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第40章】拂雪道君 峰回路轉多劫難……(1 / 1)

烏巴拉花可以製成追憶前塵的前塵香, 但卻鮮少有人知道,烏巴拉花粉本身就是一味惑人心神的迷藥。

采花、取露與研製的過程中都已經吸入了足量的花粉,念誦的經文是為控心而非祈福。真言宗作為佛門傳承中最神秘的一脈自然有不少秘而不傳的神詭手段。與之交手時稍有不慎放鬆了警惕, 緊隨其後的或許便是死亡。

江央已經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了, 要在亂世中守住一個擁有“秘密”的村寨,總歸不會太過容易的。

“誰派你們來的?”

“……沒有人, 隻是為了完成一個承諾。”

“你們目的為何?可是為長生而來?”

“不是, 是為了替人拿一個鈴鐺。”

少女雙目失神,無論江央詢問什麼, 她都一五一十地答了。然而江央若是問得深了, 眉眼嬌麗的少女面上便會流露出幾分掙紮。江央也看得出來,眼前的少女雖然有些本事, 但卻不是這個團隊的核心, 否則她也不會一無所知地被同伴留在這裡。

“去山的那邊吧。”

在確認過已經問不出更多的情報之後,江央溫聲對少女下令道。無論這三人是否貪求長生、目的為何, 對江央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區彆。村寨中的百姓都是普通人,為了保護村寨的安全,任何心懷歹意的外來者都是不能留的。更何況, 即將到來的朝聖節對烏巴拉寨來說意義非凡, 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如此重要的時刻橫生事端。否則,否則又會像當年一樣……

當年……當年發生了什麼呢?江央微怔, 一時竟想不起來那暮鼓晨鐘的無數個日夜裡究竟有哪一天不同尋常。

還是回去吧,回到寺中, 回到廟堂,繼續背靠山巔的風雪,俯瞰山腳下幸福安詳的煙火人家。

哪怕那盛放的花兒遲早都要枯萎,但對於目睹過那一瞬花開的人來說, 花的一生便是有意義的。

江央抬了抬手,高大魁梧的屍傀便轉動身軀,邁步準備離去。去往神國的人便與死無異,在神子看來,已死之人已經不會再對村寨造成危機了。

“欸。”就在神子將要離開之時,他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拖長語氣的輕歎,“什麼嘛,你想問的隻有這些嗎?”

神子江央來不及回頭,便已迅速並起二指一勾。被神子作為騎乘工具的屍傀猛然抬起肌肉虯結的手臂,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肉-體與肉-體激烈碰撞的悶響刺得人耳蝸陣陣發麻,震蕩的氣浪炸出了裂空之響。魁梧如山的屍傀晃動了一瞬,堅硬如鐵的青綠色皮膚上竟浮現出了一道深深的淤痕,足以見方才一擊是何等的強力且令人措不及防。

“好家夥,真是個硬骨頭。”楚夭翩然落地,側抬的腿上,鹿皮長靴已經在方才的攻擊中炸裂損毀,鞋底搖搖欲墜。

楚夭見狀,乾脆便將破損的長靴脫下,她羊脂白玉般的雙足踩在冬雪初融的草地之上,腳踝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低吟。

即便局勢峰回路轉,江央依舊從容有度,神色看不出半分的惶急:“你沒有吸入那些花粉嗎?”

楚夭嫣然道:“彆的不敢說,但毒之一道上卻鮮少有人能克製我。而且蘭因在離開前便已經提醒過我要警惕你這一手,腹內藏奸的神子閣下。”

楚夭與蘭因之間的聯盟並不穩固,甚至連最基本的情報共享都沒能做到。但楚夭知道,至少在關乎圖南的事情上,蘭因與自己的目的定然是一致的。蘭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自然懂得關鍵時刻合作的必要性,所以楚夭願意暫時聽從蘭因的調度,配合他的行動。

更何況,那個同樣神秘詭測的“活女神”的告誡,楚夭並沒有忘。

“真言宗之秘術向來密不外傳。”江央微微偏頭,“你不奇怪你同伴為何會如此清楚真言宗的隱秘嗎?”

“那又如何?我不在意這些。”楚夭將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挽起,又將過長的裙擺撩起係在腰間,“神子閣下刻意提及烏巴拉花的稀世罕有不正是為了引起我的好奇?畢竟一樽神像可不會特意這般作為來討女孩子歡心。還是說,神子閣下當真對我有意?”

“阿彌陀佛。”被隨口調戲了一句的江央不以為意,“我不願與諸位為難,但諸位不聽勸誡,執意犯禁。”

“神子閣下,你為何如此篤定我們帶來的就一定會是災禍,而不是變數與新生呢?”楚夭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笑意嫣然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有人告訴我們,你們的神打算在朝聖節來臨之時洗滌此地所有的不淨。”

“無稽之談。”江央已不願再白費口舌下去。

江央抬起一隻手,山上的雪鬆林裡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從何時起便埋伏在周圍的武僧將楚夭團團圍住。他們手持長棍,魁梧精壯,從他們綿長的吐息與穩健的步子中不難看出這些武僧都身懷內家功法。其中有四名武僧扛著一頂軟轎來到近前,隻見江央抬手往身下一撐,整個人便如同一團軟雲似的飛起,最後輕飄飄地落在了軟轎之上。

這腳不沾地的神子竟也身懷上乘武學,這倒是讓楚夭有些詫異了。

神子江央從隨侍一旁的武僧手中取過手帕,一根一根地擦拭自己的手指與指甲。即便做出如此嫌惡的行為,他看上去依舊慈悲溫然,琉璃法相:“閣下依舊執迷不悟嗎?”

楚夭手指卷著鬢發灑然一笑:“真可惜,我走的是旁門左道呢。”

“是嗎?”江央無聲輕歎,“那可真是遺憾。”

神子話音剛落,楚夭便看見原本安靜如死的屍傀眼底忽而閃過一道猩紅的冷光。

屍傀與武僧同時行動,伏魔棍當頭劈來時掠起陣陣破空之響。這些武僧配合默契,長棍瞬間掃向楚夭的膝彎、肩頭、手腕、腰背,在封鎖她全部退路的同時迫她伏法。然而楚夭一個後仰側身,避開朝胸口正中點來的一棍,她反手抓住長棍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同時借力翻身而上,一記燕雀點水旋身掃堂,逼得幾名武僧不得不避其鋒芒。

屍傀緊隨其後,碩大的拳頭裹挾著勁風便朝著少女當頭砸下。拳頭正中那一襲溫軟的紅衣,就在眾人以為那俏麗的少女即將成為一團血肉之時,卻見那女子竟柔弱無骨地貼在屍傀的拳上,整個人宛如繞指流水一般,沒被傷及分毫。

“哎呀哎呀,嚇人咧。”她狀似嗔怪地輕輕一推,隻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斷骨之響,屍傀的手臂竟好似被打折的鐵條般折了個彎。

武僧見狀卻是面不改色,乘勝追擊。那少女輕盈得如同劃過江岸的水燕,生來便是一段稠豔嬌麗的綾羅錦緞。佛門功法大多厚重,武棍甩起來可謂是勢如雷火、虎虎生風,但那紅衣少女穿行其間便如同被長棍帶起的風驚飛的蝴蝶,可謂是將“以柔克剛”之道發揮到了極點。

她提轉騰挪的姿態輕靈優美,好似迎風起舞,曼妙從容。與她相比,武僧爐火純青的伏魔棍法都顯得太過沉悶笨重了。

江央冷眼旁觀,心中推算著少女武功的來路。須臾,他卻聽見耳畔傳來一陣少女的低笑。

“神子,你猜——那人離開前囑咐我的第二件事是什麼呢?”

江央察覺到不對之時,已經來不及了。遠處,被屍傀帶起的拳風擊飛的少女借著那股力道淩於空中,刹那間便來到了距離他極近的地方。那一襲水紅色的身影被天光模糊,江央抬頭,他看見少女在空中折腰下-身,似是朝他微笑。

隨即,她猛一揮手,一股幼細的粉末從她的指尖揮出,直襲江央的面門。

——那是少女方才製好的前塵香。

……

宋從心背著阿金,與拉則一同在地宮中摸索前行。在天書的幫助之下,宋從心終於大致搞明白了長樂神殿的布局。這座宮殿內部分為八大主殿,分隔為上下兩層,隨著中樞機關“髓之門”的運轉,八座主殿之間的道路會分時開啟。長樂神殿是雪山居民為神祇修建的陵墓,八座主殿分彆代表的便是身軀的八個部位,也即是化作寶器的“八吉祥”。

而宋從心等人先前逃脫升天的主殿名為“法-輪殿”,代表的是佛的手掌。佛掌如法-輪般轉動不停,永不熄滅,亦有殺伐祓魔之相。因此那巨大的肉蜘蛛被鎮壓在法-輪殿中不得而出,意味著祂“逃不出佛的手掌”。

宋從心記得明月樓主曾經說過,八吉祥寶器隨歲月流轉大多都已失傳散軼,唯有代表頸部的寶瓶、代表佛舌的蓮花以及代表佛心的吉祥結仍存於世。其他兩件寶器不知散於何方,但蓮花就在長樂神殿之中,想要探明雪山深處的隱秘,宋從心必須先找到這件法器。

但這並不容易,因為不僅僅隻是封存魔物的“法-輪殿”,實際整座長樂神殿都堪稱危機四伏。

足有兩人高的巨大百足,蠕動的血肉怪物,內裡長滿人手人腳的陶瓷罐子……宋從心從一開始的內心尖叫到後來的逐漸麻木,她已經能在背著阿金不動手拔劍的情況下將這些見鬼的東西踹進牆裡使勁地碾,那血肉橫飛的場景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能半夜做噩夢的恐怖程度。

然而,即便如此,宋從心在護著兩個血肉之軀的凡人的情況之下,也會遇上沒有辦法對抗隻能跑路的情況。畢竟這座長樂神殿內天道崩毀,六宸紊亂,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打也打不死,殺也殺不儘,甚至還可能殺了一隻轉頭就來了一窩。因此除了奪路而逃以外也沒有其他辦法。

但好在拉則對這座詭譎的宮殿熟門熟路宛如回了自己的家,她總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讓宋從心暫作歇腳。即便這些地方的安全性有待考證,宋從心麻木地看著這間空蕩蕩的隔間角落內堆積的零碎屍體,她抹了一把臉,安慰自己那是肉排那是肉排那是肉排……

然後,就在宋從心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將阿金放下檢查他的身體狀況時,那堆肉排突然間……動了一下。

宋從心:“……”

我真的不信正道魁首都要經曆這些鬼東西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