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洛京要招工不是服役(1 / 1)

在孫亞收到信件後, 就估摸鄧羌帶著去追擊的兵馬差不多也要回來了。

張並出發前倒是早有準備,一路上兵分兩路,祝氏族人跟齊國臣子單走一路,行走路線一路幾變, 想要堵住也難。

另外一路倒是走得大張旗鼓, 鄧羌順著路上痕跡追上後, 很快就發現對方兵馬沒什麼戰心, 一路且戰且退,甚至還丟下了大量攜帶的金銀財寶。

鄧羌立刻就明白了這也是張並的計謀之一。

這麼多金銀財寶橫在路上,在現在這滿天下比爛的各色軍隊中, 有幾個看到後還有工夫追擊殺人?

那就是一個字, 搶!

不過鄧羌沒找到齊國皇帝那一路, 當下也沒了興趣繼續追擊。再則,他帶兵追得匆忙,攜帶糧草不足。真戰線拉長了, 也容易被張並反將一軍。

鄧羌隻能吩咐士兵把滿地的金銀珠寶抓緊收攏,兵馬之中的收繳官跟文佐書當場把物品點清造冊,一分一毫都沒人敢亂動。主公對涼州士兵還有軍官給了極高的榮譽還有俸祿,與此同時此軍紀也很嚴。

況且他們立下大功, 主公的賞賜不會少,絕對會實打實地發下來, 何必現在貪汙腐敗拿得膽戰心驚。回頭丟命倒事小, 難受的是這種事出了,要是被刊登到了報紙上傳遍鄉裡鄉外那真是全家都抬不起頭。更彆說要是同村有人還進了兵勇閣,村口還有縣長敲鑼打鼓送去的光榮之鄉的石碑。這要是受了影響被除名毀碑,家裡人大好的日子恐怕都過不下去了。

沒人敢動這些金銀珠寶,因此全部點齊後, 這些東西竟然還有零有整的。

鄧羌看過後,稍微有些感慨,“這些東西應該隻是那祝氏逆賊逃跑時攜帶的一小部分罷了,可見他們這次走,是真的把洛京、司州給掘地尺挖得乾乾淨淨了。”

一旁殷亮幸災樂禍道:“他們這麼一搞,恐怕洛京百姓恨他們入骨了。再說做出了這樣的事,天下人又怎麼看他們呢?

就說眼前他們去了豫州,那豫州的百姓跟官員怎麼想?以後要是再敗,再火燒豫州?我看啊,這事是個昏招。我是豫州當地鄉民、官紳,我是一定要趕走他們的。”

鄧羌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四方學府書沒白讀,這次咱們也算是立大功了。我預估不差的話,今年你恐怕就要收到調令去四方學府學習個月或者半年。”

殷亮一聽就嘿嘿笑了幾聲。

現在誰不知道,基本要升遷的人,除非是特殊情況,大多主公都先回調人去四方學府深造。殷亮也做了鄧羌副手幾年了,戰功積累不少,恐怕要調他獨立領軍了。

倆人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員小將興衝衝跑過來。到了近前,就看到他向鄧羌行禮,而後回複道:“將軍,那些俘虜都已經安置好了,咱們接下來做什麼?”

這人不是彆人,赫然就是李翊。

今年對祝氏一戰,李翊一直跟著鄧羌行動。才過了幾個月,原本還有些花架子的李翊也成長了不少。

當然要是讓鄧羌摸著良心說,那就是李翊行軍打仗的天資實則一般,最多有些勇武。可如今李翊時刻有他教導還有照顧,按照主公的說法,到時候是讓他在孫亞、吳期等這些人身邊都論一圈的。

這麼實踐加學習下來,加上李翊雖然不愛學文,但愛學武。優秀的老師加上自己也喜歡,就是一塊頑石都要雕刻成價值不菲的奇石了。

天下有能者自然造就時勢,可時勢造就英雄也能青史留名。

“接下來就該打道回府了。”鄧羌笑道。

李翊遺傳了一點李複執拗的性子,卻也學了一些你行你上我不添亂的思維,當下也不反駁應該乘勝追擊的事,應了之後就興致勃勃又去安排俘虜上路的事。

半月後,洛京。

這次張並跟齊國小皇帝一亂搞,整個洛京外加延綿出去的司州河南尹郡這些地方全被毀的徹底,要是李昀不管,這大片大片的百姓隻能成為流民到處逃亡。若後續再無人治理,這其中一大部分恐怕又會落草為寇或者直接成為劫道殺人放火之輩,一半的司州怕就要淪為千裡無雞鳴的戰亂之地了。

鄧羌等人早知道李昀的秉性,所以不等李昀早就傳來消息,這些無家可歸又財物儘失的鄉民他們就沒有驅趕,反而搭建了臨時的草屋讓他們暫時居住。

幸好現在的天氣炎熱,一應被褥衣物倒是還不用太需求,加上草長鶯飛,山中河中多少有些野菜魚蝦能果腹。隻是這麼多人,這些東西到底是杯水車薪。再說葉不能天天吃,誰吃多了都得拉肚子。

幸而今日,洛京運送來的大批糧草終於到了,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衛瓘跟他剛剛在今年開春成婚的孫子。

衛瓘六十歲近乎乞討的境地遇李昀,到現在誰看了他都要叫一聲衛公。世人都說薑子牙七十一歲得遇文王,他也算是不遑多讓了。

“衛公怎麼親自來了,一路顛簸身子要緊。衛小公子也來了,剛剛成婚怎麼不在家中多待一些時日?”來接人的鄧羌笑道。

還真彆說,衛瓘現在七十五六,可除了牙齒掉了不少,頭發花白外,人竟然還挺健碩。隻要是平地上,他壓根不用拐杖,自己走得穩穩當當。

衛瓘卻笑著往他身後看,見了李翊才道:“大公子,老朽來的時候主公讓我帶了家書給你。”

衛瓘身側的孫子立即從懷中拿出妥帖收好的書信遞過去。

眾人說笑間,順帶也指揮士卒將這些糧草還有各種藥材都放置好。夏季不擔心冷,卻要預防突然的暴雨,這些東西淋濕了就容易發黴。

這群人浩浩蕩蕩過去後,遠一些各色草棚之中挨挨擠擠的難民也嘀嘀咕咕了起來。

其中草棚最邊緣的地方,兩個半大的孩子站起來想要悄悄更過去看,可他們一動,身後另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就拉住了他們。

“一妹、阿醜,你們你要去哪兒?”再仔細看,這婦人懷裡竟然還抱著一個四的孩子。隻是這孩子的小腿上有些燒傷,面積雖然不大,可天氣炎熱也沒藥物,一片的皮膚都在發炎潰爛。

她一動,看懷裡的孩子要醒,嚇得趕緊不敢再有動作。腳上的傷口太疼,四歲的小孩總是哭。好不容易累睡著了,婦人就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兩個半大的小孩蹲下身道:“阿娘,前幾天新來的大人說不會不管我們,今天好像運來了很多糧食,我們想去看看能不能要點。”

他們最小的弟弟哭得厲害,再這樣下去肯定沒命。他們其實不想去要吃的,而是想去偷點藥。

婦人害怕地搖著頭,輕聲道:“不準去!你們大哥跟阿爹是被前幾天那個皇帝征召入伍的,現在皇帝跑了,說不定正要拿我們這些家裡人。我們混在人群裡就算了,你們單獨出去要是被抓了,我可怎麼辦?”

一妹跟阿醜今年一個十四歲一個十歲,剛好性子都是比較堅毅頑強的人。聞言也不怕,立即道:“阿娘不怕,我爹他們不是自願去的。咱們這裡多少人都一樣,都有男丁被裹挾走。這些天也沒人告發我們,說明他們也怕起這個頭。”

婦人壓根攔不住他們,就看到倆小孩急匆匆就跑了。登時,婦人忍不住落下淚來,這安生日子怎麼就過不了了。

他們原本是司州人,好些年前洛京大火加上李巍躍大軍肆虐,當時洛京十室九空。後來祝阿史為了重新建造洛京,於是就讓洛京河內、河南尹郡等地方稍有薄資的鄉民拖家帶口遷到洛京。

他們這些鄉民在老家祖祖輩輩生活,總算日子還過得去,又不是流民,哪裡願意遷居。一路如何艱難逼迫也就不用說了,好不容易重新在陌生的鄉土定下來,誰知道一年前家中丈夫被征走,之後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次說是吃了敗仗,又招人,這回把家裡唯一的壯勞力長子給帶走了。

他前腳走沒幾天,後腳她們一家就被驅趕出來,一把火所有的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要不是還有個兒女,這婦人早就起了投火而死的心。

哭泣中,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婦人隱約聽到兩個兒女懷裡抱著什麼東西跑了過來。

“阿娘,阿娘。”她們一叫,一個草棚的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那十歲的阿醜根本不怕,小小年紀裝著凶狠舉著手裡的石頭,齜牙咧嘴威脅彆人。

倒不是彆人真怕這兩個小孩,主要涼州士卒不時會巡邏。打架鬥毆或者搶劫他人,這裡都被教訓得特彆狠,大家都有些怕。

再則,這些兵馬的人每天中午都會給一碗濃粥,是吃不飽,可你也餓不死不是。人還沒到那個要餓瘋的份上,自然也沒那麼喪心病狂。

倆小孩一屁股坐在婦人身邊,一妹立馬從懷裡拿出五張油餅,張塞給了婦人道:“阿娘快吃,這是剛剛一個大人給我們的。吃完了,咱們一會兒去招工,包吃包住還給錢。”

眾人本來聞到了油餅的味道不斷吞咽口水,可聽到招工兩字,終於有人忍不住問,“什麼招工?”

這裡的人大家都是同一境遇,甚至有同鄉人,一妹也不隱瞞,直接道:“我們剛剛跟著那些大人走被發現了,大人沒責怪我們,還說這洛京都被燒了,要在冬季來臨前把房屋造起來,還要種田修路什麼的,要不少人做事。”

這時立刻有人道:“是要找人服役嗎?”

一般服役就是純免費勞動力,大家倒是也沒覺得不對,哪個皇帝不讓你服役?主要是有的服役你得自帶糧食跟鹽塊,否則運氣不好是服的重勞力活,那可就要把自己熬死了。

“不是,是招工。”阿醜道。

“說說,說說,招工是什麼意思?”一老者率先出來,竟然還摸了一個大錢銅幣遞給阿醜。

阿醜嘿嘿一笑,“我們也問那個大人呢,大人說以後司州歸李大人管了。李大人反正是個很大很大的官吧,他說李大人不喜歡找人服役,但是他喜歡招工。意思就是李大人會給咱們錢、事物,然後咱們就替他乾活,用咱們的力氣吃飯。

我也說不明白,一會兒招工的告示就貼出來了。我也不認字,認字的自己去看,咱們這一關總算是能熬過去了。”

阿醜現在真的是心中大定。

不是他相信那個沒見過面的李大人,可今天那個大人真的太好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人,那能管這樣大人的人,想來也不是什麼壞人。

眾人圍著幾個小孩問來問去,還把附近草棚的人都引了過來。

幸好沒多久,就有人敲鑼打鼓喊了起來,說新來的大人來施粥了,同時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