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新老交替在這幾日了 千秋帝王業(1 / 1)

第二天李昀醒得很早, 可這次他沒按照往常的習慣去吃早餐,而是一個人在房間裡面憋了好一會兒。

這段時間的夢境很不對勁,堅定的社會主義精神都沒法讓李昀不多想。他沒照常出去吃飯, 李複跟辛娘嚇了一跳, 還以為他生病了。

“我沒事。”幸好李昀一個人沒想多久就想通了, 在李複跟辛娘來探望時就開了門,“彆擔心, 我就是睡得晚了一點。”

李昀自然地跟李複打過招呼, 顧不得辛娘喊他去吃點東西,直接就叫上薑光等人直奔縣衙去了。

早半個月前,年終總結會的召開時間還有參會人員都已經通知到位, 算算時間, 該到的人應該也到了。

這幾天, 李昀本來都要跟騫珪商量會議流程以及接下來的人員任命安排的, 誰知道剛好碰到了李曄入涼州一事,全給耽誤了。

幸好騫珪自己辦事靠譜, 一個人也處理得井井有條。

......

四方學府。

自從武威郡這邊開設主館後,崔定等人也就搬來了此地。

“老師。”崔定的七個弟子行過禮之後,這才在位置上坐好。

他們七人因為有崔定背書, 加上當初他們仗義送崔定入涼州,因而現在被人稱為涼州七賢, 也已經是有了不小的名望。

崔定本來年紀就大了,如今六年過去, 他再健碩也是有些駝背了起來。不過幸好有吳禰給他們調理身體, 倒是讓他們一個個精神頭十足。

“你們在我門下時間也不短了吧。”崔定坐在椅子上,如此是初春,天氣還有幾分涼意。年輕人還好, 他年紀大了耐不住冷,所以說話的時候雙手放置於衣袖之中,看起來像個村中長者一般隨意問候。

幾個弟子心中一動,多少有些明白了崔定的意思。

其中康齡、阮伶二人更是直接紅了眼眶,起身拜道:“老師的學識如海一般不可見底,幾年時間的學習又算得了什麼。若是日後還能繼續跟在老師身邊,那才是我們的福分。”

崔定一笑,擺手道:“這話就不必再說了。”

“讀書人也好、馬上取功名的將軍也罷,都是學成了文武藝,貨於帝王家。前些年,我從來沒想過讓你們出仕,是因為我確實沒有好好教導過你們。

可現在不同了,你們跟著我這麼多年,該學的都學得差不多了。這些年身處涼州,更是對小公子的性情、治理天下的理法、觀念都有所了解。所以我也想問問你們,你們都是怎麼打算的?”

既然是正式收的弟子,崔定也要考慮他們的前程。

這七人原先都算不上頂級的人才,可經過他的教導,也已經算是出類拔萃,可堪一用。

七人皆是沉默不語,半晌,年紀最大的康齡率先開口,“老師,弟子打算出仕李氏。此次年終會後,李大人的入仕‘招聘’考核,弟子會遞交姓名報考。”

這幾年,隨著報紙在涼州的興起。

李昀那種一個個隨口而來的新鮮詞彙也早就不知不覺中擴散,不少有意出仕涼州的人都能說上幾個,也都能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好,康齡你為人周正,學的是法。我觀小公子日後也有意改法、立法,雖不至如秦國一般以法家治國,卻也大有可為之處,望你以後為官廉潔自守無私心,明正理平心不倚。”

康齡知道這是老師在對他上最後一課,頓時低頭哽咽道:“謹遵老師教誨。”

很快,阮伶、劉湘、向濤幾人也順勢說要入涼州為官,隻等今年招聘考了。不過七人中,王榮跟紀籍卻說要回家一趟,暫時沒有出仕的想法。

他們隨老師來涼州,這幾年都不曾歸家。

若是老師不再教課,認為他們到了學成的地步,二人就想回家去看看。至於最後要不要出仕,出仕何處兩人似有其他的考量。

而最後一名叫山計的弟子,他家中已無父母兄弟,倒是不用歸家。可他性子淡薄,不願為官。若是可以,他想隱居山林。隻是山中日子也難過,索性就想留在四方書院做一名老師。

崔定知曉李昀將來不凡,自然希望他們都能入仕涼州。

不過人各有天命,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幾個弟子也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今日問誌,七人儘數答了,作為老師最後也隻能希望他們一路順遂了。

“既如此,明日起你們就不必來上課了。”

康齡幾人對視一眼,心中有幾分傷感。可時光不等人,年齡最大的康齡都已經三十有七,若還有幾分丈夫氣,也該告彆師父去做自己的事了。

崔定在與自己弟子話彆之時,涼州一處尋常住宅中,於溢正半躺在床榻上,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精力不足的模樣。而在床榻之外,兩個青年正恭敬跪坐著,年歲雖小,但風度不俗。

於溢、戚和、方儒等人就是當初隨崔定一起發配涼州之人,他們都是涼州的股肱之臣了。可惜隨著李拱倒台腰斬,他們也就徹底退出了涼州的朝堂舞台。

一路千辛萬苦走到涼州,幾人本來心灰意冷,隻想有個地方養養老就好。誰知道當時李氏父子要求他們發揮餘熱,李昀更是用刀劍作請,強行讓他們出仕各縣主持人口統計、風俗教化、分田耕種事宜。

當時雙方約定五年為期,現在過去了六年,也到了雙方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兩個青年一人是於溢在任上收的弟子,一人是他的子侄,二人現在更是四方書院的學生。

“老師,明日年終會,您真的要請辭嗎?”弟子霍震不解道。

霍震知曉依照老師的身份,注定曆史會記下他的名字。已經注定青史留名,其實就不必淌這天下爭龍的渾水。

彆臨了,再記一筆反賊之言。

也是這個原因,當初老師才不願意入仕涼州。

可這幾年霍震明明感覺到於溢已經對李氏改觀,甚至好幾次私下感歎,若是李叔白遇到了李昀,二李共立梁國朝廷,這場變法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可惜往事不可追。

老師明明已經很好看涼州李氏了,為什麼要在李氏馬上要大步前進的檔口提出致仕呢。

於溢剛剛從所治之縣趕回武威郡,這幾年建築隊一直在修路,路倒是不難走,不過他年紀大了。趕路趕了幾天,所以這會兒打不起精神。

聞言,半睜開了眼睛道:“自然,這次我同戚公等人都要一起退下來了。”

看霍震倆人要說話,於溢抬手阻止他們道:“你們以為是我還不願意出仕李複父子嗎?若是我如此想,去年我就該跟戚公幾人一起掛印養老才是。我們不提,隻是在等李氏父子做好準備罷了。”

“如今四方書院的名聲已經傳揚出去,更有鄭公、崔公等人背書,這些年天下各州已有不少人才自來相投,四方書院更是培養出了兩屆底層胥吏跟幾個所謂高級官員班。

子啟,現在是李氏父子不需要我們了啊。小公子又是想法眾多之人,我等所思所想與他要走的路截然不同。再則,我等皆是梁國重臣,如何能在涼州李氏占據高位太久呢。再強行留在位置上不走,雖不至於淪落到李叔白一樣的下場,最後也是要黯然退場的。既是如此,我等就不必吃這個苦頭,繼續留戀權位了。”

“這個從龍之功,我跟戚公等人都是爭不得的,退才最好的選擇。我退了,李氏父子才會惦念我這一番勞苦心,你跟文昌才會在涼州李氏走得更遠。”

於溢把話講得明明白白,霍震跟於群二人眼睛微紅。

老師都是為了他們啊。

於溢擺手道:“好好複習去吧,你們雖在四方學府中頗有名氣,幾次考試也是佼佼者。但切記不可高傲自大,年終之後就是入仕考核,今年也必然是一番龍爭虎鬥,你二人這幾日不可放鬆。”

於群跟霍震神色一凜,同時心中也湧現出一股豪氣。

他們學習多年,終是要在此一搏了!

武威郡,一家名為‘高升’的客棧中,陳木根悄悄推開房間門,又小心翼翼放下一杯茶水在一個年輕人旁邊。

聽到動靜,年輕人轉過頭笑道:“阿爹,你不用這樣,這一時半會兒也打擾不到我。要是家裡忙,你先鄉裡去,我一個人在這裡備考就好。”

陳木根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自豪之色。

當初是家裡窮得過不下去,才把兒子拿去換糧食。誰知道後面祖墳冒了青煙,竟然被李大人他們提拔,讓他家狗子去了書院讀書,一讀就讀了這麼多年。

而且他還聽說了,他家狗子讀書特彆有出息,每年的優秀學生評獎,狗子都榜上有名。

不隻有獎狀,還有銀錢跟豬肉作為獎勵。

每次這些拿回家,陳木根就覺得自己腰板都挺直了。前些年家裡早就請人起了房子,可房子造好時候的喜悅都不及兒子有出息來得高興。

陳謙...也就是陳狗子......

當初李昀說讓他讀書明理之後自己取個名字,後來狗子進書院之後,就給自己取了謙字。因為當時書院有不少人知道他跟李昀的關係,而且還跟著鄭左生學過。

彆看他隻是李昀的仆從加書童,鄭左生也隻是讓他旁聽。可李昀小時相當於跟他一起長大,有小時候的情誼在,這其中的意義自然不同。

當時就有不少人多多少少有些捧著狗子,也想跟他親近親近。幸好狗子及時醒悟,然後給自己取名謙,意為謙虛,不自滿,時刻告誡自己不能辜負李昀,來書院是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能被外物所乾擾。

他腦子一般聰明,可自那之後的刻苦程度卻沒幾個人比得上,學習反而名列前茅。

這會兒聽到陳謙這麼說,陳木根立即道:“那不行,你馬上要考試了,家裡的事沒你重要。你阿娘特意囑咐我,這幾天讓你吃好睡好學習好,家裡的事不要我們管。”

聞言,陳謙也隻能點點頭,拿起陳木根送來的點心就著茶水喝了一口。內心之中他也萬分期待與忐忑,讀書多載,他也終於要為公子做事了。

他所學一切,都是為了報答李昀的恩惠。

如今他也知曉許多事,自然知道李昀想要做的是什麼事。其他人或是想謀個好出路,或是衝著錢財而去。

可他不同。

陳謙深吸了口氣,他所學所作全不是為了什麼天下大義。不管李昀在這場爭龍中能不能成功,他都不會離開李氏。

若成,他就為李昀的事業添磚加瓦,若不成,他就為涼州李氏做個‘殉道者’。

他忽然想起了前幾日課上老師問誌,他就是如此回答的。

陳木根看陳謙吃了東西,便小心道:“你吃著,我去隔壁不打擾你,晚間飯食我會送來的。”

陳木根離去後,陳謙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重新看向書本。

這場考試,他必然出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