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顧不上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 當即把剛剛碰到的那幾個人販子的事和他們馬車離去的方向告訴韓嘉言。
“韓大哥,我正要回去找護衛攔住他們。”
“孟叔,你帶人按照江小郎君說的方向去追。”韓嘉言聽說後立刻向身邊的人下令。
見他願意幫忙, 江逸自然感到欣喜,這樣多爭取點時間,逮到人的機會也大些。
“大叔,馬車裡有三個大人,一個黑臉漢子, 一個黃臉漢子還有一個老嫗,車上三個小女孩是拐來的, 一定小心他們狗急跳牆呀!”江逸擔心小女孩受傷特地叮囑了一句。
想想又怕他們找不到, 於是說道:“要不韓大哥你帶我一起去吧!方才我見著了馬車裡的情況後他們就立即起身了, 說不準是懷疑自己已經暴露才匆忙離去的。萬一他們有人接應或想到這一點做了偽裝就難找到了。我認識他們,帶著我去能幫你們認一下人。”
“小郎君倒是心思縝密。”孟泰笑道。
他見江逸不過一個普通的公子哥兒, 竟還能想到有人接應和做偽裝,心裡對他高看了一眼。
為了讓他安心, 又解釋道:“還請小郎君放心,這些侍從都有豐富的緝盜經驗,一定不會讓那些賊人逃脫的。”
說完孟泰看了韓嘉言一眼, 見他點頭應許,才朝身後一揮手, 帶走了同行的四人,隻留下一個侍衛跟韓嘉言留在原地。
韓嘉言看江逸還不停探著頭往侍衛離去的方向不停張望, 指著他的衣服提醒他道:“你要不要先回寺裡。”
江逸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 的確有些不雅。
於是仰著脖子看向騎在馬上的韓嘉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韓大哥, 您能不能送我一程?”
雖然離山門距離不過幾百米,但有馬騎當然比走路要好。
韓嘉言本就有此打算,朝他伸出手,說:“上來。”
江逸興高采烈地借著韓嘉言拉他的手上了馬,他坐在前,韓嘉言在後,兩人共乘一騎。
待他上了馬,韓嘉言調轉馬頭往紅螺寺的方向走。
留下可憐的黃柏跟在後面吭哧吭哧趕路。
“韓大哥,謝謝你呀,你之前說還有要事,不知道有沒有耽擱到你?”江逸還記得他之前的話,關心地問道。
“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哦,那就好,我就怕耽誤你正事。”
一路上江逸講個不停。
韓嘉言感覺到江逸的緊張,知道他是為那幾個孩子擔心,出言開解道:“不必太擔心,你能這麼快發現他們有問題,已經做得很好了,人既沒有走遠定能尋回來的。”
“嗯,我相信大叔他們。”剛才那個叫孟叔的說得信心滿滿,江逸從韓嘉言身邊侍衛沉默寡言令行禁止的那種氛圍也能感覺出這些人應是有真正實力的。
隻是他兩世加起來都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壞人,像這種人販子也隻在新聞上聽到過,頭次在現實中遇到,難免有些擔心。
“那幾個孩子中間有一人是住在國子監後街,與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要是這次被我碰上還讓他們逃了,我可能會一輩子後悔今天的事。”江逸向他解釋自己這麼緊張的原因。
“你是個心善的孩子。”韓嘉言自己從小就失去母親,理解這些受害者家庭的痛苦,所以對江逸的印象也有所改觀。
在他心中,江逸從一個行為舉止怪異的富家子弟變成了一個心地善良的單純少年。
雖然是稱讚,但這話江逸聽起來就覺得差輩了,“韓大哥,我見你武藝高強,應該是那種灑脫的性子,怎麼說話跟我大哥一樣,老氣橫秋的。你看上去這麼年輕,我猜比我大不了幾歲。對了,你叫我逸哥兒就好,我家人朋友都這麼叫我。”
韓嘉言被他的話逗笑,“你又沒見過,怎就知道我武藝高強了?”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當然是從韓大哥你之前在寺裡救我時看出來的。”
江逸得意洋洋的推理分析道:“再說了,你的那些侍身姿挺拔,目光精明,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看就知道是精銳強乾之人,他們眼裡對你充滿信服,可見你也不一般。”
見到這麼些陌生人,他當然也存了一些防備之心,所以觀察地比較仔細。
他說得眉飛色舞,在他身後的韓嘉言雖是笑著,卻頻頻搖頭。
“既然你叫我一聲韓大哥,那我也就認你這個弟弟。逸哥兒你懂得觀察這些自是不錯。可你對我一無所知,僅僅從我的衣著相貌判斷就覺得我是個好人,有了這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會對我過分信任。”
他一邊駕著馬一邊教育他。
“況且你有沒有想過,我有可能是壞人喬裝打扮故意跟著你們來這紅螺寺,目的就是為了騙取你的信任。
“你來時坐的馬車有慶國公府的標誌,又同我說你姓江,那我就能知道你是慶國公府的子弟,你現在還坐在我的馬上,若是我有什麼壞心眼,你該如何是好?”
韓嘉言說到這突然一夾馬肚子,馬兒立刻從剛剛慢悠悠行走的姿態變成了小跑。
江逸在馬上聽得目瞪口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猝不及防。
他回頭看向韓嘉言,嚇得說話都結結巴巴,“你…韓…你不會真是…”
他原以為自己這樣已經是謹慎小心,卻沒想到還是太單純了。
好在韓嘉言隻是嚇唬他,到了山門處就停了下來。
江逸扁著嘴控訴道:“韓大哥,方才這樣嚇我好玩嗎?”
他才遇到一夥壞人,好不容易碰上有人幫忙,正感到慶幸,他就來這一出,是嫌他心臟太好了吧。
“下回你就該知道,跟著家裡大人出來時不要脫離護衛,也彆為了圖新鮮四處亂跑,壞人不會在臉上寫著壞人兩個大字。”韓嘉言下馬後伸手扶江逸下來。
他這麼做的確是想嚇唬一下他,因為江逸還沒有意識到方才有多麼危險。
聽他描述,那夥人應是拐子慣犯。如果那夥賊人不是在茶棚碰上江逸,而是在更偏僻一點的小道上,見他身邊隻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廝,身穿錦袍腰佩玉飾,明顯就是一隻肥羊,說不定就見財起意把他也擄了去。
江逸知道他是好心,雖是有點為適才被嚇到生氣,但還是點頭表示知道了,“下回再也不這樣了。”
過了一會兒,黃柏也跟著韓嘉言的護衛過來了。
幾人正準備上山,就碰上了國公府的護衛。
領頭的護衛隊長姓柴,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精壯漢子,見著江逸就像見到救星一般奔向他,“二少爺,小人正要去找您,世子夫人見您不在寺裡後院,現在正急得不得了。”
江逸一聽趕緊對柴護衛說:“那你還不快快去稟報大嫂,就說我已經回來了,彆讓大嫂著急。”
然後又面向韓嘉言問道:“韓大哥,這次多虧你幫忙,你的侍從還沒有回來,你要不要與我一同上去?”
韓嘉言點頭與江逸等人又一起回去了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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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靜姝與母親在寺裡燒香許願後,又去求了一簽,從大師解簽的結果看或許不久就會有好消息,辛靜姝這才愁眉舒展開來。
她與母親又在供香客女眷休息的寮房中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待丫鬟們進來提醒時已到了快用午膳的時候。
於是辛靜姝便叫了護衛去寺後面尋江逸。
隻是沒料到,護衛到那卻沒有找到人,問了一個掃地的小沙彌,說是見江逸帶著小廝從旁邊的山道過去了。
這可把辛靜姝急壞了。
據寺裡的僧人說,那山道通往後山,她擔心江逸貪玩進了山或許迷路,忙安排部分護衛循著山道去找人。
然後才有那柴護衛在山門處遇見江逸的事。
江逸上了山,第一時間去見了大嫂報平安。
辛靜姝見到他的身影才放下提著的心,檢查了一遍他未有受傷後嗔怪道:“千叮嚀萬囑咐也管不住你這小皮猴,你是要把嫂嫂急死嗎?這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讓我如何同母親和你哥哥交待?”
江逸自知理虧,陪著笑臉認錯道:“嫂嫂,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對,下次定會跟你說清楚,再也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他剛才還被韓嘉言嚇唬教育了一頓,這次是真的認識到了錯誤。
想想之前的場景還有點後怕。這裡不比現代的治安,尤其是在山路附近,哪怕是大白天也不能說絕對安全,所以他今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想當然了。
他認錯態度良好,也沒有真出什麼事,畢竟隻是大嫂,辛靜姝除了口頭上責怪幾句也拿他無可奈何。
見大嫂臉色好些了,江逸又雙手合十,扮作可憐相央求道:“嫂嫂,您看我都認錯了,這事待會兒回去就不用跟母親說了吧?”
“我說怎麼這麼痛快認錯,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辛靜姝哭笑不得。
不過她也沒有一口拒絕,而是看向一旁的韓嘉言。
她方才見著江逸太過擔心,沒來得及詢問,現在才想起來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江逸回頭看了一眼,連忙像她介紹韓嘉言,又把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告訴她。
辛靜姝聽說竟還有這樣一遭,心裡全是後怕,這要是有任何一處疏漏,後果不堪設想。
方才她對江逸央求的不要將此事告訴長公主的請求還有所動搖,想著隻是貪玩也就罷了。現在看來她要真把這事隱瞞下來,長公主若從其他人那得知,肯定會怪罪於她。
這些想法隻是一瞬,她很快冷靜下來,轉身向韓嘉言行禮道謝,“多謝韓公子施以援手,否則逸哥兒還不知會遇到什麼危險。”
韓嘉言拱手回了一個禮,答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江小郎君聰慧機敏,識破了賊人,在下遇到他時他正要回寺裡,並未有什麼危險。”
又說起江逸拜托的事,“在下的侍衛現已經去追那夥賊人,若抓到了自會回來報信。”
“韓大哥,你怎麼又這樣叫我?不是才說過,叫我逸哥兒就好了嗎,叫得這麼生疏乾嘛。”江逸立馬糾正他的稱呼。
他與人相處從不看彆的,隻看投不投緣,他不過見了韓嘉言兩面就對他有種特彆的親切感和信任感,說這話時一點也不顧在場的辛靜姝和韓嘉言還是陌生人第一次見面。
辛靜姝見他對待陌生人如此失禮,忙製止道:“逸哥兒怎可如此無理。”
然後又替江逸道歉,“逸哥兒就是這樣直性子,並沒有惡意,還請韓公子見諒。”
“是我不對,先前明明答應了逸哥兒的。”韓嘉言也客套了一番。
兩人又互相謙讓了幾句,直到江逸提出要去換身衣服,才結束了大人間這種無效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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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丫鬟的伺候下江逸很快換了乾淨衣服梳洗過後回到了廂房。
這時韓嘉言的幾個侍衛也已經回來。
為首的孟泰衣衫整潔,看起來應該沒有太多打鬥。
孟泰先將當時抓人的場景說了一遍。
果然這幫賊人有了警惕,他們迅速換了衣物,趕車的也換成了一個大漢和老嫗在外頭。
見孟泰幾人過來問話時懷裡都揣著武器。
還好侍衛們都經驗豐富,沒有費太大力氣就製服了他們。
“三人都已被抓住,屬下讓人在山門外看守。三個小娘子都是他們從城裡的街巷中拐來的,隻說是正巧碰上落單在外,見身上露了財又容貌姣好便起了歹意,但並不知道是哪家人。因為喂了藥,被拐的三人暫時還沒醒,待醒來應就能知道他們家在何處。”
孟泰他們抓住之後簡單審問了一番,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這些人都是慣犯,身上帶著各種下三濫的迷藥和作案工具。
這也能說明那老嫗為什麼見到江逸時一直打量他,要不是地點不太好動手,她是真敢對他下手。
韓嘉言點點頭,囑咐道:“既然已經抓住了,待會兒你就再跑一趟,將幾人送到城裡衙門去。”
“那少爺您……”孟泰欲言又止。
“我先去瞿縣,你辦完事後再趕來會合就是。”
他語氣不容置喙,孟泰隻好點頭應是。
韓嘉言從慧圓大師這裡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但卻打聽到了一個地址,所以準備趁著天色尚早趕去看看,此前碰到江逸時他們便是準備去附近的瞿縣。
但救人事大,他還是答應了江逸的請求。
其實將這些人交給國公府的侍衛也行,但考慮到國公府這些主人中隻有女眷和小孩,他覺得不夠穩妥。再說送去衙門時還有一些要交代的,所以最終還是決定派兩個人一起護送回城。
“太好了!”聽說抓住了人和確認了他們的犯罪事實,江逸也放下心來,“多虧了韓大哥,還有孟大叔和幾個侍從們,我要替這三個小姑娘的家人們謝謝你們。”
這次他也有參與,主要還是他提供的情報,能夠救下這三人,江逸彆提多高興了,臉上笑得格外燦爛。
正當韓嘉言安排好孟泰和護送的人,準備帶著侍衛離開時,門外有人來報,說是五城兵馬司的人來了。
京城的五城兵馬司主要負責各自區域的巡防緝盜等工作,相當於負責片區治安的警察。
來人是西城兵馬指揮司的副指揮使,他負責的正是國子監那一塊的治安。
因為有人報官丟了小孩,他們去現場查看過後一路追蹤來此,然後在寺外見到了被捆綁關押的賊人,聽看守的人說主人在寺裡這才上來。
他見到韓嘉言先是一征,然後上前抱拳行禮道:“西城兵馬指揮司副指揮使高飛虎見過世子。”
這一聲世子把江逸聽得一愣,他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一再確認這位高大人是對著韓嘉言行的禮。
原來這位韓大哥還真不是普通人家,不過到底是哪個府裡的世子呀?
韓嘉言與江逸第一次見面時沒有自報家門是想低調行事,後來再見時江逸根本沒有詢問的打算,他也就沒有說。
誰會知道江逸已經韓大哥叫得這麼親熱了,也不問一句對方的來曆。
現在看他這麼驚訝,韓嘉言又有一點沒有告知身份的負罪感。
他正要解釋,就聽到江逸抱怨道:“韓大哥你怎麼不早說?對了,你是哪個府裡的世子?京城有王公府裡是姓韓的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韓嘉言見他沒有生氣,這才放心。
“我家不在京城,你當然沒聽說過,家父定南王,我是定南王世子。”
“啊?你是定南王府的?”江逸聽完比剛才還震驚,臉立刻垮了下來。
他提起定南王江逸就知道了,定南王的確姓韓。
定南王世代鎮守南邊,是大盛唯一一個異性王,由□□皇帝親封,世襲罔替,是實打實有兵政權的實權王爺。
不過這定南王在江逸這可沒什麼好名聲,她娘特彆討厭這個王爺。
某次江逸聽到他爹娘提起定南王,好奇問了兩句,感慨了一下定南王治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這位王爺定是能力出眾之人。然後被他娘逮著教育了好久,具體說些什麼他都忘了,唯一記住的結論就是,這王爺不是個好人。
雖然到現在也沒搞清楚那裡不好,但他江小爺可是幫親不幫理的第一人,他娘討厭的人他自然也要討厭,此後以後他們家就再也沒聽到過定南王的名字。
他沒想到這麼好的韓大哥竟然是定南王府的世子?要是讓他娘知道一定不會準許他跟韓大哥來往了。
江逸苦著臉思考這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