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少年天子劍(1 / 1)

鄭左生的教學是很認真的, 自從他說要昀哥兒學《漢紀》這些書後,他就不再跟以前一樣讓昀哥兒隨便曠課。加上翊哥兒年紀也不小了,順帶就把翊哥兒拎了過來一起學。

翊哥兒跟昀哥兒不同, 他沒早慧造化。

鄭左生可是相當於國家開辦且唯一認可的大學校長,讓他去給一個還要尿床的小孩子教握筆、發音, 這實在太過分了。

所以之前李複是外聘了老師加上他自己一起教的, 不過翊哥兒現在也過了開蒙打基礎的年紀, 可以開始正式讀書了。鄭左生是有理想的人,雖然跟李複關係好,但讓他捏著鼻子收翊哥兒這樣的皮猴子做弟子是不想了,可給個門生的身份還是沒問題的。

翊哥兒一上課就跟昀哥兒擠眉弄眼, 因為他發現鄭左生比原來的外聘老師還要嚴格!

唯一讓翊哥兒開心的就是教《漢紀》、《三問》等這些書的時候,鄭老頭就隻管教昀哥兒。他這邊是愛聽就聽,不愛聽睡覺也隨他去。

所以現在, 翊哥兒最期盼的就是讀這些書的時候。每次這時候, 鄭老頭就懟著他阿弟禍害。

有一次翊哥兒看不下去, 偷偷在鄭老頭的茶水裡面放了條小蟲子。他覺得這是在給昀哥兒報仇, 後果就是被李複知道後,按住他就是一頓打, 打的他屁股都腫了好幾天,導致走路都差點走不了, 一瘸一拐好幾天,看的人又好笑又可憐他。

翊哥兒這點好,身體恢複能力特強。能下床就瘸拐著來學習了。剛開始第一天偷偷摸摸的觀察鄭老頭的表情,唯恐他再打一頓。誰知道過後鄭老頭沒生氣,反而拍著翊哥兒的小腦袋笑道:“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 和樂且湛。是究是圖,亶其然乎?”①

翊哥兒聽不懂,但能感覺到鄭老頭貌似還挺開心的。

昀哥兒在一旁若有所思。

要不說這鄭老頭是校長級彆的人呢,真教起弟子來還挺有心。不僅對他實行這個時代的帝皇專門教育,還為他操心以後可能的兄弟鬩牆之事。說白了就是打小給他灌輸帝皇思想,給翊哥兒卻灌輸連枝帶葉手足之情,主打一個針對性教育。

當天翊哥兒還來找昀哥兒,嘀嘀咕咕開口:“阿弟你說鄭老頭這次不罰我,是不是想等我好了再打我?”

昀哥兒笑道:“放心,老師不是這樣的人。再打你,大不了我去給你買最好的傷藥。”

翊哥兒當時就倒吸了一口冷氣,氣呼呼地差點就不想跟昀哥兒玩了。

不過到了晚上,他還是端著文房四寶來找昀哥兒。現在鄭老頭還有李複給他布置的作業太多了,他一個人寫覺得無聊,所以還是想跟昀哥兒一起學好一點。而且有時候寫太晚,昀哥兒還會讓他先去睡,然後就唰唰把他的作業給他做了。

翊哥兒老佩服昀哥兒了。

他跟昀哥兒上課,布洪跟狗子兩個也能在離他們遠一點的地方放上兩個小桌一起學。雖然鄭老頭不會專門給他們去解答一些問題,可也給了筆墨紙硯,偶爾還會給他們也布置一些作業。

真說起來,他們也是鄭老頭的半個門生。

彆的他們學的一般,可布洪跟狗子年紀大一些,握筆容易,現在做些代抄的活兒還是可以的。

所以翊哥兒老早就開動小腦筋,機智地讓布洪幫他寫過字帖。但每次一眼就被發現代筆的痕跡,然後第二天他就是吃一頓竹筍炒肉。

可昀哥兒不一樣,每次昀哥兒替他寫,鄭老頭看出來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專門打他。

翊哥兒覺得是他阿弟在學習上太厲害,所以鄭老頭跟他阿爹才對昀哥兒這麼看好。不過他阿弟也是吃苦的,就比如那個什麼《三問》,讀的東西又拗口又一句話拐七八個意思,每天還要寫他阿弟說的什麼讀後感,寫就算了,還要背背背......鄭老頭真是欺負他阿弟聽話。

就因為這樣,翊哥兒才去放蟲子的。

還是他好,一開始就‘擺爛’,這才不用學什麼多。

這回學習昀哥兒是認真的,之前他都是自己去看李複書房裡面的書,看得很雜。大概什麼都懂點,可要是跟這個時代專門的讀書人去比,昀哥兒又知道他是比不上的。

他們讀書就光學語文了,又不跟大學生昀哥兒一樣,前面語數英社會政治計算機體育都學,講究的就是一個全面發展。

昀哥兒之前覺得沒必要對著經書中的兩句話反複死磕,最後再用這兩句話寫出一大片的治國之道,這真的不是書生空談誤國嗎?

但現在被鄭左生揪著學,真開始學了,昀哥兒發現學學還是有點味道的。主要是鄭左生確實講得挺有趣,而且他看出了昀哥兒性子很活,但又不像是翊哥兒那樣沒耐心。

可是昀哥兒不喜歡做一些很漫長要許久許久才能看到成果的事,於是他就給昀哥兒設定階段性任務。

彆看昀哥兒不愛學習,可是給了布置了目標內小任務之後,他又不允許真的完不成,索性會憋著一口氣做完,還得做好,做好之後就要聽誇誇話。

但一次做好後,他就不願意重複練習了。

用昀哥兒的話說,我已經十全十美了,證明完我行了,乾嘛來第二次,然後他就會開始擺,怎麼說他都不行。

鄭左生看出了他這樣的性格,所以就喜歡在昀哥兒第一次完成學習任務的時候故意很挑,這導致隻要不是做好到十分,昀哥兒自己都不服氣,就會反複練習。等昀哥兒真覺得完善至極了,鄭左生才點頭誇誇他,然後安排下一階段的學習任務。

昀哥兒還真閉門學習了好幾個月,他現在的心態就是我學著有趣,但我不一定會用,就當多了解一點這個時代的人一些思想內涵跟想法吧。

於是接下來的大半年時間中,昀哥兒沉浸在學習中,漢陽郡迎也來了持續的改革加穩步發展時期,一直到秋收後。

今天的春稅跟秋稅早就被收齊,但對漢陽郡百姓來說,今年的稅收簡直低的不可思議。

可對昀哥兒來說,其實他隻免除了人頭稅。對那些正常分到地可以耕種的人來說,稅收都是按照梁國稅收比例收上來的。

但問題是他沒有私自加派啊。

如果說孫瑞他們來的時候,漢陽郡剛剛經曆整改跟收田之事,所以看到的還是亂糟糟的景象。可現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整個漢陽郡直接精神面貌大變。

田地下發,立即就會讓有些不安甚至企圖流竄的鄉民安定下。隻要有田,分田第一年窮,郡守更是會租借糧種跟耕牛,這些東西三年內還清就可以了,還沒有利息。

這樣的政策下,甚至有躲入山中當野民的鄉民悄悄回到縣鄉,想要重新安定下來。不僅是這些躲起來的野民,還有一些路匪也是因為活不下去才出此下策,能有安穩日子過也是原地解散企圖回家。

對這些,騫珪都做了安排。

同時,這一年訓練的郡兵也是在整個漢陽郡那些冥頑不靈的匪徒進行了徹徹底底的掃蕩,甚至還向鄉縣發出通知,誰要是舉報成功哪裡有劫匪,一旦確有其事,被打掉之後都會有獎賞。

通過這種大規模的掃黑除惡,可以說整個漢陽郡一下就有些大治的味道。

也因為這樣,今年春、秋收雖然對剛剛分到田的鄉民來說稍微還是有點困難的,畢竟不少人分到的時候也晚了一點,春種一茬有些人錯過了。可即使這樣,這回交稅每家每戶沒人願意拖欠,交稅的時候還都笑嗬嗬的。

這可是郡守大人給的好日子,這點稅都不交,你讓郡守大人怎麼做這個官?郡守大人不做這個官了,他們能好過?

不僅今年的稅收好收,關鍵是隴縣城外的生祠香火更是旺盛。不少人自己去不了,還托人去那兒燒一注生香。

不求彆的,就求郡守大人一家可都得好好的,長命百歲。

還有人找到衛瓘,跟他商量想在自家縣那兒也修建一座生祠,方便他們那兒祭拜。

衛瓘還把這事告訴昀哥兒了,但昀哥兒跟他說差不多得了。今年隴縣各地都很忙,特彆是有些地方的灌溉水渠年久失修。這些年天公不作美,那自家就得引水灌溉。

整個涼州地勢平坦,非常適合農植。這裡大河也不少,並不是缺水地區,真遇到夏季旱熱是因為水引不過來。

建築隊接下來主要是幫忙規劃各縣鄉引水,不是建造生祠這些東西,昀哥兒不在意。

衛瓘當時一愣,長歎道:“世人皆求名利,唯有您淡薄於此,世人不及公子也。”

這話雖有點拍馬屁的意思,但衛瓘也是真心的。

昀哥兒習慣了衛瓘誇誇話,聽完就讓他去忙了。考慮修建溝渠的事老要跟昀哥兒商量,於是在六七月的時候,衛瓘竟然帶著‘工程總局’的牌子以及他的小孫子,他直接把工作地點搬到冀縣來了。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書生朱能幾個跟衛瓘合作習慣的同事,比起幾年前,朱能這個病懨懨的書生都胖了一圈了。

昀哥兒看衛瓘辦事牢靠,跟他開玩笑說好好乾,以後他們這個工程總局早晚得成為國企,他衛瓘是第一代新國家建設人,曆史會銘記他的。

昀哥兒說話跳躍性太大,衛瓘當時聽得迷迷糊糊的,回家躺了一個晚上翻來覆去都沒想通。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忽然喊道:“哎呀,我知道了。”

誰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反正那之後,他看到昀哥兒就開始叫主公。這就跟布禁忽然開口喊主公一樣,昀哥兒沉默了下,索性也不反駁,隨他們去。

而隨著秋收的結束,對天水府用兵一事就擺到了面前。

昀哥兒想在真正冬季之前結束戰爭,這樣不僅郡兵可以輪番休假回家過年,整個漢陽郡過年的氛圍能更輕鬆一些。更重要就是天水府也能用冬天無事的時候進行整改,到了明年開春能直接順利並入漢陽郡。

郡守府衙。

這裡跟隴縣一樣大致保持了原樣,但後堂有一處被改造成了一個大大的會議室。

會議室正對面的牆上,那裡掛著一副坤輿萬國全圖,而在前面則是一張大大的長方桌,一共擺了十個位置。

今天的昀哥兒沒有在跟鄭左生學習,而是穿著辛娘為他準備的秋衣早早就在前廳用餐了。今天要開戰前動員會以及戰前布置會議,不出意外,明後天郡兵就得出兵了。

大概知道昀哥兒可能又要外出,而且又是用兵之險事,辛娘早餐都沒什麼胃口。

吃完早餐,昀哥兒講了幾個冷笑話逗了逗自家娘親,這才跟李複出門。一到了門口,就看到薑叔上前說道:“主公,趙越好像離開了。”

“咦?什麼時候?”這段時間以來,趙越一直‘悄悄’跟著他。其實也不叫悄悄,因為昀哥兒跟薑叔這些人基本都知道他的存在。

但就像是薑叔他們的明面上保護他的,趙越是躲在暗處。

“昨天晚上,趙越露了一面以後就走了,沒留下什麼話。本來以為他是臨時有事,但到了今天也沒消息。”隨後薑光就不說話了,他在等昀哥兒的吩咐。

昀哥兒搖了搖頭,“隨他吧,他都不要我給他的工資,人家之前可能隻是單純想報恩,現在覺得報得差不多要走也正常。”

說完,昀哥兒就把趙越的事放下,跟著李複直奔府衙而去。

估計騫珪、範旭等人應該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