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應許冠冕19(1 / 1)

改變死亡命運的分歧點變動了。安戈涅臉繃得緊緊的,努力維持冷靜,分析現狀。

足以成為變量的因素不多。是她進入神聖之門後方這件事?還是打開寶物認證鎖?她能夠死亡後回到過去的能力與聖心聯合王室有什麼關係?

那顆紅寶石又是什麼?

一旦開始思考,疑惑就如洪水洶湧。濃重的懊悔湊熱鬨,趕在精神脆弱的時候在她的腦海裡肆意尖叫。

她不應該冒險嘗試的,如果沒有通過神聖之門來到地下,她至少可以不管不顧敲門離開,或是嘗試彆的破局方法。

安戈涅反複深呼吸,卻無法讓急跳的心臟恢複之前的步調。

太陽穴也在突突亂撞,像有什麼東西隨時會撕裂她的皮膚鑽出來。她僵硬地牽起嘴角,嘲笑自己的失態。她已經很久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討厭疼痛,有過多次讓她做噩夢的瀕死體驗,而且正因體驗過,她才更加不想死。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可避免地對死亡逐漸麻木,默認但求一死是她秘密的、可靠的最終退路。

可如果並非如此呢?

?假設正如阿夾描述的經典故事套路裡一樣,她死而複生的次數並非無限呢?

突然出現的紅寶石與聖心聯合王室有未知的關聯,與此同時她的回溯時間點發生了變化。不可能是巧合。隻能推斷,她的能力是血緣的饋贈,抑或是一個詛咒。

所剩無幾的紅色液滴可能象征著她還有多少試錯的餘地。

如果是這樣,而今她身邊潛藏著一個隨時會發難的可怖殺手,她該怎麼破局?

一不小心,就會是徹底的、真正的終結。

要逃嗎?逃回地面,請求外面的守衛立刻進來支援。

安戈涅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完螺旋階梯。

不能繼續在這裡傻站了,要儘可能表現得正常,以有眼睛在暗處觀察她為前提行動。安戈涅作出觀察四周的模樣,將水瓶塞進披風內的儲物袋裡,緩步前行。

關鍵在於時機。殺手等待她解開寶物的認證鎖才動手,首先證明對方圖謀的是寶物,這與哥利亞的預警相合。來殺她的是新幽靈鯊號的成員,同時也是前一陣讓首都星權貴們聞風喪膽的神秘殺手。

其次可以猜測,對方沒有能力強行取出寶物,所以要讓她這個人形鑰匙完成使命再死。

她的生機就在這裡。

安戈涅放慢步子甬道牆面鐫刻的名字,身體左右轉來轉去,不動聲色地在披風下取出佩槍拿好。

她再次來到五邊形的密室,站在懸浮的寶物陳列容器前,發出一聲演技精湛的讚歎:“這就是……”

安戈涅原本隻是做做樣子繞著冠冕和權杖走,瞳仁卻驟然擴張:

剛才她混亂中沒想起來,那顆抓不到的橢圓形紅寶石,和赤心冠冕上最大的寶石一模一樣!

隻不過王冠上的石頭通體呈現出美麗的深紅色,宛若一團半凝固的火焰,並未

褪色。

她的能力與王室的關聯這下幾乎確定,相同的寶石是重要的線索?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眼下解密並非最緊要的。她得先活下來才有機會搞清楚她身上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這一次安戈涅繞到容器另一側,正對白色甬道,背朝王室紋章。她先用左手為王權之杖解鎖,以金色的權杖支地穩住身體。

剛才全程藏在披風下的右手猛然抬起,亮出小巧的激光手|槍,槍口快而準確地貼上她的太陽穴。

不知是否是錯覺,安戈涅好像聽到了一聲驚異的抽息。

“出來吧,陌生的客人。”

她嗓音的回響走到甬道儘頭,逐漸消散,神聖之門後一片死寂。

“是路伽派你來的嗎?我猜他也想要象征王權的這兩件寶物,尤其是這頂赤心冠冕。隻是我多少有些失望,我以為和他還能再見一面,而不是你死我活。”

安戈涅等待了片刻都沒等來動靜,便笑吟吟地繼續說:“如果你不現身,我就開槍了。一樣是死,我才不會把東西交出去再死。那樣的話,你的任務就完不成了吧?

“這樣吧,你把我也一起帶到路伽那裡去。我希望和他好好聊聊。”

依然沒有應答,沒有人影。

“我數到五。”

“一,二,三,——”

黑影從甬道另一頭衝來,安戈涅往冠冕的後方躲閃,但對方動作太快,在她的視野中拖出殘影。

那人在地上一蹬起躍,直接踩上保護冠冕的正方形容器,手臂謔然張開,亮出槍口。

受外力攻擊的透明容器嗡地作響,亮出刺目的電火花。

電流正常情況下足以殺死成年人,然而殺手的裝備大有奧秘,他受擊之後動作隻是微微僵直,並未失去意識渾身麻痹,扳機依舊扣到底。

安戈涅憑本能歪斜縮身,瞄準頭顱的彈道沒能命中要害,擦著她的肩膀越過。她聞到了焦味,而後是灼燒的劇痛。

她還是中彈了。

但她根本沒管傷口,背靠石牆,調轉槍口抵住頸窩,大聲喝:“我會毀掉認證芯片!”

殺手從通電的容器上晃了晃落下,四肢著地的樣子有些狼狽,抬頭終於與她打了個照面。

嚴嚴實實的面罩和夜視護目鏡,黑色戰鬥服,和當初綁架她的人裝備極為相似。

即便隔著鏡片對視,安戈涅的後背還是竄上冰冷的寒意。不是信息素壓製,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殺意。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故意動了動受傷的左肩,將槍口對準披風領針,笑容燦爛得有些失常:“雖然這東西並非獨一無二,但你們想必沒法弄到手,所以隻能從我這裡搶。希望你不要亂動。”

殺手緩緩直起身,身材並不算高大,無法判斷性彆。站直之後,對方就沒有更多的動作,隻是持槍沉默地與她對峙。

傷處像在燃燒,安戈涅握槍的卻手更加穩當了。

剛才生死一線的電光火石間,她驟然意識到,對方真正看重的並

非她作為開鎖人的功效。不可或缺的是這枚領針內部打開寶物第一道保險的認證芯片。

所以她遲遲不進入地下照樣會死。

所以她以自身性命做威脅根本無用,對方反而衝上來結果她。

路伽他們需要的隻是這枚領針,至於第二道安全防護的遺傳信息驗證手續,用她屍體的血、用路伽的、甚至讓路伽過來,有很多解決方案。如果他真的是斐鐸的後裔,手持領針,他一樣可以開鎖。

“我猜即便在這裡,你也應該有辦法和路伽取得聯絡。讓我和他對話。現在,立刻。”

見殺手沒有動作,安戈涅又補充:“另外,我設定了定時消息。我在地下待了十分鐘還沒有消息的話,外面的守衛就會衝進來。你估計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可以在救援抵達前殺了我。

“但我死,領針也會毀掉,你的任務、還有路伽的大業都會失敗。希望你早做決斷。”

“再重複一次,我想要的隻是和路伽對話。他如果想要把我和寶物一起劫持帶走,我沒有異議。”

頓了頓,她唇角笑弧加深,聲音清脆而冷酷。

“還是說……他對此並不知情?你收到的命令原本並不是殺掉我?”

黑衣殺手恍若一尊雕塑,不說不動。

安戈涅用權杖末端敲了一下地面,柔聲催促:“放棄殺掉我,把我這個俘虜和寶物一起帶走;死在這裡,任務失敗。你選一個。”

終於,面罩後傳來冰冷的聲音,第一性彆男性:“你先把王冠取出來。”

安戈涅笑出聲:“那怎麼可以?”她的語調更像埋怨,完全不像在和殺手交涉。

“讓我和路伽通話,我要得到他的保證。如果他也真的打算殺我……”她一瞬間變得面無表情,與冠冕上紅寶石相似的眼睛有些失焦,“那也沒辦法了。”

哐的一聲,王權之杖砸到地上,安戈涅任由它在地上滾了一步的距離,抬手拉出時間窗口提醒:“時間不多了。”

殺手終於作出決斷,在身後摸出一個老式通訊儀,略加操作後拋到安戈涅腳邊。

顯示屏幕上顯示正在通訊中,下一刻,揚聲器中傳來熟悉的嗓音。

“還順利嗎?”

“路伽,是我。”

另一頭隻驚訝停頓了半拍:“安戈涅。”

“你上次說和我首都星見,可你派來的人並不打算給我這個機會。”

路伽沉默了好幾秒。

安戈涅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也無言等待了一會兒才勾唇:“原來如此。不止是你身邊的人施壓,你也是真的想殺我。”

路伽像是貼著話筒低語,語聲充滿毛糙的噪點:“我沒有下令殺你。”

“但視任務情況,為了達成目的,我的死亡是可以接受的,是嗎?”

他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我原本還對你抱有一些幻想,想相信你有你的苦衷。”安戈涅輕聲說。

這是謊言,可出口

的那瞬間,她都有些相信了。

漫長的數秒沉寂後,路伽再次開口:“把安戈涅也帶上。不要傷害她,事到如今,她妨礙不到什麼。”

殺手有異議:“可是兩個人的話……”

“這是命令。”

安戈涅與殺手對視:“你聽到了。”

對方拾起權杖,冷冷道:“王冠。”

“不要有小動作。”安戈涅依然持槍對著胸口,搖搖晃晃地往旁邊走了一步,左手按上透明容器。肩膀上的血淌到手掌,立刻留下一個血淋淋的手印。

這一次,容器沒有探出刺針,便如花朵綻放般開啟堆疊。

安戈涅立刻將槍口抵到冠冕正中的那顆巨大紅寶石上。她挪動位置就是為了等容器一開啟就“劫持”赤心冠冕,防止對方不守諾言。

殺手對此評價道:“無聊。”

安戈涅繼續進行跨頻道溝通,自顧自說:“我在失血,需要治療。”

“死不了。”

她哈地一聲笑,隨意把手上的血擦了擦,拿起王冠繼續用槍抵著:“那麼接下來怎麼走?”

真不知道路伽的人是怎麼潛入這裡還沒有被發現的。他們原本又打算怎麼脫身?

“陛下。”殺手恭恭敬敬地說道。

安戈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呼喚路伽。

通訊器過了片刻才傳來路伽的聲音:“好,回來。”

殺手走到有王室徽記的牆體面前,伸出黑色手套包裹的左掌。手背位置略微凸起,應當鑲嵌了什麼裝置。

眼下他和安戈涅距離很近,但安戈涅無法察覺明顯的信息素信息,是個beta?還是又是一個摧毀了腺體的omega,和劫持那時候的有幾個黑衣人一樣?

下一刻,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以手掌為中心,漣漪狀的波紋擴散,劃出一個約一人高的光洞,徹底遮擋住了牆上原本的裝飾。

這是什麼……?傳送門?

安戈涅隻在遊戲和虛構作品裡看到過這種東西,愕然瞪大了眼睛。看不到這門洞另一側是什麼。

如果這不是虛假的光效,那麼她無疑見證了奇跡——如今人類的技術還遠遠沒達到可以瞬間移動的地步,飛船躍遷也要依靠觀測不穩定的星空潮汐借力。

“進去。”殺手抬了抬下巴。

還有一分半時間,安戈涅儲存在雲端的消息就會發送。如果可以拖延那麼幾分鐘,撐到衛隊衝到地下,賭是殺手先被射殺還是她先喪命……

雖然看不到臉容和表情,但安戈涅覺得這個殺手肯定擺了一張可怕的臭臉:“自己不會走的話,我可以把你踹進去。”

或許因為通訊器還開著,他至少沒威脅殺了安戈涅。

安戈涅放棄了僥幸的念頭,抱著沉重的金冠往光洞內邁步。單邊才跨進去,一股大力變將她還在洞外的半邊身體也拽入光洞之中。

天旋地轉,視覺和對重力的感知全部失靈,她的身體像被狂風拋擲又彎折

的單薄紙條。她的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緊緊抓住手裡冠冕和手|槍,絕對不能丟掉。

雙腳重新踩在堅實的地面上,外部時間隻走過了不到十秒。

安戈涅眼前發黑,腿腳軟得厲害,卻不願意放開雙手緊抱的東西,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前撲。

“小心。”

有人扶住她,撲面而來的是略帶脂粉氣息的鳶尾冷香。

安戈涅一個激靈,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濕潤模糊的視野終於勉強對焦。

熟悉的秀麗五官、陌生的金棕色頭發和紅眼睛,記憶中的纖細少年在數月之間個頭拔高了一些。那張垂眸看著她的臉孔是微笑的,但因為消瘦了許多,臉頰弧度不再柔和,反而精致得像是陰鬱的假人。

安戈涅唇線顫動了好幾下,縱然努力鎮定,出聲的時候嗓音還是有些不穩:“路伽……”

“我們終於見面了。”他輕聲說著,撥開濡濕出大片暗色的披風,撇了一眼她的肩上激光子彈擦出的傷口,再看到她不肯鬆開的冠冕和手|槍,笑容內斂。

讓安戈涅意外的是,他居然沒有收走她的武器。

他轉而看向她身後,聲音依舊柔和,入耳卻更為冷淡:“王權之杖也帶來了?”

“是。”那名殺手雙手捧著金色權杖,略微欠身。

在殺手的身後,奇異的光洞已經消失了。安戈涅趁勢打量四周。他們身處一座空闊樸素的大廳內部,淺灰色的四壁素面無華,地面上拚接的黑灰白三色。

在她的記憶之中,王室並無這種規模、這種裝飾風格的產業。

“摘下你的面罩。”路伽又命令道。

殺手遲疑了一下,還是奉命照做。

面罩和護目鏡下是一張討喜的圓臉,鼻尖也圓圓的,很難想象這張稱得上可愛的臉殺人時是什麼表情。

安戈涅在剛剛相遇的時候就知道路伽是個骨子裡驕傲的人,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他將那份傲氣表露在外。他已經很習慣當個上位者,以漫不經心卻足夠親切的語氣問詢下屬:“你的代號?”

“C17.”

“我知道你。你加入我們似乎很久了?”

“我從小就受培養,宣誓為複興王太子的偉業效力。”

“是嗎,”路伽微微一笑,“這次任務辛苦你了。下去吧,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為您效力是我的榮幸,”代號C17的殺手遲疑了須臾,低頭說,“偽君身上有武器,您自然不會受到傷害,但請您容許我將其沒收。”

路伽聞言,臉上全無意外之色,他側眸望著安戈涅:“槍給我?”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用的質詢的口吻,卻有一點她必然會同意的篤信。

這是仿佛屬於另外一段人生的王宮年月裡,他自然地喝掉她放冷的剩下半杯茶、吃完她吃不下但是又覺得扔掉可惜的點心時的語氣。

安戈涅恍惚了一下,暗惱自己的不爭氣,手卻已經遞了出去。

路伽接過槍,重逢以來,他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笑意。

他左邊手臂還環著安戈涅的肩膀,支撐她不至於倒地,持槍的右手冷不防揚起。

哧。

激光槍向來是安靜的,擊穿人類頭顱的時候也不例外。

色彩渾濁的東西潑賤出來,擾亂了地磚排列出的有序幾何圖形。C17身體僵硬地晃了晃,沉悶地倒地。

這位頂尖殺手留在安戈涅視野中最後的表情是疑惑的。

他察覺到了危險,卻沒有遵循本能閃避,而是向著他口中的君王仰起頭,想要用眼睛見證、確認多年艱苦訓練培養出的戰鬥直覺是錯誤的。

同一秒,彈道洞穿了他的額頭。

安戈涅駭然轉頭看路伽。

他坦然回望,表情就像隨手幫她拍掉沾在身上的灰塵般鬆弛鎮定。他露出討人喜歡的漂亮笑容,腦袋歪過來和她碰了碰:“彆對我生氣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