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五子棋與殺人天 少年天子劍(1 / 1)

梁國的過年假一共就三天, 所以一眨眼這休假也就結束了。

節假日才結束,果然涼州牧大兒子趙尚的死訊就傳開了。據說是因為冬季寒冷,山中的大虎找不到吃的, 於是下山來拖人吃, 鄉民將這事上報了官府。

也是巧,冬季無事。

趙尚無聊得發黴, 聽說這件事後就帶人興致勃勃去獵虎。結果追虎中跟護衛稍微失散了下, 被埋伏的一個用劍高手當場削掉了腦袋。

趙尚死後, 涼州牧大哭了幾場還暈了過去, 醒來後暴怒,已經開始搜山檢海的尋找凶手。

但幸好這把火暫時燒不到昀哥兒的頭上了,本來他還擔心自己阿爹得到漢陽郡郡守之位, 涼州牧會不會折騰什麼幺蛾子。

不過現在看來, 他也暫時沒空理會自家這邊的事了。

所以趁著整個涼州的視線被趙尚之死吸引的時候, 李複帶著昀哥兒直奔冀縣。漢陽郡治所之地, 就是在冀縣。

原來的漢陽郡郡守之前就說過,他是個和事佬的角色,加上是本地人,也不愁沒地方去。兼之之前為了讓李複父子出兵武威郡,他也算是把李複父子給得罪了。

因此這位郡守大概覺得他跟李氏父子也不存在什麼交好的關係,加上他無意跟李複父子爭鋒,索性在旨意下來的時候, 他直接就把東西一收拾,另外就是屬於自己的心腹也是一起帶上了。過節假日還沒結束呢, 他早就走的乾乾淨淨了,連面都沒跟李複碰。

李複帶著自己人一到漢陽郡,第一件事就是開始給人任職。

之前他是一地縣長, 那也沒什麼職位可以給人,所以文臣大多以幕僚的身份跟隨,武將隻能憋屈地掛個鄉勇隊的名聲。

現在好了,一地郡守已經是一方主官了,下面的職位不老少了。

首先是郡尉,這是一郡武將的頭頭。

原先漢陽郡武事低迷,沒什麼像樣的軍隊,郡尉一職更是原郡守的一個心腹掛著。

現在郡守帶著一些心腹離開,那更是方便了李複。

郡尉由張玉擔任,而張玉則直接受郡守調任管製。同時鄉勇隊正式改名為郡兵,隨後又定下正式擴兵的命令。

原先的郡兵給三天的時間讓他們全部自行清理一遍,漢陽郡原本的郡兵爛的一塌糊塗,大部分都是掛在賬上吃空餉。這些人這三天時間內自動從名單劃離,那原本的問題就不再追究。

之後把郡兵的真實人員數量提交上來,由騫珪帶張玉全部徹查一遍,如果還有不實則前罪並罰,直接對吃空餉人員抄家下牢!

人員確定後,再對郡兵進行篩查。

殘疾者、年老者不再劃入正式兵,根據個人意願跟身體狀況,全部轉歸家中種田或是轉為後勤軍。

原鄉勇加上留下的一部分郡兵劃歸一處,隨後就開始征兵,一共征收一萬人,滿員就不再征。

這一萬郡兵又劃分為一千人的武衛營,武衛營營長由譚德擔任。武衛營的職責說白了就是護衛營,是在主君外出打仗時保護主君中帳所用。

一般武衛營責任重大,篩選之人往往都是百裡挑一。同時武衛營作為保護主君的部隊,一般不會輕易上戰場,一旦武衛營壓上去就說明這場戰爭打的很艱難了。

但派出去了,武衛營就要起到勢如破竹、勇者無敵的作用。因為他們是主君的最後一道防線了,他們兵敗,主君就有危險了。

這個職位交給譚德,是對譚德一種極大的信任了。

其後再劃分中堅營,顧名思義是一支部隊中的中堅隊,也是兵種人員最多的營。也是以一千人為一營,各設置五營,分彆任命鄧羌、孫夏、馮勝、呂駿、蔣毅五人為營長。

孫夏此人當初跟隨譚德一起投效,雖然波成被殺,但孫夏還不算太損德行,此後在鄉勇兵中也是勤勤懇懇。

他有過一些管理經驗,現在也是矮個子中拔高個,昀哥兒跟李複商量後,給他提了上來。

馮勝是最初馬義招收的那些逃兵之一,之前跟在鄧羌身邊,人很靈活關鍵忠心又好學,加上之前有殺白馬氐酋長的功勞,現在也到了該給升任的時候了。

呂俊跟蔣毅也都是那些逃兵,這個呂俊還是當初昀哥兒讓他們講講經曆,他是憋紅著臉第一個上去的。

這倆人在幾次戰役中都奮勇當先,小功勞積攢了不少,人更是進步了很多,也理應升任。

其後再設置兩千騎兵營,騎兵營由張玉直接領兵,另外再設置一千弓箭營跟一千野戰隊,二者分彆由曹維與丁奉帶領。

曹維跟丁奉二人都是涼州本地人,這曹維家中更是世代邊防軍出身,家中謹遵祖訓,每一代都有男丁投身軍旅,誓要驅逐異族。

雖是小兵,卻也有誌氣。

這曹維手臂長力氣大,善弓,可為營長。丁奉則是獵戶出身,自小跟隨阿爹在山中亂竄,對於涼州這邊的山形很熟悉,很擅長山戰,剛好可以做野戰隊營長。

至此,一萬人分配完畢。

其後就是文臣的配置,李複拜騫珪為謀主,聘為東曹。這官職起於劉皇叔時的三國時期,當時是丞相府的官員。不過蜀漢之後,一般朝廷再沒設置過丞相的位置。實在是丞相有時候的權力太大了,絕大部分的皇帝都很忌諱。

不過丞相沒了,東曹官職保留了下來。

目前這個職位就是主官秘書長的工作,平常替主官上傳下達,起草文件,甚至有些官職任免,東曹官也會參與其中給予考量。

騫珪的能力跟目前的地位,足以讓他勝任這個位置。

拜騫玨、騫輔為謀士,聘為彆駕。顧名思義像是給主官趕車的,實際上哪裡真讓你去啊。一般主君接待外賓什麼的彆駕幫忙安排,同時如果外出辦事,彆駕陪同幫忙出謀劃策。

拜範旭為謀士,聘為國子監祭酒,是郡守的屬官,基本什麼都可以參合一腳的那種。

孟襆擔任隴縣縣長,鄭左生、崔定都被聘為典學士,負責一郡之地的教化、教學之事。

一通指令下發,可以說跟隨李氏父子一路而來的人幾乎都是幾級連升,全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整個郡守府可以說從上到下一陣大換血,但也沒人敢橫。

李氏父子身上有大敗無食教的威名在,加上鄉勇隊是跟隨他們一起來的,一支精兵滿臉煞氣進了冀縣,誰敢翻臉?

這年頭天下亂了,誰有兵誰是大爺。

新郡守發了話,而且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可不像是前郡守有同鄉之情,加上性子也好。這李複父子一看就是精明能乾之人,誰敢跟他們耍花招,估計吃不了兜著走。

當天,昀哥兒跟李複就住宿在冀縣府衙中,然後府衙四周派鄉勇兵圍得嚴嚴實實。

昀哥兒睡得還可以,而以冀縣為輻射點的漢陽郡可就亂了起來。

現在李複明顯要徹查所有賬目,再理清虧空,更不允許吃空餉這樣的事發生。那這個屁事一堆的漢陽郡還得了,雖然李複給了他們三天時間擦屁股,可問題是這個屁股擦的很貴啊。

有些虧空太大了,他們還得把貪的東西多少拿出來一點填進去。

原郡守走的時候,已經把大量的錢財都搬走了,現在稅收、賬目虧空得一塌糊塗。

這要是這麼送上去,他們真怕李複殺人啊。

睡不好的人中,有的膽小怕事,多多少少拿出了一點,也麻溜擦乾淨屁股走了。有的還不肯拿,甚至屁股也不願意擦。

官這個東西,不就是上下兩張口,貪得很嘛。

他們不信李複不貪,不過就是他一來,發現東西被前郡守跟他們搬空了沒的貪才這麼火急火燎的而已。

但是怕什麼。

他們打算用這事兒壓一壓李複,讓李複認識到你也跟前太守一樣好了,糊塗一點,錢我們會給你的。

和平的分。

馬上就要開春,又是一大筆的春稅,隻要對上面交得了差,下面那些鄉民不隨便他們來?到時候你郡守馬上可以拿錢了,何必急於一時。

整個漢陽郡一下有些風聲鶴唳,但表面卻平靜得一片風輕雲淡。

夜。

昀哥兒支棱著腦袋,李複在練字,而昀哥兒的對面是騫珪。他倆前面擺著一盤棋,上面已經殺得難分難解。再看,玩兒的是五子棋。

就算是玩這種小兒科的東西,騫珪還是坐得風度十足,落子的手勢跟儀態極為儒雅,怪不得原來梁國皇帝讓他做守宮署。

昀哥兒笑著跟騫珪下五子棋,他跟很多人下過,鄭老頭跟孟老頭不會讓他,把把贏他還會嘲笑他。

崔老頭就很奇怪,他屬於能贏,但每次快到贏就生硬地拐彎放棄贏,似乎不願意贏他,有種明哲保身的味道。昀哥兒就很奇怪,他這麼和善可愛,崔老頭乾嘛有種隱晦敬畏他怕他秋後算賬的感覺。

他阿爹不願意跟他玩,說要玩就學正兒八經地下棋。

跟範旭玩則沒有體驗感,不是範旭贏他,而是下沒幾步他就贏了,對方放水放的乾脆利落,偏偏範旭一本正經,昀哥兒也不好說什麼。

還得是騫珪,往往跟他大殺特殺下滿整個棋盤,最後往往能讓他很艱難地贏棋,成就感爆滿。

這會兒騫珪‘艱難’落下一子,示意昀哥兒下。

昀哥兒轉著手裡的黑棋玩,笑道:“騫公,我們待在郡守府快三天時間了。你說外面那些人,現在屁股擦了怎麼樣了?”

“有人會想搏一搏的。”

李複也放下了手裡的筆,他的心不靜,原本端正的楷體寫得有些歪扭了。事到臨頭,李複發現他竟然有些微微緊張,還不如昀哥兒冷靜。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曾經我聽過一句話,當一個人能獲得百分百利益的時候,他就敢踐踏任何律法。而超過百分之三百,他就敢犯下任何罪行,包括弑君!”

李複手輕顫了下。

昀哥兒下了手中的棋子,“阿爹不用擔心,我們遲早要走到這一步的。整個漢陽郡是一定要跟隴縣還有成紀縣一樣,全部重新劃歸土地,然後開荒。

這次不鬨大大開殺戒,之後反而找不好借口。不過整個涼州地處偏僻,真正的世家望族幾乎沒有,不過是一些豪族富戶而已。之前無食教來涼州,也幫我們殺過一遍了,還剩下的說難不難,看阿爹的決心罷了。”

李複扭頭看了眼自己滿臉福氣的兒子,他明明還這麼小。跟他同歲的翊哥兒,現在還在府中為每天多寫一個字痛苦,怎麼會差距這麼大。

這樣的孩子是他李複能生出來的?

說真的,對著這樣一個天生人主氣象的孩子,李複既感到高興,有時候又也會惶恐,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昀哥兒往外看,天明就是第四天了。今晚無月,陰雲漫天,看來確實適合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