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5882 字 8個月前

吾徒彼安

見字如晤。

寫下這封信時,你還被囚困在赤帝城,不過子玉說了,你這一世命還長著,蘭家也在想辦法救你,為師相信你一定能化險為夷。

為師確實從一開始便知道你的身世,在你入輪回之前,九幽已有不少人在覬覦你的金丹,偏偏你降生在普通農戶家,無力保護你。為師救下你後,原想將你送去純陽教,可我一時意起,將你帶回了冥府,你我這份師徒之緣,定是命中注定。

黃道子生前曾找到我,依照洛水玉甲的測算,你和宗子梟的的恩怨並沒有了結,宗子梟的命格無比強橫,冥府也困他不住,你與他今生必定要重啟因果,而你們的命運與人鬼兩界、萬眾蒼生息息相關,隻有你,才有改寫天命的力量。

為師望你不要被浮雲遮眼,遵從本心,篤信自己的抉擇,於繁蕪中看透真相。

你也不必為我傷心難過,為師這一輩子,攻成與名利從未入眼,我得了上古神寶,能自如穿梭人鬼兩界,嘗遍了世間美酒佳釀,還收了你這麼好的徒兒,真是痛快至極,不枉此生。我原是想等你回來再見一面,但又怕舍不下你,你我若緣分未儘,來日自會相見。

為師知道你背負太多,不免心灰意冷,但你自小性格堅韌,溫厚善良,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認命。史書上述寫的關於你前世種種,我一字都不信,我信我一手養大的乖徒兒,記住,遵從本心,堅守道心,做一把劈開世間混沌邪惡的利劍。

為師有兩件事要囑托,其一,為師留下的武器、仙丹、法寶,都由你取用,其二,為師覺得程衍之身上還有些疑點,可惜此前來去匆忙,沒時間仔細審問,為師請秦廣王將他暫且安頓在閻王殿,你一定要去找他。

不必祭奠為師。此後春風化雨,是我與君對酌。

—師鐘正南——

三年後

“白爺,白爺。”薄燭抱著一個小瓦罐,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瓦罐的蓋子在震蕩中咣啷作響。

解彼安從園子裡抬起頭:“我聽著你快要把罐子摔了,還跑。”他抬手擦拭額上的汗,黢黑的泥土沾上額角,反

襯得那皮膚瓷白光潔,舒展的眉眼格外溫潤明亮,真是一副端方俊逸的絕頂好皮囊。

薄燭一手蓋住蓋子,跑到解彼安身邊蹲下,神神秘秘地說:“白爺,你知道咱們的臘八蒜怎麼了嘛。”

“怎麼了?”

“長毛了!”薄燭掀開蓋子,很是沮喪的樣子。

解彼安瞥了一眼:“你是按我教你的做的嗎。”

“是啊。”

“是不是用了涼水?”

“唔……”

解彼安捏了一下薄燭的臉,順道把手上的泥也蹭了上去:“重來吧。”

薄燭放下罐子,眼巴巴地看著解彼安剛挖的坑:“白爺,你剛收了人魂回來,還受了點傷,也不休息一下,一回來就往園子裡跑”

“這裡好。”解彼安把一株花移了進去,專注地培著土,“清靜。”

“天師宮哪裡不清靜,就咱們倆……”薄燭自覺失語,立刻咬住了下唇,神色也黯淡下去。

解彼安眼皮也未動一下,淡淡一笑:“心裡清靜。”

三年來,他幾乎沒讓自己閒下來過。他拚了命地修煉,逐漸從他精通的三套劍法中提煉出精髓,取三家之長融會貫通,如今已接近前世最巔峰時的實力,他雲遊各地,儘職履行冥將之責,同時尋找範無懾和江取憐的下落。通常返回冥府後,他會一頭紮進花園裡,百花簇擁,芳香沁鼻,能讓他暫時忘卻天師宮的冷清。

三年來,他就是這樣過的,隻是,將自己填得再滿,也避不過夜深人靜時那些回憶對他的撕扯,他常常回想鐘馗的話,師尊叫他做一把劈開混沌邪惡的利劍,可他是一個被從中劈開的人,永遠都無法愈合。

薄燭看著解彼安寡淡的神色,歎了一聲,拽了拽他的袖子:“白爺,陪我去醃蒜吧。”

“好啊。”

倆人收拾一番,帶上剪的兩捧花,返回了天師宮。

不想崔玨竟坐在正殿,似是等了有些時候了。

“崔府君。”薄燭瞪大眼睛,“您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崔玨看著他手裡的罐子,皺了皺鼻子,“你手裡那是什麼?怎麼這麼臭。”

“臘八蒜,醃壞了。”薄燭沒心沒肺地說,“本來想給您送去的。”

崔玨挑起眉。

解彼安“噗嗤”一笑:“他

是說,若醃好了是要給您送去的。”

“對,對。”

“薄燭,去沏茶。”

“是。”

崔玨看著解彼安,平日裡嚴肅刻板的判官,此時眼神卻十分溫和:“聽說這次收魂受了傷?碰上什麼厲害的邪祟了?”

“是我一時大意,也隻是輕傷罷了。”解彼安輕描淡寫道,“這邪祟魂魄未散儘,還保有意識,便拿話誆騙我,惹我分神。”

“他拿什麼話誆騙你?”

解彼安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他說他是魔尊的麾下部將。”

“……”崔玨原想反問“這鬼話也能讓你動搖”,但看著解彼安的神情,終究沒說出口。

解彼安卻自嘲道:“這謊話未免拙劣,還不如說是紅王的部將。”

“我今日來,就是為了紅王。”崔玨單刀直入地說,“有他消息了。”

解彼安表情一凜:“找到他了?在哪兒?”

崔玨凝重地說:“他很有可能與祁夢笙結盟了。”

“什麼?!”解彼安瞠目結舌。

崔玨點點頭:“可能是昆侖雪原與江取憐的火屬性相克,在那裡,他不能像在其他地方那般完全隱藏自己的陰氣,三年前日遊和夜遊也是這麼發現他的。”

“他和祁夢笙……怎麼會……”

“他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我們,和那個藏在大千世界中的魔尊。這兩個人結盟,其實一點也不值得奇怪。”

“您說得對。”解彼安想起自己與程衍之的那些對話,“果真如此,他們應該不久就會有所動作,畢竟,祁夢笙也花了三年時間重新籌備神農鼎的開爐。”

崔玨喟歎一聲:“這三年的風平浪靜,不過是個障眼術。”

所有人都在默默使勁,為迎接即將到來的山崩海嘯。

解彼安微眯起眼睛:“那麼,我們能用來製約祁夢笙的那枚棋,也差不多該派上用場了。”

“暫且不要打草驚蛇,那枚棋是我們打倒祁夢笙的關鍵,現在還不到時候。”

“我明白。”

“我想,離魔尊出世也不遠了。”崔玨沉聲道,“若宗子梟想趁機闖冥府,那麼我們與江取憐的對戰,就是他最好的時機。”

解彼安的心揪了一下:“或許吧。但他已經沒有了勾魂索,無法穿過陰

陽碑,除非……”

“除非江取憐再次打開鬼門關。”

“崔府君,我們下一步怎麼打算?”

崔玨靜靜地看著解彼安,沒有說話。

解彼安不明所以。

“你需要去一趟蜀山。”

“……”

解彼安低下頭,沉默不語。

三年來,李不語向他發出無數封信箋,想要見他一面,他都沒有理會。

赤帝城大戰後,修仙界大傷元氣,仙盟岌岌可危,李不語雖受詬病,但他畢竟是仙盟盟主,有他在,勉強能夠在這風雨飄搖的局勢中平衡修仙界各方勢力,如今已經有不少小門派倒戈祁夢笙,有頭有臉的仙門世家還有諸多顧忌,但也不免想見風使舵,若他有什麼閃失,仙盟一定會分崩離析。

所以李不語現在不能死,所以解彼安現在不見他,若是見了面,倆人又豈能揭過殺父弑母的仇恨。

可現在,崔玨竟要他去蜀山見李不語?!

“你可以邀蘭公子同去,但此時除了你,沒有人能夠說服李不語了,而除了李不語,沒有人能夠再號召仙盟對抗祁夢笙和江取憐了。”

解彼安木著臉,低著頭,良久,才道:“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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