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治九幽鬼民的五方鬼帝,麾下都有聽命於己的鬼王,江取憐便曾是中央鬼帝嵇康的得力部下。江取憐天資高絕,傳說他一投生就吃掉了自己的鬼母,他吞噬萬鬼,修為深不可測,被嵇康推舉統管地獄刑罰,可他得勢之後,逐漸對嵇康陽奉陰違,嵇康雖是不滿,卻已拿他無可奈何。
江取憐身為典獄,素以手段狠辣殘忍聞名,凡入地獄者,必受儘痛苦折磨,無論是九幽鬼民還是地獄中服刑的鬼,聽到他的名字都瑟瑟發抖。
解彼安遠遠看著紅宮,心中五味陳雜。他小的時候,江取憐十分喜歡逗弄他、嚇唬他,但並未真的傷過他,長大後,他雖也同為冥將,但對江取憐一直心存畏懼,想想這紅衣鬼王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宗子珩的轉世,這二十年來其實一直在覬覦他的金丹,簡直令他毛骨悚然。
範無懾看著門口巡視的陰差,從懷中掏出兩張符,用靈力寫下一串符籙,分彆貼在倆人身上。
這是障眼符,貼上之後,普通人或修為低的人鬼會把他們當做物件,隻要慢慢地走,就注意不到他們,不過這符也有缺陷,它障的是目,不是耳,他們不能發出動靜。
“上次來紅宮給他送酒,紅宮沒有結界,這個應該夠了。”範無懾道。
解彼安“嗯”了一聲:“無懾,雖說江取憐現在不在,但是萬一、萬一我們被發現了,有沒有什麼說辭?”他還是第一次乾這種事,難免心虛。
範無懾笑著捏了一下解彼安的臉,口吻十分寵溺:“師兄怎麼這麼笨,被發現了什麼說辭都不管用,但我們不會被他抓到的。”
解彼安也笑了笑:“走吧。”
倆人慢慢地、靜悄悄地朝紅宮挪動,若有陰差朝這面看來,他們就暫時停下,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了紅宮。他們一路躲避陰差和仆侍,最後抓到了江取憐的內務總管,將其貼上傀儡符,讓他帶他們去藏寶庫。
孟婆調查過,紅宮的藏寶庫在地宮裡,但她買通過紅宮裡的侍衛,江取憐的寢臥裡很可能有與那地宮相連的通道,真正地宮的大門,反而像個幌子,幾年前有心懷不軌的陰
差想要偷入藏寶庫,被機關縛住,下場很慘。
倆人來到藏寶庫的大門前,一伸手,就感知到一股結界。解彼安試探著注入一股靈力,結界上的符咒立刻閃現出來。
範無懾拉開解彼安:“這結界不好破除,而且地宮隨時可能有人來巡視,我們還是去他的寢臥看看吧。況且,一般人不會把好的寶貝放在好得手的地方。”
“師尊就放在寢臥的櫃子裡。”解彼安無奈道,“算了,師尊哪是一般人。”
“師尊也設了結界。”
那管家又將他們領進了江取憐的寢臥,並趕走了正在打掃的幾名侍女。
他們把管家也打發走後,將整個寢臥都放入結界中,這樣一來,無論裡面發生什麼,外面都看不到、聽不見。
範無懾在屋中環視一周:“這裡乾淨得不像有人住過。”那紅檀木大床連一絲磨損的痕跡都找不到,被褥整齊得像雕刻而成。
解彼安笑道:“因為鬼不需要睡覺,這裡,大約隻是做做樣子吧。”
倆人在屋內尋找起藏寶庫的入口,卻意外在江取憐的衣櫃中發現了一些人間的衣服,不似他平日在九幽的一身紅,這些衣物從顏色到樣式都是時下修真界的世家子弟們常穿的便服。
“他果然常常去人間。”解彼安抓起一隻袖子,“這霧梭羅可是去年冬天剛興起的料子,特彆貴,一匹就要三兩銀子,我都不舍得給師尊買,師尊總糟踐好東西……”他想到鐘馗,心裡難受得緊,“彆管這個了,我們繼續找。”
範無懾深深看了一眼江取憐的衣服:“這些衣物有新有舊,他應該很早就開始去人間走動了吧。”
“嗯,他經常會消失一段時間,有時候說是閉關,說不定就是去了人間。”
“他為何要常去人間,還三番五次討要師尊的偶身法寶?到了他這個修為,已經不需要吃人了。”
“是啊,他吃普通人已經沒有意義了,但高階修士,他也不敢輕易動。北陰大帝和師尊對他擅自去人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他沒作惡,不好對付他,若發現他吃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解彼安趴到地上,努力往床底下看,“大約他就是喜歡人間吧,誰不喜歡熱鬨又多彩的人間呢
。”
範無懾在屋裡摸索了一遍,最後,他站在一個盆栽架子前:“這盆栽不太對。”
“哦?有什麼發現?”
“屋子裡這麼乾淨,說明侍女每日都打掃,但這盆栽淌出來的水漬,周邊擦乾淨了,卻能看到盆栽底還是臟的。”
“是啊,我和薄燭平日打掃,都會把花盆搬起來擦乾淨的。”
範無懾兩手捧住那盆栽,想將它抬起,卻驚訝地發現這盆栽重得不可思議,顯然是被施了咒,他冷冷一笑:“就是它了。”他運了一口氣,抱住盆栽,用力往上拔。
可盆栽僅僅是顫動了一下,並未離開架子,解彼安也上來一起抬。
注入靈力後,他們終於將那重若千金的花盆抬了起來,與此同時,書櫃緩緩向一旁移動,露出一扇暗門。
倆人謹慎地走了過去,用劍鞘掀開門板,地道裡出現一團混沌的紅霧,正卷做一團漂浮著,像野獸怒張血口,這才是獨屬於江取憐的結界。
解彼安抽出沛雪,打出一道劍氣,那劍氣如泥牛入海,瞬間就被吞沒了,他皺眉道:“不好對付。”
“隻能強行破開了。”
“留下這些痕跡,等江取憐回來……”
“無需管那麼多。”範無懾雙手結印,向那團紅霧打出一道靈符,解彼安也緊隨其後。
紅霧遭到攻擊,猛然收縮,而後不住地顯現血紅色的符籙,兩道青色靈符與紅霧開始了“廝殺”。倆人不住地注入靈力,很快額上就青筋凸顯,浮出薄汗。
他們咬著牙,拚命傾斜靈力,足足熬了一炷香,那紅霧才被徹底驅散,結界解開了!
眼前出現一條長長的台階,一路向下,石壁兩側掛著昏暗的油燈,儘頭隱沒在黑暗中。台階很窄,解彼安想走在前面,卻被範無懾搶先一步進去了。
“無懾。”解彼安發出不讚同的聲音。
範無懾往後伸出手:“來。”
解彼安心裡不禁一甜,有的時候,他覺得範無懾傲慢莽撞又目中無人,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可有的時候,他又覺得範無懾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危險,總能讓自己安心。
解彼安把自己的手交到範無懾手裡,倆人一手相握,一手秉劍,在這未知的、危險的秘境
裡,卻給予對方十足的安全感。
他們一路提心吊膽,但想象中的機關暗箭,什麼都沒發生,台階走到底,眼前出現一間石室,三面牆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
“火龍舌,金蒿草,天山雪靈芝……”解彼安看了一遍,“這些雖然是好東西,但也並非十分稀罕之物。”
“往裡走看看。”
他們穿過這間石室,才發現這地宮面積著實不小,僅是從此處看去,便能看到好幾間石室,看來江取憐做地獄典獄的這些年,著實肥了口袋。
當他們走到第三間石室,這裡隻有十個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放著一件法寶或兵器,唯一的一個寶箱,蓋子是打開的,裡面空空如也。
倆人粗略掃了一眼,還是沒發現蛇珠,但當他們經過那寶箱時,解彼安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
解彼安取下牆上的火把,仔細看著寶箱裡一塊淡藍色的汙漬,最後用手搓了搓那汙漬,放到鼻尖,他增強了嗅覺,聞到一股淡的幾乎要消失的香氣,頓時變了臉色。
“師兄,怎麼了?”
解彼安面色凝重:“你看這汙漬的形狀像什麼。”
範無懾看了看:“像個……錦囊。”
“師尊為人大大咧咧的,得到好東西也不好好規整,不是往乾坤袋裡一扔,就是往櫃子裡一放,有時候,我就幫他規整。”解彼安撫摸著那塊汙漬,“前年,我用蘭園的紫馬丁染了一塊布,用來做些布包、香囊之類的。其中幾個,裝了師尊的法寶。那是我第一次染布,褪色做得不好,一遇潮濕就會掉色,與這個顏色、香味一模一樣。”
範無懾微眯起眼睛:“這會是你做的錦囊嗎?”
“我猜是,而且,當時隻有一件法寶,可以裝進這巴掌大小的錦囊裡。”
“什麼法寶?”
“南苗玉偶。”解彼安握緊了劍柄,“江取憐一直想從師尊那裡得到的偶身。”
“……”
陰間之人沒有肉身,隻有魂體,去了人間,若想要身體,就要上人或畜生的身,而修為高深的,則會自己塑偶身,這具偶身就叫做靈舍。但用花花木木塑的靈舍幾天就會爛,且難以發揮出全部的靈力。但這南苗玉偶,是幾百年前以擅長巫蠱著稱的南苗族大巫所製,恐怕是世上最好的偶身。
可是,江取憐是怎麼得到它的?!
“師尊從未說過這法寶丟了。”範無懾道。
“我猜師尊根本還不知道,江取憐到底是何時潛入了天師宮,盜走了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