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1 / 1)

無常劫 水千丞 6154 字 8個月前

世人隻知東皇鐘、神農鼎、軒轅天機符和山河社稷圖為上古四大神寶,卻鮮少有人知曉,還有一樣東西,同是顓頊氏絕地天通時,被天神留在人間的神物,那就是金篋玉策。

百萬年前,昊天大帝為上九天、中九州、下九幽的最高主宰,天神淩駕於所有人鬼妖魔之上,宇宙之運轉,萬物生滅輪回、循環不息,唯有天神可以超脫輪回之外。但天神隻是壽命長,並非永生不死。

在天地間孕育出的奇書生死簿上,天神的壽命亦記錄在冊。

昊天大帝不能允許天神的壽命掌握在他人手中,逼迫九幽之主東嶽大帝交出生死簿。那正是封神大戰最激烈之時,天神與地祇的爭鬥禍及三界,人皇顓頊提出絕地天通,天地人三界分而治之,永不互犯。

彼時,東嶽大帝早已封神,他既不想違背天道,讓天神掌握三界的生死壽命,也不能違抗昊天大帝,便將生死簿一分為二,記載天神壽命的那部分,放入金篋,封印於泰山。而生死簿以及能夠更改壽命的判官筆,則交由自己的大弟子北陰。最後,東嶽大帝回歸九天,永不下凡,北陰大帝君臨九幽。

在漫長的光陰中,金篋玉策逐漸被人遺忘,隻有非常古老的典籍上能看到一些零星記載,而對此有興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畢竟比起上古四大神寶,金篋玉策於凡人毫無用處。

東嶽大帝萬萬不會想到,有一天金篋玉策重現人間,並非天神所為,而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凡人修士,想要通過它找到那枚具有帝王命格的金丹。

山嶽間,一個揮舞著冰淩羽翼的蒙面男子,手中托著一個光芒璀璨、鑲滿珠玉寶石的金匣子,那正是失蹤許久的雲中君,鐘馗的青鋒劍正握在他另一隻手中。

“恭喜師尊得到金篋玉策。”雲中君的聲音如他的人一般冷厲。

飛翎使和一眾蒼羽門修士紛紛拱手,齊聲道:“恭喜師尊得到金篋玉策!”

祁夢笙仰天長笑,那笑聲狂妄中又帶有一絲悲涼。

鐘馗寒聲道:“祁夢笙,就算你得到金篋玉策,你也還要找到人皇轉世,再取走他的丹,最後用神農鼎

將這丹練成,千裡之途你不過剛上路,莫不是夢到自己已經旗開得勝了吧?”

“隻要我得到人皇的丹,自有聰明人知道擇木而棲。”祁夢笙居高臨下地掃視眾生,“關外各門派也早受夠了你們中原人的虛偽無恥,問道修仙本就是各走各的路,你們卻稱我們為魔修,待我冰靈之身功成,便叫你們見識見識,你們口中的‘歪門邪道’,是如何得成大道!”

李不語義正言辭道:“修仙界絕不會承認一個竊丹賊的‘道’!我勸你迷途知返,若因你一己私欲而禍及蒼生,你永遠也成不了仙!”

祁夢笙像是聽了什麼笑話,譏諷道:“一個靠吃人丹改根骨的小人,竟有臉說彆人是竊丹賊。”

不等李不語回話,祁夢笙背後的雪鴞雙翼用力扇動,狂風夾雜著刺骨的冰雪席卷山嶽,如萬千尖刀浪湧,殺氣騰騰,眾人不得不凝力防護。

祁夢笙趁機帶著她的弟子頭也不回地朝天邊逃去。

宋春歸想追,被李不語抬手製止。

其實眾人都明白,當世四大仙尊,許之南薨逝,鐘馗沒了青鋒劍,李不語拚命,也未必鬥得過已經與冰靈半融合的祁夢笙,他們攔不住她。

李不語一動不動地矗立在風中,看著祁夢笙消失的方向,本已是鶴發蒼顏,此時好像更加老邁了幾分。

宋春歸躊躇良久,才道:“師尊,天師說的對,祁夢笙隻是得到了金篋玉策,她既沒有找到人皇轉世,也沒有得到金丹,要用神農鼎煉丹,更是難上加難,我們一定能阻止她。”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阻止她。”李不語疲倦的聲音四散在風中,“修仙界,決不能再出第二個魔尊。”

“我們應該趕在她之前找到人皇轉世,將人保護起來。”蘭自珍看向鐘馗,“天師,都說崔府君上天入地,無所不知,他有沒有可能不用金篋玉策,找到人皇轉世?”

鐘馗劍眉緊蹙,面色異常凝重,他沒有回答蘭自珍,卻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徒弟。

解彼安深吸一口氣,走到鐘馗身邊,他聽著自己的心跳如鼓擂,咚咚作響,他說:“蘭閣主,崔府君掌管生死簿與判官筆,為保證自己的公正無私,從不插手人間之事。”

春歸正色道:“可一旦祁夢笙築成冰靈之身,恐怕就不隻是人間之事了,難道天師和無常仙君忘了,酆都結界是怎麼破的嗎。”

鐘馗依舊沉默。

範無懾冷著臉說道:“人皇乃天人,三生石照不出,生死簿不記載,崔府君也沒有辦法。”解彼安的身世絕不能讓這幫人知曉,尤其是李不語,那枚擁有帝王命格的金丹,可能是唯一能助人飛升的仙丹,誰不垂涎?

眾人都看著鐘馗,等他表態。

良久,鐘馗才道:“我會問問崔府君,但諸位不必寄望於此,依我看,守住神農鼎才是至關重要的。”

“對,沒有神農鼎,她就練不成絕品人皇。”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人說要派人跟蹤,找到人皇轉世,有人說應該立刻去昆侖,將神農鼎從蒼羽門的控製下搶過來。

解彼安緊握著雙拳,雕塑般凝固在風雪中。

直到,一隻手包住了他的拳頭,為他注入暖意。

解彼安轉頭,與範無懾四目相撞,範無懾的目光堅定有力,他低聲說:“彆怕。”——

師徒三人坐在一間客房裡,空氣分外壓抑。

解彼安突然抬起頭:“師尊,崔府君到底有沒有辦法知道,我是不是……”

鐘馗搖頭:“這得問他。”

“那、那我,如果我真的是……”“人皇轉世”四個字,解彼安怎麼都說不出口,好像一旦說出來,這座山便真的會壓到他身上。

“隻要回到冥府,祁夢笙就傷不到你。”鐘馗道。

解彼安以手托住額頭,沉沉地說:“我還是無法相信,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師尊,這件事我必須親自證實,否則我一刻都無法安心。”

“以你夢中所見,所有線索都吻合上了。”鐘馗歎道,“我們要馬上起程回酆都,否則……”

否則祁夢笙一旦知道了真相,很可能會殺回來。

“那我的金丹,真的能練成什麼絕品人皇?”解彼安再一次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他的丹還好好地待在原位,可他已經覺得遍體生寒。他想起孟克非被挖了一個大洞的腹腔,對於一個修士來說,再沒有比被挖丹而死更殘忍、更痛苦的了。

“一些古籍上有這種說法,但誰證實過呢,無人知曉。

”鐘馗看著自己的徒兒,眼中有擔憂、有痛心,“可這個秘密若曝光了,覬覦你的丹的,不會隻有祁夢笙。”

“……我知道。”

範無懾在一旁如坐針氈。

曾經他也覬覦過這枚丹,他的修為到了瓶頸,想要突破宗玄劍第九重天,得道大乘,可能此生無望,唯有絕品人皇能幫他。他曾想過,如果真的吃了宗子珩的丹,也許他不會敗給北陰大帝,就是這貪欲和野心,害死了宗子珩。他受儘百年極刑,從地獄爬回人間,得到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就算拚儘性命,也絕不會讓這個人再次離開。

“還有一件事令為師困惑。”鐘馗道,“祁夢笙知道李不語挖了宗明赫的丹,並將他封印在點蒼峰,這必然是百年前就知道了,蒼羽門與無量派少有往來,所以這件事,肯定是許之南告訴她的。許之南是空華帝君的心腹,這件事,空華帝君是否知曉?”

解彼安也露出不解的神情:“是啊,如果空華帝君不知道,許之南為何不告訴他,如果空華帝君知道,那麼宗明赫並非他所殺,他為何要背負殺父弑君的千古罵名?”

範無懾眉心緊擰,他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宗子珩到底有沒有弑父。

十年流亡後,他殺回無極宮,沒有問過宗子珩與宗明赫父子間的恩怨因果,當他打敗了宗子珩,將他的大哥壓在龍椅上強b了一夜時,就幾乎斷絕了倆人之間平心靜氣說話的可能。

那年雲嵿八卦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或許與祁夢笙、許之南和程衍之三人間的糾葛有關。”

“師尊審問過程衍之,他說過這件事嗎?”

鐘馗搖頭:“你們要明白,人魂雖然不會撒謊,但他說的,未必就是真相,或者,未必是全部的真相。”

一個人的所見所聞,僅是事物的一面,言之鑿鑿、深信不疑的真相,也許受到了他人的蒙蔽和歪曲。

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師尊說得對,程衍之與許之南在一百多年間,共用一具身體,輪到他被困於七星續命燈的方寸之地時,就不可能知道所有許之南知道的事,這中間,必有內情。”解彼安長歎一聲,“所有祁夢笙才能利用這一點,將他

們兩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範無懾仔細回想他掌控無極宮後,有限的幾次與許之南的會面。也許他見到的,都是真正的許之南,至少他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那是因為他和許之南本就不熟,宗子珩將許之南引為知己,視為股肱,難道也沒覺得不對勁嗎。

鐘馗突然用力抓了抓腦袋,罵了句市井粗話:“亂七八糟的,老子腦袋都想疼了,那個妖婆子還拿走了我的青鋒劍,我要如何向帝君交代,崔子玉也要罵死我。”

解彼安苦笑道:“至少蘭大哥平安回來了。”

鐘馗站起身:“我去見李不語,我要親口問問他宗明赫的事,當我面,他就彆想裝傻了。”

“師尊。”範無懾阻止了他,“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現在不是時候。”

鐘馗煩躁地胡子都要飛起來了。

解彼安道:“我去看看蘭大哥,然後,我們就回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