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今日不必見證,隻問本心 泰山封禪時……(1 / 1)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兩天彆人忙得很,李昀倒是給自己放了兩天假。

剛剛收取雍州,要處理的事實在太多了。

因此今年的年終大會, 李昀都沒舉行。很多像是騫輔、騫玨這些人, 現在都去雍州親自主持處理一些事去了,過年都沒法趕回來。

幸好這都是一群工作狂,沒啥抱怨。

大家都是這個意思, 趁著春種之前努努力, 把雍州的田地大致梳理一遍。等明年開春,多少讓雍州之民先把糧食種起來。

也隻有等春種之後,到時候再補一個年終總結會, 剛好也可以讓騫玨這些人說說雍州目前治理的困難, 大家可以對應商議政策解決。

李昀感歎了兩聲有賢才的好處, 大早上還懶洋洋沒從被窩裡面鑽出來, 辛娘就來了。

她跟小時候一樣,早早就親自做好了李昀過年穿的新衣, 更是讓丫鬟熨帖到溫熱, 然後才送來李昀房中。

“阿娘, 出去一下......”

辛娘撲哧一下就笑了, “你現在長大還害羞了。”

李昀嘿嘿一笑,到了今天他都十五了。而且辛娘身邊還帶著丫鬟,這直接寬衣解帶, 李昀有點彆扭。

李複教導子嗣上的家風還是可以的, 小時候就是送的狗子之類的陪玩跟仆從, 大了也是選用的小廝。

李昀跟李翊身邊都沒放清秀的丫鬟,就怕丫鬟有心或是少爺耐不住男女之事,回頭鬨出幺蛾子。

不過隨著李翊年歲漸長, 李複確實在給他考慮議親了。因為李昀反對早早結婚,李複就說那先訂婚麼。

至於李昀,李複目前還沒正式說起。

主要是他對李昀期待很高,萬一真的能夠定鼎天下,那一般女子氣運不足也配不上啊。

如今雍、涼二州的女子中,李複都覺得差點意思。

若是崔定還有女兒,依照崔定教女兒的優秀跟崔定的名望,倒是可以求娶。可問題是崔定兩個女兒,早在他發配到涼州前就出嫁了。再則,辛娘也拜了崔定做義父,有了這一層關係那就更不合適了。

李昀這邊是個頭痛事,李複隻能把精力放在李翊身上。李翊剛剛怕李複,憋憋氣氣地也不敢反抗,看得李昀直樂嗬。

李昀腦子裡閃過這幾天的好玩事,趁著辛娘跟丫鬟出去,自己麻溜就把衣服穿好了。

出了門,李昀發現昨晚還下過雪了。院子裡白茫茫地積了一層雪,灑掃的仆從這會兒正在清理。

跟著辛娘往前廳走,李昀就看到了有些激動的布氏。如今她有了正式的名分,也能夠第一次參加這種大祭,情緒上自然有所流露。

“小弟,等你有一會兒了,快些走。”李翊笑嘻嘻地走過來,扯著李昀的胳膊就往外走。

布氏比較興奮,所以天沒亮就起來梳洗打扮,還把李翊也從被窩裡面拖了出來。

李翊打著哈欠等到的如今天光大亮,也早就有些挨不住了。

等見了李複,李昀就發現李氏中人竟然都趕了個大早,本宗那些人也差不多都到李府了。

這也是李昀第一次把李家的人都見了個遍。

跟李複關係最好的李匡還有兩個兒子攜帶的家眷站在最前面,之後是李樘等人,甚至連李曄也到場了。不過他大病初愈,比起之前,面頰身形消瘦了不少。原先這人被李樘培養的有些腦子不清楚的高傲,現在倒是臊眉耷眼一副失意模樣。

李昀也不管眾人,上前朝李匡行禮,“伯公。”

李匡看李昀又長一歲,如今更是翩翩少年郎的俊俏模樣,心裡滿意得不行。

“好好,咱們李氏沉寂了這麼多年,這才出了一個你。要我說,你爹這輩子最大的功勞就是人到中年生了你。”說話間又看了辛娘一眼,“你是咱們李氏的恩人,小兒養育最是不易,我這人托大也跟你說一聲辛苦。”

李複這些年早早就認清了,他就是個靠兒子發家的命。

那辛娘也不用說。

她身為女子本就無奈,之前隨波逐流,如今也因為李昀眼看不僅是榮華富貴,說不定還有極其尊貴的身份,早就極以李昀為榮。

李氏人群中有人看了李樘一眼,心中長歎,卻也有人露出可惜之色。

李氏如今來了涼州,可能為官的就沒一人,甚至連有資格入四方學府的人都不多。思來想去,還是跟李複一係關係不夠好。

原先李複小宗,加上他們一係人員凋零。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這潑天的氣運終究是回到了李祁一脈上,隻能說時也命也。幸好終歸是李氏中人,也算是肉爛在鍋裡了。

一群人心中感慨莫名,卻在寒暄後也吃早餐,直接聯袂而出。

李昀早早就跟他們商議過,今日先祖大祭放在兵勇閣大祭之後。李氏有如今的光景,萬般榮耀都凝聚在兵鋒之上。不管是真心還是作秀,今日必須先大祭兵勇閣。

李複這些人都是事業批,想要李氏重新登位都想瘋魔了,哪裡會不同意。

李匡還誇李昀做得好,不愧是麒麟子。

不蠢的人都能知道,今日之後,李氏治下的那些士兵以後對李氏的認同感有多高,再上了戰場,一定會悍不畏死!

女眷上馬車,如李昀等人都是騎馬而出。騫珪如今還在涼州,早就準備好了兵勇閣大祭。

兵勇閣建造花費了一年時間,建造之地是在涼州稍偏一些的地方,可勝在背後是青山,身前是開闊平地,一夜的落雪也早被清掃乾淨。

四周除開一列列肅殺之氣的士兵外,還有大量涼州鄉民彙聚。

尤其是有子嗣正在當兵或是有子嗣死在戰場上的家中人,大多都來了。不少還是李昀特意派了人,早些天去接來的。

這些人挨挨擠擠,率先就看到最前面立著一大塊石碑,其上鐫刻了八字。

忠魂不泯,浩氣長存。

這八字是李昀親筆所寫,而後找極好的匠人拓印刻上。

今日驟見石碑,又看李複父子等人遠遠下馬過去。站在李氏一行人身側保護的一些士兵忽得眼睛一紅,不由捏緊了手中兵器,更下意識站得更直了一些。

直到李昀等人站在石碑跟前,附近彙聚而來的鄉民不知為何哽咽出聲,不少下意識跪拜了下去。

李複父子的名聲在涼州很大,可大多數人還是沒見過他們。

此刻得見,有人下意識輕聲道:“這就是州牧啊,咱們的恩人。”

雖小心壓低了聲音,可說的人多了,模模糊糊也傳到了李昀耳中。他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受,固然他不能說這些鄉民全是善良美好的,他們也有很多的劣根性。

可對他這樣的當權者卻始終抱有一種極大的寬容。

他們之中有的人死了好幾個兒子在戰場上,但他隻要帶著李氏的人來這裡站一站,他們就覺得仿佛得到了足夠的尊重跟慰藉。

哪怕是騫珪這些有學識的人,他去陪他們吃吃飯,他們都會產生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想法,九九七,甚至可以倒貼錢給他乾活。

這真是個愚昧的時代,也是一個讓既得利益者的李昀不得不有所觸動的時代。

李昀長歎了一口氣,他出乎預料從人群之中走出來。

身旁的趙越、薑光這些保護者有些猶豫,那些鄉民人太多了,貿然靠近他們擔心有危險。

李昀隻是輕輕搖頭,隔著一排士兵從那些跪拜的一群群鄉民身上掃視而過,許久道:“此處青山有幸埋忠骨,不是你們謝我,是我李氏應拜謝諸位。”

“諸位家中子弟馬革裹屍,才讓我李氏占據高位。”

“多謝了。”

他說得很平靜,卻在說完之後長長一揖。

等他起身,李昀才發現前方鄉民的哭聲不再掩飾,反而愈發大了起來。

“大人可還記得我是誰?”李昀起身之時,卻見一須發皆白的老者在身旁人攙扶下顫巍巍抬頭。

他太老了。

不等李昀所說,此人就道:“小人固關鄉三老,多年前,大人承諾帶我們回鄉。去年大人實現承諾,已掃淨羌、氐異族,小人拜謝大人。”

當年他們在無字碑立下誓言。

而固關鄉眾人此後也日日年年生祠祭拜,祝願李氏兵鋒永盛,以兵道行正道。

李昀無聲地看著這老者。

他的吐字發音已經不清楚了,卻還是一字一句堅持道:“自大人招兵以來,固關鄉雖青壯不多,也一共被招兵一十五人,如今三人戰死,一人重傷歸家。我固關鄉鄉民托我前來,隻問大人一句,此十五人可有戰場怯懦,畏戰而逃之人?”

“不曾。”

三老長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固關鄉上下以這些青壯為榮。”

“大人更不必言謝,我等粗鄙也知曉忠義。大人從不負我等鄉民,我等亦不負大人。”

說完,老者讓攙扶之人讓開。

他將雙手投在身前,而後拜服下去,這是一個大禮。

馬革裹屍自不悔,萬裡長空魂不散。

今日不必蒼天先祖見證,隻問本心。李氏不負黔首,他們亦不負李氏。而隨著這三老一拜,其餘鄉民也跟在他身後行此大禮。

而今日虛無之地中,李氏先祖等人雖一個個都安靜坐在周城大殿之中。主位之上的太/祖李鴻武看似半閉著眼睛,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

可了解他的其他李氏皇帝知道,若真是坦然自若,李鴻武隻會真的閉目以養靈性,而不會還偶爾抬頭看一下周城之上的氣運真龍。

自一年前李樘一係企圖李代桃僵打壓真正的李氏麒麟子,甚至將李氏麒麟子踢出族譜後,陰庭中的李氏到現在還沒恢複過來。

雖之後已經做了彌補,怕是終究離了心。

如今唯有真正舉行一場大祭,重新上告天地下稟陰庭,才能讓氣運再次恢複如初。

而今日,就是李氏大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