她,卻也僅此而已。安戈涅無端覺得,隻要退出這間房間,即便再次在走廊上遇到,他也根本不會認出她——因為他根本沒有真的看著她,甚至沒有試圖記住她的臉。

這是個極度傲慢的家夥。安戈涅一瞬間下了論斷。之所以能那麼確定,一部分因為她自知自己也相當驕傲。

仿佛在應和她的判斷,艾蘭因繼續以禮貌的口吻,吐出極度無禮的話語:“謝謝你的好意,但恕我直言,我不需要向導幫助我疏導護理。我的資料經過很多次加密處理,所以你應該不知道,我的精神力強度和B級向導持平。所以,精神方面的問題我向來都自己解決,這次也不例外。”

他微笑著注視著安戈涅,又是那視而不見的眼神:“很高興見到你,向導小姐,你可以去見我的其他隊友了。再見。”

“……”安戈涅側首,看著哥利亞,給了他一個充滿強烈意願的眼神:

能不能幫她打這個家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