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這裡, 早就已經將當初霍輕舟夫妻所居住的北院給收拾出來了。
其實事實上霍輕舟作為嫡子, 居住的應該是位置和環境都相對最好的南院。但是隨著老將軍夫人的去世,覃氏這個有著些許頭腦的年輕丫鬟後來居上,她所出的霍南民也變成了嫡子。
所以當霍琅玉將幼弟霍輕舟接到將軍府撫養,最好的南院成為霍南民的居住之地, 也成了理所應當的的事。
而北院其實多年來都處於一種長久荒廢中的狀態中, 霍輕舟年少之時,居住在公孫府, 後來上了戰場,更是鮮少回來, 也就是成婚那時候來住過一段時間。
眼下院子雖是打理過了雜草,也換了窗紗帳子, 但多年沒有人居住的地方, 總是因為沒有人氣而充滿了一種奇怪的腐朽味道。
那些小覃氏在覃氏授意下置辦的大紅大綠的床單被褥鋪在已經脫漆了的床榻上, 就好像是白骨套上新衣, 在這陳設簡單而顯得空曠的院子裡,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周梨和白亦初隻帶來了兩個包袱, 身後跟著韓玉真殷十三娘,丫鬟有阿葉和千珞。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兩人本身都是那種往人群一站,就顯得鶴立雞群,身上的氣勢優雅又高貴, 那這單薄的隊伍, 會像是一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滿府的主子或是仆從, 都清楚地知道這個府邸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但卻同樣掩不住他們對於周梨這個村姑的好奇心,她到底是有著怎麼樣的本事,或是本身就是山裡修煉出來的狐狸精, 能叫大名鼎鼎驍勇善戰的霍輕舟的兒子為她心甘情願做一個贅婿。
如果這白亦初一無是處就算了,可是他文武雙全,聽說完美地繼承了他父親霍輕舟的一切優點。
所以從周梨他們跨進這將軍府的大門,一直到北院,一路上從那被暴雨打得面目全非的各種花枝樹叢後面,藏了許多雙充滿好奇的眼睛。
小姐姨娘們卻是算沉得住氣的,和覃氏一樣穿著整齊又正式,都依次排列坐在廳裡,等著周梨和白亦初他們來給覃氏這個老祖母磕頭認祖。
但是不巧啊,周梨他們才跨入北院,還沒將這荒蕪的北院熟悉,原本萬裡無雲的豔陽天,忽然從天邊蔓延出一些黑雲,以一種極其凶猛的速度,頃刻間就布滿了整個上空。
隨後屬於夏至的滂沱大雨就砸落下來了。
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收了傘,朝著廳裡匆匆進去,已經被雨水打濕了的鞋子在門廊留下一串腳印。
覃氏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不管對誰的不滿或是不屑,都已經習慣發泄在了馬氏這個她十分不滿意的媳婦身上,“他們從鄉下來不懂規矩?你這個做嬸嬸的難道不曉得提點一二?就叫這麼一大家子等著他們。”
但是她話音才落,小丫頭就進來誠惶誠恐地稟著,“老太太,北院那邊說下了雨,就不過來了,叫大家散了。”
“混賬!”老太太的不快的怒罵聲和她袖子掀翻的茶杯一起在寂靜的大廳裡響起來,但在外面強烈的雨勢下,顯得很是渺小。
小覃氏細長的眼睛看著外面的大雨,充滿了擔憂,“前幾日哪天不是好日子不是好天氣?他們非要挑了今天,到底是存心還是有意的。”說著,隻看朝那眉眼間陰鬱苦氣橫結的馬氏:“姐姐,人是你去請的,你倒是說句話啊,這大喜的喬遷日子啊,又是風又是雨。”
白亦初和周梨沒有來,覃氏準備的那一套又一套的下臉方式今日是賣弄不出去了。她此刻本就滿腹的怒火,聽到小覃氏的提醒,又將滿腔怒火都轉移到了馬氏的身上,“你倒是說話啊?啞巴了麼?他們小輩子不懂得,難道你一個活了半輩子的人,還不曉得要避著些麼?咱們這一大家子人,是要毀在你一個女人的手裡了。”
然後覃氏就毫無預兆地哭起來了,用那戴滿了寶石戒指的手拍打著自己的大腿,“老天爺啊,我霍家這是怎麼了?都說娶妻要娶賢,這娶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在場的眾人,不管是馬氏的一雙嫡親兒女,或是旁的姨娘庶子庶女們,對於當下的畫面,那是再熟悉不過了。
但是仍舊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大家都十分清楚覃氏這個老太太的秉性,隻要有人承擔了這個怒火,他們是不會輕易站出來的。
馬氏垂著頭,她已經無力反駁了。但是現在奇怪的是,她沒有去憎恨白亦初和周梨是否故意挑選了這麼個暴雨的日子喬遷進來,而是失望地看著自己那豐腴且滿臉油光的兒子正興致盎然地啃著梨子,女兒慵懶地托著下巴玩她的手絹。
這本該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最親密的兩個人,卻以一種陌生人的姿態和那些下賤的妾室和庶子女們一樣冷眼旁觀,或許還在心裡嗤笑自己的無能。
她忽然有些繃不住,倏地起身,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直徑鑽進了雨幕裡,身後的丫鬟婆子急忙撐傘追去,一邊追一邊喊:“夫人,等等,等等!”
覃氏滿臉的愕然,顯然沒有想到馬氏居然沒有跟自己告安就自己跑了,這極大的引起了她的不滿,一張塗抹著厚厚脂粉滿是皺紋的臉,皺成了一團,嘴裡罵了起來,還叫那些丫鬟婆子不許去追,“都給我站住,叫她去,難不成還能叫一場雨給淋死了?”
再看著這滿廳一張張臉,覺得厭煩不已,隻揮著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去!”
比起這邊的人仰馬翻,北院裡也不太安靜。阿葉看著這些個俗不可耐的大紅大綠床單帳子,整個布置得庸俗又醜陋,甚至給了人一種那勾欄院裡才有的感覺。
她氣得將那些帳子床單都拆了下來,“我就曉得這些人一肚子的壞水,虧得姑娘早就做了準備。”
比起阿葉的激動憤怒,周梨反而顯得十分冷靜,甚至是一臉的輕鬆,還同白亦初侃笑著:“我怎麼覺得,這一府的人都不大聰明的樣子?”一面打量著大家還在拆的大紅大綠帳子,在指尖摩挲著,還能清晰地觸摸到上面沒有洗乾淨的漿,這樣的料子粗賤又不透氣。
實在想不通,是哪個大聰明出的主意,把這北院都安排上了。
白亦初一顆懸著的心,也在踏入這將軍府後放下來了,他甚至有些覺得,這將軍府裡的人,竟然和當初周梨那個蠢笨的二嬸不遑多讓。
聽見周梨的話,不禁也笑起來:“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聰明?”
“如果是我,院子即便是騰不出最好的,那也要儘善儘美,做樣子嘛,自然是面子裡子都要顧著一些的。”一面掃視著這滿院子還沒拆趕緊的粗糙帳子,“阿葉千珞,彆拆了,咱們另外找人。你若實在閒不住,上去隨便把幾片瓦揭了吧。”
這夏天的暴雨,都是一茬一茬的,不可能接著下。
所以雨很快就停了,將軍府的側門進來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是上京城各大鋪子裡來送東西。
隨著他們一個個踏入北院,入目就看到了一片陳舊斑駁的牆影老屋,上面還掛著一些粗糙且還不透氣的幔帳。
今年的狀元郎紮起了長袖,和他還沒正式圓房的小媳婦一起同兩個丫鬟一起收拾著院子。
能被掌櫃打發到大門大戶裡來送東西的,那都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將軍府是怎麼迎接英烈之後進門的。
且不說這糟糕的居住環境,便是那房屋,他們瞧著滿壁的青苔斑痕,真真擔心有一日,這房屋會忽然塌了去。
大廳裡,順著房梁往下,發黴的地板上,還有一大灘水,這自不必多說了。
必然是剛才的那一陣雨漏下來了。
周梨見著他們來,隻一臉歉意地迎著進了這漏雨的廳:“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樣濕漉漉的天,還要麻煩各位跑一趟,偏我們才搬進來,什麼都沒有,隻能請你們喝一碗水,莫要見怪了。”
千珞抬著一碗碗熱水上來,一一遞給這各家大鋪子裡來送貨的跑腿們。
周梨一面清點著送來的被褥等物品,“也不是我講究,實在是這一場雨落下來,進了屋子裡,這些個床單被褥打濕了不說,還褪了色。我們倒是沒有什麼,隻我家夫君那裡,明日要進皇城,便是外面有官服罩著,可也不好穿著一身被染了色衣裳去。”
她這一說,這些個來送貨的人也察覺出了這四處紅紅綠綠的粗劣床單褥子,果然已是有些褪色之相了。
“周娘子考慮得周到。”送貨的人附和著,見她這裡也沒有多餘的人手,便隻跟著幫忙,將東西都送到屋子裡去。因見著屋子裡漏了水,眼見著天色要暗下來了,便主動道:“可要幫忙找幾個修葺房屋的泥瓦匠來?”
周梨道了謝,指著那房頂叫他們瞧,“喏,我家夫君他們正在修呢!”
於是天還沒黑,將軍府如何苛待周梨和白亦初的,就已經悄悄在坊間傳開了。
還說將軍夫人親自接他們回了將軍府,院子也早收拾了出來。
然而破敗漏雨的房屋,粗劣褪色的床單被褥,連一套像樣的茶碗都沒有……
就是安置叫花子,也不是這樣的。一時間大家對於這將軍府的風評之差,到了最低點。
覃氏是第二日才曉得的,她昨日不知道是被周梨和白亦初氣著,還是因叫馬氏給氣的,早早就歇下了。
並不知道從那側門裡,進來了很多人去北院送東西的事情。
等這會兒曉得了,卻已經聽外面的人說,她這個繼祖母如何苛待白亦初夫妻的。
氣得她直拿拐杖敲地面,這是頭一次對小覃氏發脾氣:“你是怎麼辦的?你便是要替我出氣,但也不該這樣不講分寸,你看看如今外面的人怎麼議論我的?”
小覃氏也很委屈啊,她就是按照姑姑的話所安排的,為了討好姑姑,還將這買辦的事兒交托給了姑姑身邊的高嬤嬤,叫她男人去辦。
所以如今見姑姑朝自己發難,隻指著高嬤嬤說道:“是她,東西都是她去置辦的,拿了我的銀子,卻買回來這麼一堆破爛。”
高嬤嬤半點都不慌張,穩穩重重的,仿佛真是被冤枉了一樣,“姨娘莫要亂講,東西是奴婢男人去置辦的不錯,可您給的銀子隻有這麼多,東西買回來您也過目了,這會兒怎能怪罪到奴才們的頭上來。奴婢一個月才總共得幾個月錢,家裡一窩老小堪堪夠用,哪裡有多餘的錢倒貼給買那錦緞絲綢?”
覃氏本願意相信自己的外甥女,可是高嬤嬤跟在自己身邊多年,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以說她撅著屁股自己就知道她想放什麼屁了。
所以最終是沒有懷疑高嬤嬤,反而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責備著小覃氏,“你果然是隨了你那賤命的娘,一分便宜不占不貪,你就渾身癢了不是?我本還想將你慢慢扶起來,想著你到底是我們自家人,怎麼都比那馬氏強,哪裡曉得你這樣不真氣!”
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外甥女,那拐杖最終是沒落到小覃氏的背上,隻氣得將她打發了出去。
自己悶悶起了好一會兒,才問著高嬤嬤,“北院那邊眼下如何?房屋不是檢查過,沒漏麼?”
高嬤嬤也一臉的疑惑,“是啊,去了幾波人親自檢查呢!要不就是昨兒雨太大的緣故。”
到了眼下,覃氏都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偶然,殊不知房屋漏雨是周梨喊人揭的瓦,那褪色的帳子被褥,也是有緣由的。
她這會兒隻想急需找個法子修複將軍府在大家心中的印象,但以她淺薄的腦子,是想不出來的。
最終隻朝高嬤嬤問:“那賤種去皇城了?村姑呢?”
“去皇城了,另外一個聽說一早帶著她的丫鬟出門去了,好像是要打算在那邊自己做飯。”高嬤嬤小心翼翼地回著。
覃氏聽得這話,用多少青黛都沒有辦法染的花白眉毛皺在一起,“她這是什麼意思?要分家麼?”越想越氣,不見這做孫媳婦的來晨昏定省就算了,竟然還想自己私自開設廚房!哪個給她的膽子?
到底是因為從丫鬟出身,以前都要伺候在主子身邊布菜。所以覃氏自己當家做主後,自然是十分喜歡這種大家圍在一起吃飯的感覺。
除去了一家子對自己要恭恭敬敬之外,還有一堆丫頭媳婦伺候,那是多風光體面啊!
她極其喜歡這種場合,頗有一種比任何人都要尊貴無上的感覺。
但這僅限於府裡,所以對於外面的應酬,她深知自己是個什麼出身,面對著那些真正的貴婦人,心裡有種極其難掩的自卑。因此很早以前,覃氏就以病為由,拒絕了各家的邀約。
如此一來,大家就逐漸將她淡忘在了各種宴會之內。
高嬤嬤見她生氣的面容,主動道:“可要奴婢去探一探?”
覃氏十分樂意,彆的小丫頭她也覺得不穩重信不過,所以對於高嬤嬤的毛遂自薦,很欣慰,“到底是你跟了我許久,這滿屋子裡的人,都不頂你一個好用。”
高嬤嬤誠惶誠恐地笑著謝了,“多謝老太太的倚重,老奴這就去北院門口候著。”
於是高嬤嬤得了個光明正大見周梨的機會。
在幾天前,她就被倒黴的三姑娘霍鶯鶯的生母蓮姨娘找到。
府上的姨娘並不少,像是蓮姨娘這種沒有兒子,還生了個叫家族蒙羞的女兒,高嬤嬤是看不上眼的。
但是蓮姨娘給得太多了。
高嬤嬤就算是看不上蓮姨娘,但是她不能同銀子過不去啊,也就去見了周梨。
聽從周梨的話,周梨保證她那小女兒流翠給霍南民生的老來子,將來能公明正大地接回府裡,把霍建安取而代之。
高嬤嬤本來覺得不可能的,畢竟流翠的前頭,除了馬氏這個正室之外,還有覃氏的親外甥女小覃氏,怎麼都輪不到流翠做這個將軍夫人的。
但是周梨與她提起了覃氏。
當年覃氏不也是一個小丫頭麼?也是仗著自己年輕生了個兒子,然後一躍成了如今將軍府的當家人。
這太風光了,高嬤嬤在覃氏身邊親眼見證了她所有的風光體面,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能享受這樣的日子,死也值得了。
所以動了心,回家和一屋子的人商議,最終決定背棄多年的主子覃氏,轉投入周梨這個即將要進府的大房孫媳婦的旗下。
但礙於這府中人多嘴雜,她也不敢私底下去找周梨,索性就找個理由直接光明正大地去。
因此等得了周梨,也是順理成章地尾隨著周梨進了北院裡。
原本還端著上房裡人的架子的她,一進了門就弓著腰身討好道:“老奴準備的這些,可叫姑娘滿意?”她所說的,是私吞了小覃氏給的銀子,買了些便宜貨來布置這北院的事。
小覃氏也來瞧過,但她嫌棄這院子得很,都沒踏進來,就在院子外面瞟了一眼,自然是看不出細節的。
“算你是儘了心的。也不枉我用心為你小女兒做打算了。”周梨也沒想到,這高嬤嬤果然是十分配合,如今也是客氣叫她坐下,喊千珞奉茶來。
高嬤嬤謝了,一口悶乾,隨後諂媚地看著周梨,“姑娘啊,咱起先說好的,我家丫頭的事情宜早不宜晚,如今那小公子都五歲多了,卻還沒能進來府裡。您不知道我這一宿一宿的都睡不好,既是怕叫這府裡的人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又擔心府裡的人不知道他這個人。將軍又在豫州,不曉得幾時開戰,那戰場上刀劍無眼的,若真真有個玩意兒,這可如何是好?”
周梨同情地看著她,“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知道你著急,更何況你那外孫也是將軍府的血脈,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高嬤嬤卻是嚇得連忙起身,“可不敢當不敢當,老奴哪裡敢應一聲外祖母,隻將他奉做主子一般來教養的。但是老奴家裡如何比得過這府裡?老奴一日日看著他跟老奴一家擠在那狹小的屋子裡,就心疼呐!”
周梨隻示意她坐下,“你也是個有福氣的,我聽著朝廷裡的口風,今年年底,咱們陛下不是要重新修建那九仙台麼,到時候百官祭祀,少不得是要將大將軍給請回來的,那時候便有機會了。”
高嬤嬤一聽,又激動地站起身來,隻高興得雙手合十:“若真是如此,再好不過,菩薩保佑啊。”一面想起了正事,連忙把覃氏那邊的事情說了個全。
然後憂心忡忡地看著周梨,“姑娘這樣總不露面,怕是不好,傳出去了,會影響姑娘名聲,叫人扣上一頂不孝尊長的帽子來,也忒不劃算了。”
“她難不成還真在做著美夢,叫我到她跟前去磕頭叫祖母?這要墊著什麼枕頭,才能做出這番美夢來?至於傳出去,我無所謂名聲,反正她又不是親祖母,我這良心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再說昨日我們搬進來什麼光景,大家都親眼看著呢。到時候任由她說得怎麼天花亂墜的,可外人信麼?”周梨才不擔心這點,反正昨兒自己和白亦初在這府裡苦菜花的人設已經立穩了。
如果覃氏越是要這樣說,那外頭同情自己和白亦初的更多,覃氏是占不了一點便宜的。
高嬤嬤想了想,好像果然是這樣的,畢竟那雨後,人家各處鋪子裡來送鋪蓋物件的,見著他們小夫妻倆在這府上吃苦受累的模樣已經根深蒂固了。“如此,倒是老奴白擔心了。不過一會兒老奴回去,總要拿話回那邊。”
“你隨意說,儘管拿我往忤逆了的說。”老太太不高興,自然是要找人出氣的。到時候府裡亂起來了,自己才有熱鬨看。
反正她不信這邊如此荒蕪,那覃氏能願意親自來此找自己?
如果她真來了,自己就出門回元寶街的家裡了。
高嬤嬤也不知道周梨到底是打個什麼主意,但直覺告訴她覃氏就一張嘴巴能罵,彆的真本事是沒有的,多半不是這周梨的對手了。
所以回了覃氏那頭,憑空編造了些不好的話來,果然是叫覃氏氣得不輕。
高嬤嬤則勸慰著:“老祖宗不必同她一介村姑生氣,她到跟前了,您指不定還覺得礙眼呢!更何況她那樣的人,又不要臉面,您這裡生氣鬨起來了,尚且要顧及將軍府的面子,她可什麼都不管不顧的。”
覃氏聽了這話,一時頭疼不已,立即也打消了去北院親自拿人的念頭,何況人才搬進來,昨日已經鬨了不好的名聲,再動手怕就要叫外面的人拿唾沫淹死了。
但這口氣又忍不下,怎麼能叫一個村姑給拿捏住了?正好那霍海棠來了跟前,便問:“你娘在作甚?今日怎不見她來我跟前伺候?”
“我今兒還沒見著,說是昨兒淋了雨,病在床上了。”霍海棠回著,一面東張西望的,似想要找些什麼?
覃氏自打曉得這個自己花了心思培養出來的孫女不上進,即便真進了宮也使不上什麼力。所以對霍海棠也逐漸冷心了幾分,眼下沒尋著馬氏的晦氣,也是順理成章就拿霍海棠出氣:“你這賊眉鼠眼的樣子,莫不是和你那沒出息的娘學來的?”
霍海棠驚呆了,她這是頭一次被祖母直接罵。以往就算是她娘馬氏被罵,也不會牽連到她和霍建安的身上來。
“祖母?”她有些詫異地喊了一聲,有些不確定,是不是在罵自己?
“嚎什麼?我耳朵還沒聾呢?還有你這樣一個大姑娘了,整日不在秀樓裡待著,東奔西跑的,可見真是慣壞了,該像是你妹妹們好好學學女誡才是。”說罷,隻叫高嬤嬤喊來了教養的婆子,將霍海棠給帶回她的秀樓教規矩。
霍海棠整個人被帶回去的時候,都是懵的。
後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祖母如今已經開始培養霍雲香,顯然是已經放棄自己入宮了。如此說來,那自己對她自然是沒有了價值了。
這個問題她此前也想過,但是見沒影響自己的生活,自然是沒有多在乎。可如今忽然被人嚴教起來,不能再隨心所欲,更不可能再與玉郎見面,那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這被關了兩天,沒有一個人來瞧她一眼,直至今兒下午,馬氏才來。
霍海棠頭一次覺得她娘那張像極了苦瓜臉的臉是如此的親切,一頭撲進馬氏的懷裡,“娘,祖母不叫我出去。玉郎一定等著急了,娘您幫幫我。”
馬氏這兩天過得還挺舒坦的,覃氏重新找了個出氣筒,雖然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女兒,但是不被罵的日子實在是太舒心了。
但良心上也過不去,終究這個挨罵的是自己的親女兒。
所以她便過來瞧一瞧,到底怕女兒受委屈。
卻沒有想到一進門,女兒終於對自己親昵了一次,張口說的卻是要去見那個野男人。
“你瘋了。”她一把將霍海棠給推開,“上次要不是霍鶯鶯那小蹄子幫你背了那黑鍋,你以為你現在還能錦衣玉食做這將軍府的大小姐?”馬氏還以為,女兒已經和那個唱戲的斷了聯係,卻沒想到竟然還再繼續來往。
霍海棠可不管這些,她和玉郎約定好的,昨天下午去聽他的戲,可自己卻沒有按時赴約,他一定急壞了。
所以無論如何,今兒霍海棠都要出去見玉郎。
“娘,我求求您了,就幫幫我。”霍海棠往昔並不怎麼關注自己這個娘,當然不知道此刻馬氏對於那戲子是多麼的深通惡絕。
直至聽到馬氏說:“你堂堂將軍府嫡千金,這滿上京的貴公子哥,多的是任由你選,你怎麼這樣下賤,就非得那一個戲子不可?我告訴你,你不要再想著和他見面,我已經找你舅舅安排人,將他打出上京了。”
這話對於霍海棠來說,莫過於剜她的心一般,頓時驚恐失望地看著馬氏,雙手捂著胸口哭起來,“你果然和祖母說的一樣歹毒,我爹當初怎麼會娶了你這一個女人?”她說罷,一把推開馬氏,跑了出去。
身後一幫婆子媳婦在後面追。
但哪裡比得過如今無論如何都要去見情郎的霍海棠。
霍海棠直徑飛奔到了覃氏的屋子裡,將正在午睡的覃氏給吵醒,蹲在她床邊就哭,“祖母,您好心叫人教我學規矩,我娘偏說您的不是,我與她爭執了幾句,她便要打我,嗚嗚。”
她說得一臉真切,心裡隻巴不得祖母將所有的怒火都轉移到母親的身上,那就不會對自己嚴管,自己便有機會出去了。
她可憐的玉郎啊!
果不其然,一聽馬氏竟然敢罵自己,覃氏的瞌睡立即就醒來了,也顧不上埋怨霍海棠擾了她的清夢,隻忙喊人將馬氏喊來。
霍海棠又在一旁加油添醋,這些話她寫多了話本子,張口就來。雖說心裡也有些愧疚不該這樣汙蔑自己的娘,但想到娘竟然如此殘忍狠心傷了玉郎,她就不能原諒。
於是那僅有的一點愧疚感也沒了。
而她的這些詆毀馬氏的話,再覃氏看來,無疑是一種多年花費心思在霍海棠身上得到的成果,心裡甚至是有些得意。就算是馬上生養的女兒又如何?還不是向著自己這個做祖母的。
所以看著淚水漣漣替自己叫屈的霍海棠,那叫一個歡喜順眼,“好孩子,這兩日你也辛苦,快些回去將臉洗了,好好休息。”
霍海棠對她娘的所有詆毀,立馬就得到了成效,當即感動地朝覃氏道謝,退了出去。
路上她遇著了馬氏,到底是有些心虛,沒敢去看馬氏的眼睛,更顧不上她是否會將自己和玉郎的事情揭穿。
甚至想,若是她敢揭穿,那自己就正好順理成章和光明正大在一起,往後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回了自己的秀樓,飛快地換上了那身男裝,然後偷偷從側門裡出去了。
直奔那九寶玲瓏街的一處戲園子去。
周梨覺得這個將軍府,跟沒有回來是一樣的。雖是搬了進來,但和將軍府的人們井水不犯河水,也沒有自己所預想的宅鬥,這一幫人,沒什麼戰鬥力可言。
主要一開開始,自己就不在乎那所謂的名聲,他們卻反而更在乎,就不敢來自己這北院了。
所以她也無聊,隻能是叫殷十三娘探一探這府上的八卦,解解樂。當然這個是順道的,查當年白亦初為什麼到人販子的手裡才是要緊事情。
但是沒想到今兒殷十三娘正好全程觀望了這霍海棠怎麼將她母親推出去做擋箭牌,借此叫老太太解了她的禁足,然後換了一聲男裝跑出去會她的情郎。
周梨是很早之前,就曉得霍海棠在外面有個相戀的男子,是那九寶玲瓏街上的戲子。
那人也膽大妄為,居然借著來府裡唱戲的當頭,和霍海棠偷偷私會。
叫人撞見了個模糊背影,正好霍鶯鶯被木青擄走毀容,馬氏急急忙忙推到了霍鶯鶯的頭上。叫霍鶯鶯白白背了這個黑鍋。
隻是霍海棠算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當年白亦初出事的時候,她也還小,所以周梨沒有過多關注這個人。
因此現在聽得殷十三娘的話,一時就有些驚訝,“我看她是性子冷漠了些,卻沒有想到這樣自私,馬氏那心裡該是涼透了吧?”
一旁的阿葉卻完全傻了。她到府裡後,就發現霍海棠是自己喜歡的那些話本子的撰寫人,如果不是局勢不對,她早就去找霍海棠了,這簡直就是她的偶像。那麼錯綜複雜的關係她是怎麼想出來的?
可是卻不知道霍海棠早在外就與一戲子相戀,且今日為了出門去,甚至憑空汙蔑她娘馬氏,成功叫覃氏將怒火轉移到馬氏的身上。
她好得了自由,急忙去見那玉郎。
這叫阿葉對於霍海棠的所有喜歡一時都消失殆儘了,隻留下無儘的失望,“她怎麼是這樣自私冷漠的人,那可是她的娘啊!”阿葉在她父親被害後,就和她娘蘇娘子相依為命,所以她是無法理解霍海棠此舉的。
周梨冷靜了下來,霍鶯鶯雖不能露面,畢竟她現在以另外的身份活著。但是答應她娘蓮姨娘的話,自然是要辦的,便和殷十三娘說道:“去通知蓮姨娘吧。霍海棠自己要往南牆撞,我也沒有法子。”
本來想著,當初叫霍鶯鶯替她背鍋是馬氏所為,霍海棠和那玉郎又是真心相愛的話,他們到底結果如何,自己就不去多管。
隻任由蓮姨娘自己去辦就好。可是如今見著霍海棠也不是什麼好人,為了一個男人能憑空汙蔑她生母。
那眼下有這樣的好機會,不如就直接替‘已亡故’的霍鶯鶯洗清冤屈。
蓮姨娘就霍鶯鶯這個女兒,為了女兒她是什麼都能豁得出去,的直接將那許久不見,乾柴烈火在後台換衣裳小間裡纏在一起的霍海棠和玉郎都給圍住了。
也不叫他們衣衫整齊,就直接找人給綁著,當街趕著回了將軍府。
她自己拿了個鑼,一邊敲一邊喊:“老天爺明鑒啊,終於還了我那可憐女兒的清白。”然後指著那被綁著的玉郎說:“這就是當初說和我家鶯鶯私奔的男人,可是今兒奇怪了,竟然同我們將軍府的嫡小姐睡在一起。”
本來兩個衣不蔽體的年輕男女被綁著,就引來了許多好奇的目光,如今再加她的解釋,一時人群裡就炸開了話。
她這隊伍都還沒回到將軍府,府裡就先得了消息。
馬氏這會兒還跪在覃氏的正院裡,聽得這話白眼一翻,人就暈死了過去。
覃氏一樣傻了眼,完全不敢相信這個自己一手養大,花了許多精力培養出來的嫡長女,竟然愛上了一個卑賤的戲子。
不但如此,跑出去私通的時候還叫府裡的姨娘給抓了個正著。
覃氏不信,自己養出來的孫女眼界會那樣低,喜歡個下賤胚子,隻連忙喊著高嬤嬤:“快,快,快叫人去海棠的秀樓將她喊來,假的!肯定是假的!那蓮姨娘瘋了,馬上喊人報官!”
高嬤嬤當然沒叫人去報官,而是先叫人去了霍海棠的秀樓,沒有發現人就算了,還發現了霍海棠沒寫完的話本子,以及許多跟那玉郎來往的淫詞豔曲。
本來一個淫詞豔曲就叫覃氏險些暈死過去,更沒想到霍海棠所寫的話本子,竟然是以這將軍府的每個人為藍本。
那清晰的人物關係對比圖就擺在她的眼前!
老太太看到那其中一本中還有一個和自己一樣丫鬟上位的老夫人,終究是一口老血沒忍住,噴灑了出來。
那是她最難以啟齒的自卑,掩都掩不及,她精心培養的孫女卻堂而皇之給寫出來,供給滿上京城的人觀看。
這和剝開她的衣裳,叫在她走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什麼區彆呢?
頓時滿院子一片慌亂,小覃氏本來想趁機站出來掌管大權的,可沒想到因為話本子裡,自己對應的角色被描述得那樣難堪,還家丁苟合,她也吞不下這口氣,完全忘記了正經事情,比誰都著急去街上把那還沒被蓮姨娘帶回來的霍海棠廝打一頓。
剩下的姨娘,早就被覃氏和小覃氏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又有馬氏這個前車之鑒,所以都是夾起尾巴做人。
這會兒出了事情,更是害怕,如同鵪鶉一般將腦殼埋著,不敢說一句話。
管家的轉了一圈,見著發瘋發怒的小覃氏,吐血的老太太和昏死過去的馬氏,大公子霍建安又不在。
偌大的將軍府,竟然是沒有一個人拿主意。
他正是焦急之際,隻聽得老太太身邊的高嬤嬤說,“這可如何是好?是打發人去找大公子回來,還是去北院看看?”
她這話不知是有意無意,但提醒了管家霍忠。
隻聽霍忠朝著下面的小廝說道:“打發人去喊大公子,還不知道幾時回來,先去北院請。”那位不管怎麼說,都是大房的兒媳婦。
眼下將軍府的混亂是周梨萬萬沒有想到的,一沒有到蓮姨娘竟然這樣豁得出去,一點不顧將軍府的面子;二來更沒有想到霍海棠那寫的哪裡是什麼話本子,分明是手握著神來之筆給上京城的人直播家中日常啊。
那霍海棠的話本子她本來沒什麼興趣的,但阿葉一定強烈推薦的。隻是周梨看了覺得太小白簡單了,且人物和邏輯都不對,所以沒有繼續看下去,壓根不知道這後面還藏了許多風花雪月的文筆。
如今話本子中的角色和將軍府的諸位都對列上了,連帶著那高嬤嬤的小女兒流翠和霍南民這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情節也在其中。
隻不過現在亂糟糟的,大家還沒聯想到高嬤嬤身上去罷了。
所以霍海棠那話本子裡寫了小覃氏和家丁苟合的事,不管是真是假,如今大家都要給當真了,小覃氏這會兒不瘋了才怪。
眼下周梨聽得殷十三娘稟了那邊的情況,想著流翠和霍南民在一起的時候,霍海棠才十一歲不到,就如此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她不去做暗探實在是可惜了。
正遺憾著,忽然又聽得千珞急匆匆喊起來,“姑娘姑娘,霍管家來請您過去主持大局呢!”
周梨聞言,忍不住笑起來,一面抬頭望天,“原來這天上真的會掉餡餅。”隻不過砸暈了彆人,叫自己撿了便宜。
說罷,隻叫阿葉去把管家霍忠請來。
阿葉這會兒才恍然反應過來,話本子精彩,那是因為情節不是虛構的,都是寫實啊!最諷刺的是她喜歡的主角,貴族嫡出小姐,為愛打破階層,與她相愛的窮秀才成婚了。
哪裡曉得,這特麼就是霍海棠本人,隻是戲子玉郎的身份被她換成了秀才而已。
所以去請霍忠的時候,她都心不在焉的。
霍忠見了周梨,隻照著該有的規矩同她行禮,就是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周梨才對。
她和大房的公子是小時候成婚的,卻又沒圓房,於是糾結片刻,還是同她身邊的丫鬟一般,稱她作姑娘。
“不管如何,姑娘也是這府中一份子,總不能眼睜睜見著老將軍他們用血肉掙回來的家業,就這樣敗壞了吧?”
周梨隻是打算坐在北院吃瓜,這滿院子的女人都沒有什麼戰鬥力,已經叫她完全失去了宅鬥的興致。
卻沒有想到這最後瓜是吃到了,但竟然要自己收拾爛攤子。
她本不想多管的,但是轉而一想,算了,這將軍府的確不能就這樣毀於一旦。
於是便起身隨霍忠去。
霍忠不知曉周梨是否知道如今這邊到底什麼情形,隻大概道了個一二。周梨聽罷,想著那吐血的昏迷的,“先去請太醫來吧,也不要怕什麼丟人,反正你們大小姐的話本子,在這上京城極其受歡迎,如今那話本子裡的角色一一對應了府上,家裡什麼事情人家還不知道?”
這話叫霍忠隻覺得頭皮發麻,恨不得馬上就抽空將那話本子翻一翻?可是寫了自己?“那蓮姨娘那裡?”她還帶著人綁著大小姐和那戲子在街上敲鑼打鼓地遊蕩著呢!
“自然是叫人給帶回來。”周梨想著這霍忠莫不是糊塗了?這還要用問?
等霍忠隨著周梨這會兒也到了正院中,因她一來便雷厲風行,丫頭婆子們也反應不過來,隻聽著她的話行事,亂糟糟的局面倒是一下就控製住了。
霍忠實在沒有想到,這般的修羅場面,周梨小小年紀幾句話就給穩住了大局,也不知道老夫人醒來後知道了她口中十分看不起的村姑穩住了家中大局,會怎麼想?
而有了周梨在這裡管著,霍忠自己也終於得空,急急忙忙去找那話本子翻看,就怕自己有什麼馬腳隱秘也被這霍海棠給寫進去了。
小覃氏已經紅了眼睛,好幾個婆子才將她按住,“周姑娘說了,叫姨娘冷靜些,先繼續將話本子翻完,等會兒大小姐回來了,也好一起問全她。”
這話竟是起作用的。小覃氏撿起那話本子,隻連忙繼續往下看,這一看卻是不得了。
她那點跟家丁苟合的算什麼?家裡的姨娘們沒有一個逃脫的,就連著自己的姑姑覃氏一把年紀了,都寫了她同打更的更夫有些曖昧。
覃氏年紀大了,半夜總是醒來,除了身邊的嬤嬤丫頭們,哪個能陪她半夜嘮嗑?但是這些人整日跟在眼前,能說個什麼新鮮事情?那時候也就是更夫沒睡,所以她喊了高嬤嬤去叫更夫到門前來說過幾次話,聽一聽外面的瑣碎事情罷了。
卻沒想到,怎麼到了霍海棠的筆下,老太太都晚節不保,家裡老小男男女女的,沒有一個不戴綠。
於是小覃氏看著看著就哈哈大笑起來了,神情恍惚,一副站不穩的樣子,拿著那話本子到處塞給丫頭家丁們瞧,一邊還繼續笑,果真是有些瘋魔了的樣子。
阿葉見此,“她多半是瘋了。”一面在周梨耳邊複著話本子後面的情節:“這偌大的將軍府,上到那吐血了的老夫人,下到馬棚裡住進去的驢,都有故事。”她看這大小姐回來怕是要叫滿府的人給撕碎了。
周梨記得自己看那前面不是挺正常的宅鬥情節麼?就是情節小白了些,當時自己還和白亦初吐槽過呢!怎麼聽著阿葉說,這後面的情節就有些不對勁了啊?
於是疑惑地看朝她:“你確定沒看盜版?”
“這哪裡有什麼盜版?我每次都是領了月錢就去買書齋裡買的。更何況她屋子裡搜出來的,也是這樣啊。”阿葉今日心情起伏也很大,這會兒忍不住感慨:“我覺得大小姐文筆不怎麼樣,但最起碼她是懂的,我們喜歡看的是什麼。”可惜了可惜了,以後看不著了。
而此刻街上的霍海棠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眼下雖是沒穿好衣裳就叫蓮姨娘這瘋婆娘給拉到街上來。她現在雖是害怕,但後面覺得這樣也好,往後總算不用偷偷摸摸的,自己終於能和玉郎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最多就是打自己一頓,趕出將軍府罷了。但這有什麼要緊的是,自己能寫話本子賺錢,到時候還能將自己今日所受的委屈都一並寫進去。
對於街上大家的指指點點,她是沒有一點羞愧難堪,那眼睛看朝敲鑼的蓮姨娘時,甚至是帶著濃濃的報複,心想以後在話本子裡,要將她寫得人儘可夫。
當然她也在想自己為什麼會被發現?除了她那娘馬氏,還能有哪個?必然是氣極了自己,所以在祖母跟前說了。
不然的話,蓮姨娘這個賤人怎麼能找到戲院去?
她越想越氣,有些幼稚地想著,等下一個話本子動筆,就將她娘馬氏寫成一個瘋子。
她心中有事所想,幾乎已經想到了用那幼稚的手段報複,所以和那羞愧難當的玉郎成了個鮮明對比。
隻有人罵起她來,不知廉恥,還不如一個男人呢!
她抬起那發鬢淩亂的腦袋,惡狠狠地瞪了回去,正要回嘴,卻見前面圍觀的人忽然讓開一條道,將軍府來了一隊護院,隻朝大家揮手驅趕,“大家都散了散了,沒有什麼好看的!”
隨後將跟在後頭的馬車拉上來,把霍海棠和那玉郎一起塞進馬車裡,為首的不知道又同蓮姨娘說了什麼,蓮姨娘便將鑼收起來,便一起回了將軍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