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亡國之日03 “可是你真的很好聞。”……(1 / 1)

首都星傍晚時分,王宮中的交火聲終於停歇。

近旁街區嚴密封鎖,各道宮門都成了哨卡,重型裝甲車沉默地堵住宮殿外圍的路口。除了持械巡邏的黑色製服士兵,四周看不到一個人影。

在這硝煙後的死寂之中,四輛無標識的黑色軍車先後駛入封鎖區。它們毫無阻礙地通過重重關卡,直入殿前廣場,安靜得像是一群黑色的幽靈。

車門流暢地滑開,黑衣軍官們魚貫而出。

他們迅速圍攏到唯一沒開門的那輛車,訓練有素。而後,這輛搭載了重要人物的軍車,終於緩緩開啟。

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黑發深眸,正是帶兵擊潰王國防線的反抗軍指揮官西格。

幾乎同時,激光束尖銳的輕嘯刺破寂靜。從宮殿屋簷的死角,猛地冒出槍口,抓住目標剛下車的那一刻,果斷發動狙擊!

西格不躲不閃,反而迎著狙擊的方向一抬手。

嗡!

足以燒穿防彈衣的強力激光撞上屏障,火花四濺,花朵般展開的透明裝甲隨著衝擊現形,接住了攻擊。

這是叛軍投資研發的最新型便攜防彈護罩。一旦開啟,傘狀屏障恰好完美覆蓋遭襲者的要害位置。可惜它有兩個缺陷,一是造價昂貴,二是無法重複使用。

“長官!”

“指揮官閣下!”

“我沒事。”西格神色淡然,完全不像剛剛經曆了刺殺。

與此同時,多架飛行器已經升上狙擊手所在的方位,將對方團團圍住;數隊士兵也從隱匿的角落現身,拋出攀爬用的輔助機械,輕巧地登上房頂,趕去控製刺客。

西格掃視了一圈同行的軍官們,平靜無波地發問:“我比預定早了半小時出發,但刺客對此早有準備。這意味著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反抗軍內部也混進了保王黨的間諜。

語聲落下的同時,西格身上的信息素壓迫力驟增。冷冽而沉靜的雪鬆氣味中顯露出與琥珀相近的輪廓,濃鬱而有侵略性。

這群人裡至少半數是alpha,然而在西格缺乏起伏的逼問下,他們不由自主,一個個地低下頭去,以實際行動表明自身的忠誠和臣服。

這就是至強alpha的威壓,絕對、不容反抗。

西格並無得意之色,他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緩慢滑過,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剛才釋放的信息素威壓似乎隻是一個警告。就在所有人那麼認為的時候,西格又突然動了。

他身形一閃,就到了最後一輛車上下來的某個軍官面前。其餘人立刻後撤半步,有人已經悄然拔槍,戒備著對方暴起襲擊指揮官。

“舒爾,提早出發,就是我給你的最後做選擇的機會。”

被點名的軍官顫抖了一下。他抬起的臉孔比夜霧更慘白,雙眼劇烈閃爍著。他嘶啞道:“不是您,就是我的家人。”

名叫舒爾的男性beta的嘴唇彎曲出一個嘲弄的弧度:“況且,這座宮殿的主人是國王,還是指揮官閣下,對alpha以外的人來說有什麼區彆嗎?”

不等任何人應答,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抽出配槍。

“射擊!”

“國王萬歲!”

幾發子彈同時擊中了舒爾。但在那之前,他已經飲彈自儘。他正是憑著一手好槍法,才力壓不少alpha同僚,一路晉升到指揮官近隨的位置。

西格盯著舒爾的屍體看了幾秒。而後,他面無表情地轉向前方,邁步行進,向侍官拋下命令:“如果他的家人對此不知情,就以殉職的流程處理後事。”

侍官愣了一下才應答:“是!”

幾個軍官交換著眼神,紛紛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

從展開防護罩、控製嫌疑人、再到指認內奸,此次應對的每一步都井井有條,毫無臨場反應的間隙——倒好像這一切隻是場預先排練過的演習。

西格早就得到情報,保王黨依舊潛伏在宮中,甚至滲透進了叛軍內部,拿到了他的日程表打算伏擊他,而且,他早就懷疑舒爾就是那隻內部的老鼠?

一般身居要位的人物面對這種情況,大都會選擇改變日程,又或者用上替身,自己悄然選擇另外的路線抵達目的地。

然而為了不驚動內部的叛徒,引出保王黨並將他們一網打儘,西格不惜以自身為誘餌。

大膽而縝密,確實是西格做得出來的事。

畢竟叛軍的指揮官閣下在許多人眼中,就是這麼個具有瘋狂色彩的傳奇。

他沒有經過任何基因序列或生理改造,憑自身才智屢建功勳,從一介二等兵光速晉升,入伍沒多久就身佩聖心聯合王國尉官軍銜,人稱“太空盜殺手”。

然而,眼看著要躋身決策層、成為王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少校,西格竟然拋下大好前程,帶著與他出生入死的連隊反叛,跨越與王國敵對的共和國空域,在星係邊緣的小行星帶銷聲匿跡。

那時所有人都說西格瘋了。

誰能想到數年後,這個瘋子回來了,而且歸來的風暴直接掀翻了王國死水般的政局。

西格公眾露面不多,但一露面就是爆炸消息。

十天前,叛軍黑入公共光網下達視頻通牒。西格直視鏡頭,以陳述的口吻冷淡宣布:“半個月內,反抗軍將占領首都星,推翻王室的暴||政。”

西格說到做到。

半個月期限未至,首都星、乃至整個聖心聯合王國舊域已然是叛軍掌中之物。

攻下王宮後,叛軍處決了王儲在內的所有alpha王室成員,隻留了老國王一條命。今日同行的軍官們大都認為,西格來到王宮,就是為了給老國王公開定罪做準備。

屍體很快被抬走了,黑製服們簇擁著西格快步穿過殿前廣場,皮靴叩地發出清脆的響聲,驚起停在宮牆上的鴉群。相較剛才,此刻的氣氛無疑極為沉重。

唯有西格似乎完全沒有被剛才的事件影響。

黑製服肩頭垂落的披風隨他帶風的步伐向後揚起,露出深紫色內裡的一角。反抗軍年輕有為的指揮官常常扔給下屬這麼個背影,高大、挺拔,永遠走在所有人前面,獨自一人。

眾人收斂心神,連忙跟上去。

與老國王需要一些準備,西格步入一間休息室。他遣散了大多數軍官,隻留了兩名親信。

擔任秘書的那名beta軍官按了按光腦耳掛,傾聽片刻後低聲彙報:“長官,屋頂的刺殺者在失敗後立刻服毒自儘了,動作比無人機麻醉針更快。”

西格並不意外:“知道了。”

“還有,剛剛接到的消息,有太空盜襲擊了首都星南部空港起飛的客船,在劫掠乘客財物後逃逸。現在市內局勢基本平穩,警備隊隨時可以出發追擊。”

西格沒猶豫:“按照慣例處理。”

“太空盜殺手”麾下飛戰隊對於太空盜的慣常處理方式,當然隻有一種:

全殲。

秘書官面色不改,稍微壓低了聲音:“還有,您要的名單已經準備好了。”

西格聞言打開自己的終端投影,打開傳送來的文件。那是一份附帶正面照片的名單,看頁面最上方的標識,是王室內部的人事文書檔案。

文件很快到了末端,西格顯然沒找到想要的:“隻有這些?”

“王室名下年齡在15到25歲之間的女性omega,包括已經去世的,家鄉不局限於戴拉星,全都在名單上了。”

西格閉了閉眼,沉默片刻後說道:“可能有沒正式留檔的人,再找。”

秘書官在王國軍時代就陪伴西格身側,頷首應答時,他不覺怔了一下。

這可能是幾年來,他第一次見到西格露出這樣疲憊的表情——要形容的話,就好像長度跋涉、曆經險阻,終於抵達目的地的旅人,卻發現那裡隻剩下廢墟。

難以避免地,秘書官對於指揮官想找的那個人,產生了些微的好奇。

19到20歲之間,黑發紅眸,出身戴拉星的女性omega,王室的“保護性管理”對象,這是西格最初給他的尋人描述。

“我還有兩個月20歲,這張照片是我15歲的時候拍的,乍一看有些不同,但主要面部特征沒有太大變化。”

另一艘飛船的艦長室中央的沙盤上,投影出了叛軍下達的通緝令。

安戈涅指了指通緝令上黑發紅眸的少女畫像,又指向自己的臉,乾脆取下了遮蓋眸色的隱形鏡片:“很顯然,我就是她。”

“嗯,我長眼睛了。所以?”這間房間的主人、太空盜頭目哥利亞歪在長沙發的另一頭,單手撐著額角,姿態懶洋洋的,卻一如既往給人蓄勢待發的危險感。

安戈涅強忍著煩躁與緊張,深呼吸:“再重複一次,我是聖心聯合王國王室成員,君主直係血親,是個公主,同時也是叛軍的通緝對象。”

哥利亞並不接話茬:“所以?”

“我真的要再重申一次我的訴求嗎?”

對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請。”

“你們剛剛在叛軍管控的空域乾了一票,他們不會是很友好的商談對象。所以,比起把我交給叛軍換取懸賞金,我希望你讓我聯絡其他的王室成員,把我送到安全的彙合點。為此,他們會給你們豐厚的報酬,作為你幫助我的答謝。”

“那麼我也重複一次。我對這兩個提案都沒興趣。”

安戈涅抿住嘴唇不語。他給出的提示明顯不過,但她拒絕咬鉤,於是談話自然開始繞圈子。

這樣缺乏建設性的對話已經持續了至少十分鐘。

在那之前,她和劫掠來的財物一起,被哥利亞帶上了這艘屬於太空盜船隊的主艦。他行動得理所當然,沒征求她的同意。

畢竟是太空盜。

踏入自家主艙時,哥利亞直接環住了安戈涅的肩膀。經過幾個alpha船員面前時,他手臂收緊,信息素濃度也驟然增強。

簡單有效的警告。齊刷刷向安戈涅飛過來的視線立刻全部低下去。

而後,在船員們意味深長的注視中,他把她帶進了這間艦長室。

那時安戈涅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幸的是,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打算對她用強,甚至還陪著她繞言語上的圈子。但她不確定他的耐心還剩多少。

沉默片刻後,她終於打破了僵持,主動將交涉前推一步:“那麼,你想要什麼謝禮?”

哥利亞聞言慢慢地坐直了。

因為打開了投影,艙室整體光線頗為昏暗,尤其是他們所在的沙發這一側,幾乎是完全的黑,隻有哥利亞的電子義眼在微微地閃光。

她看不清他,但能感覺到帶著涼意的信息素氣味。它一點點地變得鮮明、有存在感。

安戈涅努力控製住呼吸的頻率,無視身體裡尖叫著立刻逃走的警報。

哥利亞無疑正在用那雙略顯冰冷的異色瞳注視著她。

她的小動作、她陡然變得清晰的呼吸……乃至於逃跑的意圖,全都會被alpha敏銳的感官捕捉。現在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行走於夜色裡的野獸悄然盯住感興趣的獵物,等待一個適合露出獠牙與利爪的時機。

隨時可能發生什麼,電流般的異樣顫栗躥上尾骨,安戈涅指甲掐入掌心。

由於omega過於稀少,他們基本沒有選擇獨身的權利,總有一天會接受另一個人的標記,成為彼此的伴侶。能夠與omega結合的往往是alpha. 而一旦被永久標記,omega就無法離開對方,會一直渴求著伴侶的信息素。

安戈涅很少想象自己未來的伴侶會是什麼樣,但至少不是太空盜。然而可悲的是,如果對方真的有這個念頭,她不可能反抗。

就在這時,哥利亞突然傾身。

混雜著金屬冷意的薄荷味像兜頭罩下的網。安戈涅下意識後退,險些跌下沙發。

哥利亞一把抓住她,驟然靠得很近。她用力推他的胸口,但太空盜的體格優異,隔著織物碰到的是堅實的肌肉,根本推不動,感覺像在和有溫度的山石較勁。

不僅如此,哥利亞還趁勢湊到她頸側,放肆地深嗅從後頸腺體散逸的信息素。

“你……放開我!”安戈涅情急之下聲音變調,乍一聽像帶了哭腔。

青年明顯僵住了。

眼淚對這個alpha有用。安戈涅略微睜大了眼睛。她隨即想到,在雜物間的時候也是,她的示弱格外有效,讓他一瞬間就答應相助。

從他那之後的表現判斷,他雖然極具攻擊性,卻不是那種從omega的弱態中獲得施虐快感的家夥。

在太空盜身上期待自律似乎是個笑話。但隻能一賭了。

不需要什麼演技,淚水自然而然滾滾落下,安戈涅清晰可聞地哽咽了一下:“請你放開我。太近了,我討厭這樣。放開我……”

哥利亞聞言,僵了半秒,竟然真的茫然地鬆開了她。

安戈涅不假思索,直接逃到房間的對角線位置。

哥利亞一震,好像這才忽然回過神來。他尷尬地沉默幾拍,揪住發辮末梢,生硬地說道:“那個……我沒控製住,嚇到你了,抱歉。”

稍作停頓。

“可是你真的很好聞。”

這實在難接話。安戈涅還沒作答,房間中央的沙盤投影猛地閃爍起來。

“老大,攪黃了你的好事對不住,但情況不妙,突然冒出來幾個可疑的家夥,不知道用了什麼裝備,居然完全沒偵查到。”從艦橋那邊傳來通訊,沙盤上隨之浮現出空域圖。

代表著太空盜船隊的圖標後方,四個紅點正在迅速接近。

目標解析程序隨即完成,另一個太空盜咒罵:“該死,是黑製服!”

哥利亞聞言也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地向艦橋下令:“立刻全員加速!發射導彈拖住敵人,找最近的潮汐坐標,準備躍遷!”

這麼說著,他熟練地操作起沙盤投影,令人眼花繚亂的波段圖瞬息間覆蓋了整個投影面。

他的機械右眼以超出常理的速度上下左右移動著,解讀著圖標和數據,協助這位船長在模型中鍵入關鍵數據,計算逃生航路。

安戈涅不太確定地問:“黑製服?……叛軍?”

哥利亞依舊盯著面前的圖表:“對,閒得沒事乾的幾艘巡航船盯過來了。常有的事,不用緊張。”

然而,就像是在反駁他的宣言,尖銳的警報聲下一秒響徹全艦。

“防護罩中彈!”

“虎鯨號……失去聯絡了!!又來了!”

“海月水母也——”

“這群死神是來真的!”

友方藍點在十多秒間消失了三個,而紅點還在前進,通訊頻道中一片混亂。

轟!刺耳的警報聲中,飛船猛烈震顫起來。安戈涅扶著牆壁,勉強沒跌倒在地。大概是反應不過來,也可能是習慣了,她竟然很麻木,感覺自己更像是什麼警匪影視劇的觀眾。

巡航係統的電子音同樣不合時宜地平靜:“警告,本艦遭受攻擊,警告,……”

“C甲板起火!”

“操操操!逃生艙,逃生艙失靈!”

“好了沒,好了沒老大!下一個就是我們了!”

哥利亞怒吼:“快了!”而後,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他朝安戈涅喝道:“戴上那邊的氧氣面罩!”

沙盤投影上圖標驟然消失。

“潮汐坐標確認,引擎預熱完成,開始躍遷。10,9,……”

安戈涅沒聽到8,因為在那個瞬間,艦體發出怪物蘇醒般的巨響,天動地搖。

灼熱的光焰在她的視野中爆開。

一切墮入黑暗。

而後是微弱的,冷藍色的電子光。

光從誰的肩頸上方還有紅色發絲的中間透過來,安戈涅睜大眼睛,倒抽一口氣。

金屬薄荷的氣息近在咫尺,異性的吐息拂過她的頸側。

“哥,利亞……?”她斷促地低語。

正在深嗅她信息素氣味的人停了一下:“嗯?”

安戈涅沒有回答,她的視線越過他,快速掃視四周的環境。

已經見過一次的艦長室,已經經曆過一次的信息素險境。她向後靠,與紅發的太空盜頭目對視。還活著的,有溫度有信息素氣味的alpha.

以及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的,短暫而劇烈的灼燒痛。

無比荒謬但又無端有說服力的結論在安戈涅腦海中成型:

剛才她死了一次。

然後回到了叛軍襲擊發生前。

作者有話要說:  二號男嘉賓帶著他的粒子炮一起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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