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8章】拂雪道君 陰霾初現與對話……(1 / 1)

宋從心在與諸位膳房師傅商談過後, 點了幾名有意向深造的師傅前往內門。

左右大廚們的手藝都不錯,而她既然要在內門修繕食齋,自然不能厚此鄙薄隻優待老饕一個人。就算已經辟穀了, 偶爾也會有長老或弟子想要打打牙祭、體驗體驗人間門煙火的,再不濟,還有不少年歲尚小的弟子仍舊貪戀口腹之欲。

這本來隻是一件小事, 但讓人頗感意外的是,宗門內部居然隱隱興起了反對的聲音。

“有意思。”宋從心查閱了筆錄後卻不由得微笑。

有些事已經隱隱冒出了苗頭, 雖然聲勢不顯, 但對於宋從心來說已經足夠。看來她平安無事地從苦刹之地中歸來、閉關兩年後卻毫發無傷的消息對於某些人來說無疑是一記重創,以至於行事逐漸沉不住氣,開始展露出端倪來。

顯然, 取代高層再向下滲透的方法行不通, 那隱藏在暗處的人便反行其道,從底層開始了腐蝕與滲透。估計幕後之人覺得她在幽州之亂即便不死也要重傷,再不濟也應該道心受損,再起不能。因此,對方這兩年來小動作不斷, 可見她出關後不僅沒有衰頹之態,修為甚至還更上一層樓, 這坐在幕後的持棋之人也終究是坐不住了。

在失去白面靈之後, 幕後之人根本不知道苦刹之地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能猜測苦刹約莫是被宋從心控製或者毀去,而那些人偶也因此失去了蹤影。雖然有前任佛子梵覺深同樣是知情之人,但宋從心總覺得這位亦正亦邪的魔佛跟算計這些的人並非一路的。魔佛如舍如果真的對苦刹與紅日感興趣, 那他在當初離開苦刹之時便能對宋從心動手,倒也不必顧慮至今。

外門的“奉劍者候補”之事隻是某股針對掌教一脈的風氣的縮影,從對方刻意營造出來的輿論趨勢可以看出, 幕後之人似乎將宋從心當成了明塵上仙那般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人。然而宋從心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在行事作風上或許不如師尊那般強硬,但她的忍耐底線卻比明塵上仙更低。

“貪圖口腹之欲必將影響道心。”宋從心持著文宗,闔眼,“是想在之後再指責我獨斷專行,不容異議吧?”

正如宋從心在外門中曆練掙紮的三年,道心這種東西若是輕易便能動搖,那自然也談不上以後了。

宋從心並不是容不得他人說自己不好的人,但這些帶刺的言論背後是有心之人的煽風點火。在對方看來,身居高位的道門首席要麼心在九州無意去管身邊的微末小事,要麼她注意到了但不在意,放任流言蜚語繼續發酵隻是一昧獨行。

對方的猜測沒什麼問題,畢竟明塵上仙乃至整個無極道門過去面對其他勢力時一直都是這副態度。要知道外道之事總是刻不容緩,各方勢力的扯皮糾紛卻不知道要拖遝到猴年馬月,如果第一仙門的行事作風不強硬一點,孩子餓死了才想起來喂這種事是不會少見的。

背後之人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而火焰往往是自微末而生,最後逐漸燎原。

“……但我和師尊不一樣。”宋從心捏了捏眉心,“我不會認為,傷疤是不能被人看見的。”

烈士的犧牲要寫在課本上,一寸江山一寸血的過往要死死地烙印進孩童們的眼眶。隻有這樣,盛世太平的難得可貴才不會被世人遺忘。

宋從心將明塵上仙所銘記的那些過往儘數留存下來,供奉在白玉京中。雖然眼下還不能暴露苦刹之地的存在,但終有一天,真相會大白於天下。

就在宋從心思考究竟是任其發酵引蛇出洞為好,還是保護好不容易肅正的良好風氣讓眾弟子能夠繼續安心修行之時,出乎意料的是,反對的聲潮很快便被平複下去了。

首先提出對此提出反駁的乃是以老饕為首的食修,食修在道門三千道統中確實是相對式微的一脈,但無人能否認這個道統的意義所在。膳食道涉及了五臟溫調、祈禳以及農桑等雜學,其祭天思悟之儀也與儀典相行掛鉤。老饕直接在鑒明院中掛了牌,聲明不服者來辯,若是敬於五轂專於萬民之基算是道心不淨的旁門左道,那上清界大可將膳食道一脈徹底逐出道門了。

其次,應如是等人的應對方法則更強硬一些,直白點明若食齋的存在影響了他的道心,那他大可滾回外門重修去——如此言論自然是很快被納蘭清辭鎮壓了下來,但還是隱隱漏出風聲些許。應如是和納蘭清辭紅白開臉前台唱戲,後台梁修便順瓜摸藤地找到了流言的源頭與來曆。

“上一屆外門大比中進入內門的弟子,分宗舉薦上來的名額,行事稍有戾氣,但身份確實是清白的。”

“不必查了,我已經知道了。”

病變是自樹木的主乾延伸出去的枝椏開始的,無極道門分宗掌門皆是自主宗內門出師的弟子。長老與掌門可以不信任任何人,卻唯獨不會不信任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弟子,比如玄中道人,便是如此。

與玄中道人同屬一黨的勢力並不一定都投靠了外道,有一些人或許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也或許是被玄中道人的言語蠱惑蒙蔽。隻要分宗的掌教長老有心,分宗向主宗輸送的新鮮血液便會自主抱團形成與其他內門弟子區分開來的黨-派勢力。隻要以分宗的利益作為借口,他們想要影響身在主宗內門的弟子仍舊是輕而易舉。

這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試探,稍有差池也可以被認為是分宗為爭奪更多的資源利益從而試圖得到更多的話語權。但如今試探出來的結果卻並不美妙,內門首席的名望令人高山仰止,地位更是穩如磐石。眼見著暫時撬不動,對方恐怕會另尋地方下手。

“中州若不願洽談便暫且擱置一旁,其餘各州開始施行九州列宿的傳播計劃,與明月樓的合作也要儘快接壤入軌。”

“滄海,令家研究出來的可供凡人使用的偃甲技藝可作為頭首推廣,但萬萬注意,僅可側重農桑而非軍用。”

“聯係各宗與各大世家,將名額下放,與其相爭,不如相利。”

“諸位,日後必然將有更大的紛爭與非議襲來,還請萬勿懈怠。”

籌備多年的計劃正式開始運轉,即便是如今擁有元嬰期強大神魂的宋從心都忙得腳不沾地了起來。宗門內那點關於首席的非議很快便化作煙雲消散,整個宗門都如同一架龐大的戰車般重新開始征戰四方。不過這方面的事務,很快便由司書長老與掌泉長老接管了。

而在那隱藏在暗處的眼睛心驚肉跳的注視下,拂雪道君再次離開了九宸山,於茫茫雲海中銷聲匿跡。

對於心中有鬼的人而言,如今的拂雪道君便如同曾經的天劍一般,不出山則矣,一出山便必將攪動人間門的風風雨雨。

令人不得安寧。

……

為了不打草驚蛇與乾擾命軌的行進,宋從心並沒有刻意去關注原書中的女主角靈希。

但她不在意的事情,並不代表他人也不在意。

湛玄身為內門中能被包括拂雪在內的所有弟子都心甘情願地喊一聲“師兄”的存在,其本身當然並不僅僅隻是長於修為或者武力。宋從心當日在外門中的異樣不過一閃而逝,隨後也並未對靈希投以更多的目光。但對於湛玄這等心細如發的人來說,他不會錯漏哪怕隻是一絲的線索。

“你欲拜掌教為師,恐怕不僅僅隻是因為仰慕掌教一脈的道統吧?”湛玄詢問宛如木樁一般站在那裡的弟子。

靈希低垂著眼眸,她的瞳色清亮,但在其眸光渙散並未聚焦之時,那雙眼睛看上去就像琉璃珠子一樣,清透卻空無一物。聽見湛玄的問話,女子卻隻是木然地頷首,這種好似不屑回話般的態度也無怪乎會被人認定為是一種傲慢。

“你不願說嗎?”湛玄並沒有直白地詢問她究竟對拂雪師妹做了什麼,這可能會暴露拂雪的弱點,而他隻想從靈希口中套話。

“……我,不能說。”靈希僵滯地抬起頭來,她似乎很努力地想讓眼神聚焦,但卻失敗了,“在見到那人之前,我什麼都不能說……不、不對,即便那人詢問,也不能說……但我必須拜入那人門下,她告訴我,我必須拜入那人門下,這天底下隻有那個人能給我一個回答……”

靈希努力地整合語序,然而吐出的依舊是一連串破碎不明的絮語。

“……那個人,是指明塵掌教嗎?”湛玄沒有動怒,隻是很平靜地繼續詢問著,他看著狀態明顯不對的靈希,語氣溫和道,“她,又是誰?”

“她……”靈希微微瞠大了眼眸。

有那麼一瞬間門,湛玄甚至覺得她那雙清亮澄澈但卻毫無波瀾的眼睛要翻湧出什麼,但很快,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譎感便被強行摁捺住了。

“隻有我能看見她……沒有人能看見她……她告訴我,一定要上九宸山,一定要拜入最強之人的門下。”

“為什麼?”

靈希木訥地呢喃道:“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我信她,這世上我唯獨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