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禹國,啟城。
顧府,前廳,顧寧禧和詡渺對坐於茶案邊上。
顧寧禧為詡渺斟上茶,命人到街上請畫師。
“詡渺姑娘,冒昧問一句,你們是為何來啟城?”前廳中,隻有顧寧禧和詡渺兩人。
單獨相處,於顧寧禧是莫大的好事,天大的機會。
詡渺輕抿杯中茶,茶水香醇濃厚,味甘悠遠。
“說來話長,小女子家中落道,父母雙亡後,一直與夥伴相依為命,前些日子,小女子不慎將父母留下的遺物丟失,經過打聽,知道遺物被人拾走,並帶入啟城。故而,小女子為尋遺物,與夥伴輾轉來到此地。”
“姑娘的遺物是何物?可有什麼特征?顧某願出一份綿薄之力為你尋之。”
詡渺一聽,忙起身福禮,道:“小女子在此謝過公子。”
顧寧禧虛扶詡渺:“姑娘客氣了,快請坐下。”
詡渺頷首,隨後落座:“小女子的遺物是一把通體碧色的玉簪,玉簪一頭雕有一朵栩栩如生的佛蓮,簪子看似尋常,卻又不同,隻有識貨的人,才能知道那簪子價值非凡。”
顧寧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喚來家丁附耳說了幾句。
家丁連連應下,匆匆出府。
顧寧禧對詡渺道:“詡渺姑娘煩請耐心等上幾日,顧某已命人去尋,一有消息,定會立刻告訴詡渺姑娘。”
詡渺感激地笑了笑,起身單膝跪下:“顧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今生沒齒難忘。”
顧寧禧忙將詡渺扶起:“詡渺姑娘無需客氣,你不畏艱難,與同伴千裡迢迢前來尋親人之物,這番勇氣,顧某敬佩。這世間,又有多少女子,能有詡渺姑娘這番勇氣?”
詡渺垂眸不看顧某,唇角含笑,帶有一番羞澀:“顧公子抬舉小女子了。”
詡渺輕抬眉目,眼含秋波,泛起一絲哀戚:“小女子已無以為靠,唯有先親留下的一枚簪子拿來做念想,若是連那念想都尋不回,我獨留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詡渺我見猶憐的模樣,直戳顧寧禧的心臟,心疼,憐惜,愈發的喜歡……全彙聚在這一刻。他暗自發誓,今生今世,無論用什麼法子,定要守在詡渺身邊,讓她免遭傷害,護她周全。
“詡渺姑娘莫要說這些泄氣傷心話,你還有你的夥伴,簪子顧某也會想儘辦法,替姑娘尋回。”
詡渺點頭,道:“顧公子那日救了我,現又幫我尋夥伴找遺物,顧公子的恩情,小女子無以為報,日後,顧公子若有需要小女子的幫忙的地方,顧公子莫要客氣,儘管開口。”
顧寧禧也不客氣,很爽快地應下了,有來有往,他們才有發展。
詡渺輕笑,問:“話會回來,那日街上這般熱鬨,顧公子怎會出現在小巷裡?”
夏祭這麼盛大的一個節日。達官貴人,王侯將相,不是應該早尋一處上好的位置,觀望遊街麼?
顧寧禧與詡渺幾句交談下來,剛開始的緊張無措慢慢地不見了,舉手投足間變得自然許多。
他道:“我向來不喜那種熱鬨,因礙於情面,不得不去露個臉,且回來的時候路上十分擁擠,便決定走小路回家,然後就剛好碰見詡渺姑娘……”
“被調戲”三個字顧寧禧說不出口,那日的事情已經過去,何必揭人不堪回憶的經曆。
臨近傍晚,外出的家丁帶了幾個畫師來到顧府,詡渺與他們描述完猙他們的外貌後,簡單用過晚膳,回房沐浴。
深夜將至,所有人已在熟睡中,詡渺的房門被輕輕地打開。
皎潔溫柔的月光,灑在園子,鋪在遊廊,詡渺從房間輕聲走出,沿著遊廊漫步而行。
月光映襯在詡渺的烏發與白色的衣裳上,度上一層熒熒光輝,聖潔高雅。她走出遊廊,穿過院子,勝雪的肌膚,傾倒眾生的絕色,平靜的面容,在月光下,是那麼的神秘與唯美,她置身的院子仿佛是那九天仙境,她便是九天中最為矜貴漂亮的仙女。
詡渺來到一間緊閉門扉的屋子前,門被輕輕推開。她走到床邊,床上躺著的正是顧寧禧。
詡渺俯身伸出手,卻在他臉龐邊上停下動作。
漆黑的房間,借著微弱的月光,詡渺如秋水的雙眸下,是複雜的情緒。
為何要長得一模一樣?難道是覺得懲罰她還懲罰得不夠?亦或是在提醒她什麼?
詡渺將手收回,她站直身體,轉身離開房間。
深夜靜謐,院子裡傳來蟲子的鳴叫。
詡渺抬頭望天,黑夜下,星河遍布,似是置身於銀河中,令詡渺生出一種詭異的不真實的感覺。她閉眼探究,得到的結果的總是一切正常,可既然正常,為何猙還不上門尋她?她心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剛想就此進行思考,但一到腦邊,登時沒了那感覺。
詡渺討厭這種感覺,可她又無能為力。她看著自己纖細白嫩的雙手,陷入思緒。她多久沒有這種的感覺了?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她父神母神羽化的時候,然後,這是第二次。
她以為,自那之後,她便不會有無助感,一個一直沉睡的人,哪來的無助?她現在醒了,還是以為這種感覺不會再尋上她,因為大家都求著她來拯救蒼生,既然是英雄,又怎會無助呢?
看來,是她想得過於簡單,或者是她高看自己。
原來,過了這麼久,她的想法還是那麼幼稚。
她以為她能看透一切,實際上,她在彆人眼中或許隻是個笑話。
詡渺扯出一抹苦笑,她今晚是怎麼了?不是出來尋查個究竟嗎?為何在院子裡站著不動,在這裡多愁善感?
夏日的夜晚,有些燥熱,詡渺的心,有些煩悶憂鬱。
翌日。
詡渺用過早膳,與顧寧禧一同出了顧府。
詡渺與顧寧禧說,她是從小鎮子來啟城,想見見都城的繁華,故想到街上走走。
顧寧禧一聽,眼下不正是表現的機會嗎?遂立馬表示與詡渺一同上街,美其名曰——谘客。
詡渺見顧寧禧這般熱情,不好拂去他的好意,便點頭答應了。其實,她到街上去,一是為了尋找猙,二是再四處查看一番。
顧寧禧和連墨模樣相同,因此分散詡渺大部分的注意力,她的心思全在為何顧寧禧會和連墨長得一模一樣。直至昨夜,詡渺在院子暗自神傷,她才突然發現,她尋不到兩獸兩神還有補天石的氣息。
詡渺斷定,期間定有蹊蹺,許是她漏了哪裡的線索,或是哪裡有重要的線索她沒找到。既然顧府沒有,那啟城定會有。
顧寧禧見詡渺答應,登時喜形於色,他喚來家丁,本想讓他備一輛馬車,卻被詡渺阻止了。而後他想,是啊,坐馬車哪有閒散於街上那般浪漫。
顧寧禧命人拿來一把遮陽的傘,撐著傘和詡渺一同走出顧府。
啟城的大街,因夏日炎熱,少有人行走。倒是茶館、聽書樓以及戲樓,喧嘩熱鬨,高朋滿座。
詡渺走在街上,引來往來之人不由將目光投擲到她身上,甚至還將在茶館裡避暑,在聽書樓裡聽書,戲樓看戲的人都引到門口遙遙而看,甚至有好幾位男子,仗著自己是青年才俊想上前套近乎。可當他們見詡渺身旁站著的是顧寧禧,隻好就此作罷。
顧寧禧在啟城的身份神秘尊貴,隻知他富可敵國,就連符禹國的皇帝,也禮讓他三分,更彆說尋常百姓,對顧寧禧既尊敬又害怕,想上去與他結識,又無法戰勝心中的自卑。
可謂是複雜又矛盾。
此時的顧寧禧,內心是忐忑緊張,是興奮喜悅,他非常開心地能與詡渺單獨走在街上,為她撐傘,以此告示眾人他與詡渺關係看起來不一般,另外,他又害怕,害怕自己成為不了一個合格的東道主,讓詡渺玩得不儘興,不開心,從而留下不好的印象。
顧寧禧四處巡視街邊的店面,他停下腳步:“詡渺姑娘,可否在此等一下顧某?”
詡渺心中不解,但還是點頭答應了,顧寧禧畢竟是人,人有三急很正常。
顧寧禧將手中的傘給了詡渺,向一間雅致的店面跑去。
詡渺撐傘站在原地,看著顧寧禧的背影,接受著周圍帶有不純的目光。
詡渺對這些目光不予以理會,她就好比紅塵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恬然自若,高潔脫俗。
有人想趁顧寧禧不在,借此上前認識詡渺,卻都被詡渺淡然的目光給勸退。
詡渺神情怡然,目光淡淡,可就是這一副人畜無害,斯文嫻雅的樣子,讓駐足垂涎詡渺美貌的人,隻能站在她五步開外,但凡小挪半步,就會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傾身而下,讓他們深感窒息與恐懼。
果然,貌比天仙還美的女子,尋常人隻可遠觀。
詡渺站在原地約莫等了半盞茶的時間,顧寧禧從雅致的店鋪裡小跑出來,手來還端著一個精致可愛的瓷碗。
他笑容燦爛,就如孩童一般。
夏日早上的陽光已是熱烈,顧寧禧的笑容卻像夏日的涼風,吹進詡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