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第 176 章 三合一(1 / 1)

周梨沒有武功, 是最後一個醒來的,這些膽大包天的人販子對他們幾個還挺客氣的,最起碼就是將他們捆起來, 扔在船艙裡罷了,並沒有將他們的嘴都堵起來。

因此她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兩個側耳傾聽著隔壁船艙說話聲的沈窕和章玄齡。

於是自己便同他們倆大眼瞪小眼。

本來周梨是本能地想開口, 但是嘴唇還沒得及蠕動,就得了沈窕一個禁聲的眼神。

也就默默地將嘴巴閉上了。

這船艙不算是破敗,旁邊堆滿了不少貨物, 他們就這樣被放在貨物餘下來的角落裡。

周梨見他兩個在聽隔壁說話, 自然也就沒去打岔,反正她沒什麼內力, 聽力自然是不如他們, 也就趁機打量這環境。

靠近門邊的貨架上,掛著一盞小小的油燈,不規律地發生著輕微的晃動, 由此可見,這船隻如今是行駛著的。

隻奈何這裡簡直是遮天蔽日, 壓根就沒有辦法憑著天氣分辨時間。

而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女孩兒, 一個花季姑娘,一頭烏黑的頭發散亂地隨著她靠在旁邊貨物上的身軀鋪展開。

即便此處燈光昏暗, 可是周梨仍舊能從她昏睡的輪廓中判斷出來,這必然是個容貌上佳的少女了。

另外一個, 也還沒醒來,身子卷縮成一團,叫周梨說來, 更像是睡著了,而絕非是昏迷中。

她百無聊賴地來回將目光打量著這貨艙裡的所有人和物,不知等了多久,沈窕終於開口了,“我們這是已經到吳江了?那是昏迷了多久?他們這迷藥可以啊!竟然連我都沒聞出來,而且還讓咱們昏睡了最起碼兩三天。”

沈窕這話是對章玄齡說的。

隻不過一旁的周梨聽了,表情簡直是一言難儘,先是朝她和章玄齡詢問:“隔壁的人走了?”

兩人紛紛點頭。

周梨這才說起沈窕來,“你也好意思說,神醫親自給你喂飯,你沒學一點皮毛就算了,竟然還覺得挺自豪。”

賀知然當初曉得殷十三娘認了沈窕做乾女兒後,那簡直就是將沈窕做親傳弟子來對待的,可奈何沈窕天賦不爭氣,硬是學不進去。

連最基礎的辨認草藥,她都入不了門。

沈窕也不願意啊,不禁歎了口氣:“可見我天生就不是吃那一碗飯的。”

“你現在吃這碗好像也不算成功。”周梨不想潑冷水,但是沈窕自己都被五花大綁,而且和章玄齡分明醒來了一陣子,卻都沒有掙紮鬆開繩子。

章玄齡本來還有些擔心周梨,但是見她如今這狀態,還有精神挑沈窕的刺,便鬆了一口氣。隨後與周梨說起正事來。

也是那時候周梨才知道,原來他們這些人,都是因為那吳州與青州交界處的棉城如今要準備花魁甄選了。

正是最缺人手的時候,而且這是後虞開國後,第一次舉辦,這棉城自然是要將名聲打響。

“他們說什麼新國新氣象,今年的花魁甄選也是彆外用心。”沈窕說的時候,還有些期盼,自己是不是也能去參選?雖然自己今年也不算年紀小了。

也是這般,那時候周梨便放棄了逃脫,和章玄齡沈窕商議了一回,決定以身探險,深入虎穴。

隻是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他們三人,章玄齡一介文弱書生,應該不至於叫他去做龜公吧?至於周梨和沈窕,一個優雅雍容,一個小家碧玉,想來也會有個好落腳處。

哪裡曉得,後來又聽聞這參選的姑娘,到時候都要統一給關到一處調教。

兩人立馬就放棄了,所以當被送到棉城的時候,她兩個都彎腰駝背的,本來容貌還有些,就是年紀大了,但可以改小,反正還要另外給她們取花名的。

奈何兩人儀態過於差勁,又不識字,也不會什麼琴棋書畫,即便是看著白嫩,但船上的管事還是放棄她們倆了。

堅持不能濫竽充數。

然後就有了她倆一個做了甲板上掃灑婆子,一個則倒起了夜香。

至於那章玄齡,覺得既然他們三人是一夥的,周梨和沈窕都彎腰駝背的,自己也不好太過於出眾了。

於是也沒將背脊骨挺直,如此一來本就削瘦文雅的他,也因為這儀態實在不過關,就成了後來代寫書信的小郎。

當然,這是全憑著他那張小白臉。

不然估計和沈窕一樣要被發配去做苦工的。

後來他得知這船上還有南風館的時候,嚇了一跳,心裡暗自慶幸,幸好自己隨波逐流,不然真被挑去了那南風館,怕是生不如死了。

而今日新年除夕,周梨一早就被喊起來打掃甲板,來來回回不知是擦了多少回,到了現在船上的紅燈籠都一一掛起,她方得了休息。

摸著去找到了這個時候還沒開始上工的沈窕,“今兒怎麼不見章玄齡?”

沈窕面色有些著急,“我方才遇到了暖玉,她說南風館不夠人,章玄齡被帶過去了。”

她口中的暖玉,正是當初醒來時看到的那個昏睡美人,她被選去了做小姐,前幾日裡一直都跟其他的姑娘們一起集體接受調教。

昨日放出來,她們這些美人們都是光著腳走路,遇著那高一點的台階時,便要叫沈窕她們這些乾粗活的姑娘們來,跪趴在地上,任由對方從她們的後背上踩過去。

沈窕當然不願意,但她能屈能伸。

於是那會兒認出了暖玉來。

而另外一個嵐今,周梨認為她是在呼呼大睡的那個,是周梨現在的工友,十六歲的年紀按理剛剛好,但是她個頭有些偏矮了,隻到周梨的脖子跟前,且皮膚還有些黝。

所以即便她的年紀符合,但最終也被淘汰了下來,又因個頭小,怕乾不了那些重活,適得其反,因此最終就安排她和周梨一起打掃甲板。

當然,這船隻很大,大得超過了周梨平生所見,即便是顧家那邊,如今也沒有建造出足矣容納著上萬人的船隻,最多也就是五千罷了。

後來才發現,這隻船在江面根本就沒有流動,後來才知道這船底原來是江心小島,這艘巨大的花船就是以之為基礎在上面建造的,幾十條蟒蛇粗壯的鐵鏈,緊緊與水裡的小島相連著。

也是如此,這船隻在水面,有種晃晃蕩蕩的感覺。

但如果真叫這艘船隻在江面行走,是絕對不可行的。

所以可想而知,這艘花船到底是有多大了,那甲板上更是可容納四五千的人,因此便搭建了一個巨大的舞台。

今日的花魁甄選,也將是在這艘大花船的甲板上舉行,精致的巨大舞台四周,都堆滿了鮮花,而每一種鮮花又連接著一條樓梯,可直接通往上面的樓層。

樓欄上仍舊是花,幔帳在江風中吹舞之時,美得宛若人間仙境一般。

隻不過現在從船上引渡而來的客人們,極少有將目光放在花上的,他們都在等著那樓梯上下來的美人們。

而眼下周梨聽得沈窕的話,滿臉大驚,有些擔憂:“什麼時候的事?”

“應該是今早吧。”沈窕見她擔心,隻連忙安慰道:“你放心好了,這半天來不及對書呆子做什麼的,更何況我聽暖玉說,這一次為了將她們賣個好價錢,都不會動她們,甚至此前連男人都不讓她們見一面,下樓梯時候台階太高,都是用我們這些人撅著後背給她們做樓梯使呢!”

周梨又心疼她,“沒想到,叫你受罪了。”

“這算什麼?隻要到時候能一鍋端了,什麼都值得。”沈窕雖不知著船上的姑娘們到底有多少是心甘情願上來的,但就目前為止,她所知曉的,幾乎都是與他們一樣途經被帶來這船上的。

這分明就是個巨大的人販子窩,且又在這江中心,此地還是多個州府交界處,真正是那幾不管地段,難怪會如此猖獗。

“希望乾三能早些趕來。”周梨給乾三留了特製的標記,他應該是能尋來的,就是不知道幾時能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個頭小小的嵐今忽然跑來,氣虛喘喘道:“阿梨姐,管事說要將樓梯重新擦一遍,戌時之前必然要完成。”說帶此處瞥了一眼江水裡,“如果完成不了,就將咱們扔江裡喂魚去。”

被帶到此處的姑娘們,貞潔烈婦自然是不少的,隻不過下場都隻有一個,就是被扔進江裡喂魚。

因為好看的,到了這裡隻能賣笑,若是壞了臉,那就是醜,便是留在船上倒夜香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早前便有無辜女子被扔入這江中,船隻太高了,他們在上面都聽不到那‘噗通’的水聲,隻看到小小的一朵水花,人就被流動的江水吞噬掉了。

沈窕一聽,連忙道:“那你們趕緊去。”她倒是想去幫忙,可是她們這倒夜香的,不能到甲榜上隨便亂跑,沒那資格,也不能到樓上去,隻能在甲板下的船艙裡活動。

周梨也不敢耽擱,不過倒不是因為擔心被扔江裡忙著去茶擦樓梯,而是她本來就想找個機會上樓去。

眼下雖然還沒找到,但那樓梯多高啊,且在每一層都有一個出口,她現在去擦樓梯,就等於可以站到最高層,也好一覽這船上的布局。

到時候心裡也好有個數。

嵐今雖然個頭矮小,但力氣大手腳也麻利,她來喊周梨的時候,都已經將水打來了,這會兒周梨一到就能直接動手,少不得朝她道謝,“嵐今謝謝你。”

“謝我作甚,如今大家是那天涯淪落人,但願往你們逃出去的時候,也能順便帶我。”嵐今說著,一臉向往地望著花船下面的世界。

周梨卻是心中一驚,正要試探她是不是知道什麼,嵐今就忽然扭頭看朝她,“我看到你留下的標記了,隻是覺得你留得太過於明顯,容易叫人發現,便給你擦掉,留在更隱蔽的地方了。”

周梨一愣,心說我謝謝你!她那是故意的,留在隱蔽之處,那等乾三發現是猴年馬月?

“怎麼?我做錯了麼?”嵐今不解周梨那表情是什麼意思,但明顯是沒有感謝自己的意思。

周梨歎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花樓的人看不到了,可是我等的人也看不到啊。”就算是看到,也不會那麼快了。

嵐今顯然是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層,聽到周梨的話後,也是傻眼了,完全忘記了手裡的擦樓梯扶手的動作。

直至掐著腰站在樓下的監工不滿地衝她大喊起來:“那個又黑又矮的,站著作甚?還不趕緊,想下江裡去喂魚麼?”然後嘴裡還嘟嚷著,怎麼這種醜不拉幾的人也能留在船上?

坦白地說,嵐今隻是矮了些,但是她長得很可愛,皮膚就算是不是那種傳統的白,但也是正常的健康膚色。

才不像是那個嘴巴惡毒的管事所說的那樣又黑又矮又醜。

周梨聽罷,連忙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彆聽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生得挺好看的。”

嵐今倒還是不介意自己的黑和所謂的醜,但是身高這一塊,的確是有些自卑。如今讓那管事一罵,又是個正常女孩子,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卑心理的。

哪裡曉得忽然聽得周梨誇讚起自己來,頓時眼睛就亮了起來,“真的麼?”但是旋即又覺得周梨肯定是哄騙她的,頓時便沮喪起來,“那你說我哪裡好看?”

“眼睛好看,像天上的星星,很燦爛,笑起來的時候就更璀璨了,手也好看,五官很漂亮,整體看起來都很可愛。”周梨倒是沒有說違心話。

嵐今看不見自己的眼睛到底是有多璀璨,但是她看得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拿劍的時候,師父也說,她的手很好看。

她想師父了,一時不免也是傷感起來:“我師父也曾經誇過我的手,可惜我師父不知道哪裡去了。”

“你師父?”雖然做了幾天的工友,但其實周梨對嵐今並不算是很了解。

說起自己的師父,嵐今的目光就更璀璨了,比周梨說的都還要閃亮,“我師父最厲害了,她是天下第一厲害的女劍客。”

周梨對於江湖並不了解,也不曉得那些排名什麼的,但是見嵐今說起她師父來神情這樣飛揚,想來也許真是個很厲害的人。也實話實說道:“我對江湖不了解。”

“我師父不混江湖的,不過江湖上那些所謂的高手,都曾經到我們明月山來求教。”嵐今說著,又怕周梨覺得自己吹牛,一時有些著急,想要找個什麼證明一下。

但是扭頭看了看江水,隻能無奈歎氣,“可惜,時間還沒到,不然我把劍匣拿上來,耍給你看,我可以一次操縱七把劍哦,不過我師父更厲害,她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能操縱九把了。”嵐今的眼裡,此刻滿是對她師父的崇拜。

“劍匣?”周梨還沒見過這東西呢!頗有些好奇,一面提著水桶向上走了幾階,繼續乾活,一邊繼續問。

“對啊,劍匣,我偷偷告訴你,我師父給我的劍匣,就是這花船下面的小島上,等江水退了後,我就能將劍匣取出來了,也許上面就有師父的線索,到時候我就能找到師父了。”所以她對於這劍匣是充滿了無儘的期待。

周梨卻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你是故意被他們抓來的?”難怪當時自己覺得她在呼呼大睡,而不是像當時的暖玉一般昏過去了。

嵐今連忙搖頭,似生怕周梨誤會,“不是的不是的,我本來就是想來這裡的,正好看到他們踩點準備抓暖玉,我就順水推舟一起來了。不過我要是有劍匣,我才不會叫他們抓暖玉呢!我會把這些人全部殺了,花船也全都毀掉,送所有被他們抓來的人都回家。”

周梨聽得她這番豪言壯語,自然是不相信她有那樣大的本事,不過還是很喜歡她這份善良,“我相信你的,加油!不過,什麼時候著江水會退下去?”說起來,是現在也算是枯水期了,但是這江水仍舊是把那小島淹得半點不剩。

“也就是這幾天,但時間不確定,有可能是今天,或是明天,甚至後天大後天,但反正不會超過五天就對了。”她相信師父是不會騙自己的。

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逐漸朝著樓梯上去,這花船上的樓層雖無十二層,但也有足足六層之多,每往上走一層,也代表著上面的姑娘就更為絕色。

當然,能上得了這上層的客人們,也都非富即貴。

不過今日,樓層裡是不接待男子的,甚至是幾日之前,開始調教這些姑娘們開始,樓上就已經沒有男人的身影了。

所以現在每一層樓通往樓下的舞台上的樓梯扶手上,也都裝飾著代表本層姑娘年紀的花,也就代表這個年紀的姑娘住在這一層。

現在她們倆已然是到了這第三層,這裡都是十三四歲的姑娘,所以兩旁都含胎花,也就是豆蔻。

周梨本在聊天沒留意的,直至看到這滿樓梯扶手上的豆蔻花,眉頭不由得凝起來:“這些天殺的畜生。”眼下沒什麼人手,也不敢貿然心動,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滿船的姑娘們被害。

今日花魁甄選後,她們這些剛被買回來的姑娘們,就要有自己的第一客人了。

自己的排名,也代表著今日接待的將是什麼客人。

那嵐今見著周梨滿目的殺氣,便在一旁出著餿主意:“要不放火?”

放火是好,可是若是沒有把控住,到時候整艘船都遭了秧,姑娘們也沒有活命的路啊?

即便是周邊全是小船,但怕那個時候也輪不到這些姑娘們上船去。

所以周梨搖著頭,“不行。”一面憂心忡忡地看朝那傳來細細抽啼聲的門窗,卻是無可奈何。自己身上還能拿些毒出來,但是要毒暈了一船的人,似乎並不可能。

不過周梨想,若是到時候花魁甄選的時候弄出什麼騷亂來,也許會拖延一下時間。

但再怎麼拖延,怕也是等不來乾三,也等不來商連城,僅僅靠著他們這些人要對付船上的打手,不可能。

想到此,又開始歎起氣來。

嵐今聽了,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都怪我擅自改了你留下的線索,不然也許你的人現在也來了。”

“不怪你。”就算是看到了,反正人手遠遠不夠的。

她在這裡發愁,不免是將目光朝樓下望過去,但見此刻那甲板上已經是客人雲記了,什麼權貴富庶,實在不少。

然而就在她這隨意一瞟間,竟然是恍惚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周梨是不信的,她寧願相信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也不相信自己在這裡看到了那個最為板正老實的公孫澈。

所以她拿胳膊肘上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可擦過之後,她還是十分確認,那就是公孫澈,如今裝扮得如同那些富家公子哥兒們的他,似乎並不適應這一身衣服,看起來很不自在。

“怎麼了?”她的反常舉動一下引得嵐今疑惑起來,目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便也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公孫澈。“你認識?熟人?”

周梨點了點頭,隻見那公孫澈像是在找誰一般,眼睛在人群裡亂飛。

也不知是周梨的視線太過於明顯,還是嵐今的緣故,處於一個習武之人的本能,和白亦初走散了的公孫澈一下就察覺到了。

下意識就轉過身來,抬頭朝著上方的目光來源望過去,穿過那樓梯上的一層層紗絹,等著江風把幔帳絹紗吹起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蹲在樓梯上那豆蔻花間的周梨。

這一刻的他比周梨都要震驚,瞳孔震動,滿是難以置信。

甚至和周梨重複了一樣的動作,擦眼睛。

隻是等他擦好了眼睛,風卻是過了,那層層幔帳,完全將他的視線給擋住了。

倒是他這舉動,引來了個相貌猥瑣的富商,“這位兄台,原來也是同道中人。”

“什麼同道中人?”公孫澈不解,也是老實,竟然還認真地問起對方來。

沒曾想對方隻拿扇子往那第三層指過去:“兄台不必裝了,在這不夜城,大家都不用如此遮遮掩掩的。”隨後那雙淫邪的目光裡竟然滿是期待地看著第三層,“聽說今晚好幾個極品,我是早早就得了消息的,所以帶了萬金來,無論如何,今日必然是要求得第一個入賬花牌。”

公孫澈袖袍裡捏著扇子的手緊握著,想是過於用力,竟然一下將扇柄給捏碎了。

事實上,他是想捏碎這個富商的腦袋,居然人模狗樣的,卻是個衣冠禽獸!

可對方明顯已經將他做同道中人了一般,興趣頗高地給他透露著今晚的各種小道消息。

當然,中心是圍繞著他們豆蔻那一層。

公孫澈越聽越憤怒,已經全然忘記了剛才驚鴻一瞥看到周梨之事。但又因想到自己答應過小舅,一定會按耐住,不會隨意動手將這不夜城的人給驚動,於是也如同當初熬鷹那般,硬生生地給忍了下來。

隻是如此一來,一張俊朗的五官上,如今滿是憤怒的紅色。

以至於那富商見了,以為他是個性情中人,單聽自己說這麼幾句,就忍不住了,還侃調起來:“兄台不虧年輕,這身體!”好叫人羨慕,正兒八經的血氣方剛啊!

於是看公孫澈的目光就更為熱忱了,甚至想要邀請他一起。

這話把公孫澈嚇了一跳,“不不不可。”他實在太難了,既是要忍住殺意,還要儘量表現得像是正常人。

“彆不好意思,這樣更有趣,聽為兄的,人多熱鬨嘛。”這富商明顯是將他做自家兄弟來看待了。

公孫澈覺得自己可能不如當年了,當年自己熬鷹的時候耐性可好了,可是現在他真的忍不住想要動手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聊什麼這樣高興?”

“小舅!”公孫澈頭一次覺得這個年紀比自己小的舅舅白亦初的聲音是這樣好聽,甚至想到了讀書人用來誇讚音律的詞,天籟之音!

那富商本見白亦初一身貴氣雍容,還以為是哪個世家公子,忽然聽得身旁的同道中人稱之為小舅舅,便露出一抹詭笑來,“你也是?”生怕白亦初才來不明白,還特意拿手指了指三樓。

一旁的公孫澈連忙機靈地附上一句:“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於是富商又熱情地邀請他,“那晚上一起。”

“好啊。”白亦初張口就答應,一臉的從善如流。

那富商見了,隻覺得一看就是個老手,頓時喜歡起來,如果不是現在環境不允許,他都忍不住要和白亦初好好交流交流,互換經驗。

正好又有熟人舊友喚,他便忙去了,走的時候還笑嗬嗬滿懷期待地同他舅侄兩個打招呼,“回頭記得。”

然後便去了。

他走了,白亦初也才抽出空來問,“什麼同道中人?”

“他……他,他就是個畜生!他今晚還帶了一萬金,就想買那三樓選出來的花魁。”公孫澈到底是過於激動了,聲音先是提高了幾分,隨後想起這周邊全是人,方壓低了聲音,但那滿腔的怒火,卻是怎麼也壓不住了。

白亦初明顯是沒有關注重點,也沒有感同身受到公孫澈如今的憤怒,隻嘖嘖道:“這胖子這麼有錢?一夜萬金!”

“小舅舅!”公孫澈咬牙切齒地喊了他一句,以表自己的不滿。

“知道了知道了,隻不過你彆將神經綁得這麼緊,你難道沒有發現,你早被人盯上了麼?要不是那胖子過來,怕你這會兒已經被扔江裡喂魚去了。”白亦初他當時在城裡便打聽過了,這真正的不夜城花船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上來的。

還需要一張通行證。

他當然沒有,所以他們劫了旁人的來。

如果隻是正兒八經的花樓也就罷了,但因其中還有彆的勾當,比如姑娘來路不正,並非是心甘情願,而且還有那麼多年紀幼小的女孩。

所以這不夜城的主人也知道,即便他這地方環境獨特,極少有官府會多管閒事,但也要謹慎些。

因此便設立了這通行證,如果沒有熟人引薦,又沒有千金做保,是根本上不來的。

白亦初和公孫澈兩袖清風而來,所以既沒有熟人作引,也沒有那千金投進去做敲門磚。

便用了非常之法。

但是剛才他才得知,第三層的所謂豆蔻年華,其實不單隻是十三四歲的姑娘,而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兒都在那一層。

最小的,才不過五歲罷了。

他的怒氣和所有的殺意,剛才都已經在血液裡洶湧地翻滾過一次了。

而公孫澈聽到他的話,也驚了一回,緊張兮兮地想要搜尋自己的四周。

卻被白亦初按住了肩膀,“彆亂看,馬上就要開始了,一會兒姑娘們下樓來了,你看姑娘就好,其他的聽我安排。”

公孫澈應了聲,也不知白亦初什麼安排,但現在他的確不敢多看,也沒有什麼法子,隻能聽小舅舅的話。

正是兩人話音落,忽聽得一陣響亮宏厚的鼓聲從舞台中央響起,大家的目光,連帶著白亦初和公孫澈,都齊齊望了過去。

隻見那舞台中央,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了一隻大鼓,十來個穿著清涼,赤著足的美嬌娘在上面整齊又妖嬈地旋轉著。

而隨著她們那玉足落在鼓上,鼓頓時便發出與她們妖嬈身姿不相稱的恢宏鼓聲。

“這鼓好。”公孫澈瞠目結舌地盯著舞台,但是卻沒有聽白亦初的話看著女人們,而是看著那鼓。

嘴裡誇讚的也是鼓。

“是好,但你的眼睛挪一下地方。”他提醒著,正常人這個時候哪個會去研究鼓,人都是看上面的美人好吧?

但是公孫澈忽然想起剛才在樓梯上看到的人影,雖不敢確認,但是忽然心生了戲弄白亦初的玩心來,隻皮笑肉不笑道:“小舅,我勸你還是彆看,我剛才好像看到了阿梨。”

“開什麼玩笑?”白亦初當然不信。

“我騙你作甚,就在三樓的樓梯上,我就是那會兒盯著看,讓那胖子誤以為我與他同流合汙。”公孫澈解釋著,如今越是仔細想起來,就越是覺得可能自己當時真的沒看錯。

而且如果算著時間,周梨如今在蘆州順利的話,沒有遇到什麼案子被耽擱,此刻也極有可能到了這不夜城。

白亦初也想到了這個可能,肉眼可見他的心情一下就好起來,壓根就沒有半點擔心自己在這船上‘看美人’被周梨抓到。

周梨現在在第五層了,她雖沒有武功,也沒有所謂的內力,但這視力還是不錯的,她看到了和公孫澈站在一起的白亦初。

看起來很開心嘛。

“怎麼了?咱快點,就差一層了。”嵐今催促著,一面見周梨又盯著樓下看。

目光還是剛才那個所謂的‘熟人’,隻不過嵐今如今卻沒看公孫澈,她的武功高,視力更清晰,所以她看的是白亦初,忍不住誇讚道:“那個人,長得真好,看著也是一身正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你哪裡看出他一身正氣了?”周梨心想,他的眼睛都快落在舞台上的美人沒身上了,還笑得那麼開心,哪裡有正氣了?

“直覺吧,就跟我覺得你不是尋常人一樣。”嵐今說道。

周梨聞言,給她這話樂笑了:“你師父教你的,不會是面相吧?”

“才不是,我師父是天下最好的劍術師,她真的好厲害!對了,我師父叫陸時魚!”嵐今連忙反駁,說起她師父的時候,眼睛總是比彆的時候都要亮。

“好好,知道了,你師父是天下最厲害的劍術師,叫陸時魚陸時魚!”周梨見她是真的急起來了,也連忙附和著。

不過想著能將嵐今教得這樣有趣,顯然也是一個不錯的人,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一見。

嵐今聽了她的話,終於滿意了,“那是。”隨後目光又朝下面的白亦初看去:“不過,他長得好像神仙,我要將他介紹個我師父。”不過前提是要先找到師父。

“不可以。”周梨被她的話驚了一下,連忙出言阻止。

“為何?”嵐今不解,心想難道她也看上了那個好看的男人麼?

卻聽得周梨宣布道:“那是我夫君,我爹給我買的贅婿,你彆想了。”

“額……”嵐今直接傻眼了,不過轉頭一想,周梨也算是自己下山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又是工友,說起來四舍五入,那也是自己人。

於是就道:“那也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但仍舊有些不死心,“你夫君還有兄弟麼,介紹給我師父。”

周梨卻想,嵐今十六歲的年紀了,她師父應該年紀不小吧,這樣老牛吃嫩草好麼?一面搖著頭:“沒有,不過侄兒倒是多,你看到他旁邊那個沒,單身的。”

“那個啊。”嵐今有些為難。

“怎麼,不好麼?”公孫澈挺不錯的。

“好是好,但是我相中了,不好再介紹給師父,不然感覺哪裡怪怪的。”她也是誠實,一臉嬌憨地和周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