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輝月伸出手, 搭在虞倦的指尖,什麼都沒問:“好。”
虞倦的手指顫了顫。
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的闖入, 自顧自說的話可能太突兀了,又抿了下唇,解釋說:“孫七佰不在, 不會過來,所以我來找你。”
“你還記得上次, 我出去的時候, 說過會陪你一起去看這座山嗎?”
周輝月看著他,眼底有些笑意:“記得。”
夏日太短了。虞倦隱隱約約地感覺,好像分離在即。如果離開這裡, 和周輝月告彆, 他們真的還會再見面嗎?
還是像原書裡一樣,周輝月會消失在眾人的視野,直至複仇歸來。
對於十八歲的虞倦而言,十五年太漫長了,是他有記憶後的所有人生, 而不是書中短短的一句話。
虞倦不願意想太多,可能是有點逃避, 但是他曾經經曆過與周輝月有關的未來, 即使隻是短短的十分鐘,隻是一段臨死前的無意義的對話,卻依舊記憶猶新。
醒來時好像恨的刻骨銘心。
現在想來, 記起的大多是二十二歲,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的周輝月。
但不管如何, 虞倦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說:“所以就現在去好了。”
他想了想:“我去收拾點東西,在外面等你。”
周輝月鬆開了虞倦的手。
電話一直沒掛,杭景山隱約能聽到虞倦的聲音,但都是斷斷續續的。
等另一邊徹底安靜下來,杭景山開口問:“是因為你的未婚夫嗎?”
周輝月“嗯”了一聲,坦然地說:“不想和他解除聯姻關係,想留在他的身邊。”
在此之前,杭景山沒想過原因這麼……這麼簡單,甚至如果周輝月這麼告訴他,他都不會信。
但他親耳聽到兩人的對話,一個截然不同的周輝月。
杭景山猶豫著一會兒,還是開口:“我以為,你是不會為了這些改變自己的計劃的。”
周輝月說:“那你對我還不夠了解。”
實際上是周輝月改變了,不能算是杭景山的感覺出錯。
杭景山說:“期待和你的見面。”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見面。
“等你回來,記得介紹未婚夫給我認識。”
杭景山做人很有一套,知道周輝月和虞倦的關係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後,就再沒單獨開過虞倦一次玩笑,之前的事也不再提。
周輝月說“好”,隨即掛斷了電話。
虞倦很快就將東西收拾好了,他背著包,裡面裝了他外出必備的一乾物品。
這是第一次和周輝月一起出門,他沒騎車,兩人一同穿過花園,從後門離開。
山路很長,不太平坦,虞倦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給周輝月推輪椅,最後還是沒推。
周輝月看起來並不希望自己那麼做,他可以獨自處理好一切。
兩人走得很慢,穿梭在樹林間,虞倦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輝月說話。
他走過很多次這條路,第一次全然陌生,雖然有地圖的導航,但是看到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綠,還是會擔心迷失在這片山林中。
周輝月聽得很認真。
他沒說謊,即使早已走出那扇門,但真的沒逛過這個地方。他太忙了,沒有時間,也沒什麼遊山玩水的興趣。後來將紫金山莊返修完成後,周輝月隻來過幾次,每次都是有事。
直至電話鈴聲響起,打破此刻的兩人獨處的寧靜。
虞倦接起電話,聲音很陌生,他一時沒認出來。
那人聽起來氣的半死,陰森森地表明身份:“周知。”
虞倦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搭在輪椅上,心不在焉地問:“有什麼事嗎?”
就像是上一次的事沒有在他這裡留下半點痕跡。
周知鄭重其事地說:“恭喜你,虞倦,要和一個殘廢綁定了。你們的婚約不能解除了。”
明知道周輝月聽不到對方說話的聲音,虞倦還是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虞倦不著調地猜測:“不會是你回去後還是想著那件事,所以蘇太太才會這麼做的。”
對面的周知卡殼了,好半天才回道:“絕不可能!”
周輝月轉過頭看他,大概是知道對面的人是誰了。
虞倦冷淡地笑了:“看來是真的。”
他的脾氣不好,更何況周知還是自己找上門的:“那應該感謝蘇太太,因為如果是和你訂婚的話,我沒辦法接受。”
周知果然急的跳腳:“周輝月有什麼好的?”
虞倦輕描淡寫道:“嗯,也就比你好一百倍吧。”
很忽然的,周輝月抬起手,反握住了虞倦的手腕,他說:“虞倦,注意看路。”
電話另一端的周知聽到有人在說話——一個年輕男人,而紫金山莊是在深山老林,與世隔絕,除了周輝月,好像沒有彆人了。
於是,他咬著牙問:“你和周輝月在一起?”
虞倦的手被周輝月握著,邁過一個缺口,“嗯”了一聲:“怎麼了?”
很明顯,周知被羞辱了,再一次。
電話沒掛,周知還在對面囔囔,虞倦不耐煩再聽了,他把周知拉進了黑名單。
掛斷電話後,虞倦低下頭,想了一會兒:“下次不要在電話裡出聲。”
周輝月平靜地問:“怎麼了?”
虞倦皺了皺眉:“不想被他們發現,會很麻煩。”
周輝月說:“不會發現。”
謹慎起見,虞倦還是提出了要求,他說:“我不允許。”
周輝月看著他的眼睛,沒有反對:“好。”
拐了個彎,下坡有點陡,輪椅調整了角度,緩慢地向下滑行。
虞倦走在他身邊,開玩笑說:“這次不算要求之一了嗎?”
他隨口說出的要求很多,有時候自己都記不清了,但是周輝月會記住,並且很清楚是第幾條,但是離一百條——也就是達到虞倦對未婚夫的要求還有很遠。
周輝月搖了下頭:“不算了吧。”
他認真地說:“不想彆人出現在你對我的一百條要求裡。”
虞倦怔了怔,這句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太……太親密了。這個人是故意的嗎?
有的時候,虞倦覺得這個人談起未婚夫,談起一百條約定,像是在開玩笑,但他又表現得很認真。
虞倦琢磨不透,索性就不再想了,反正事已至此,第一次見面就犯下的錯誤,不可能在一個多月後重來。
後悔也晚了。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不會糾結做不到的事。
但他的本能還是告訴自己很奇怪,狐疑地“哦”了一聲,不太想面對這個人,沒說話,直直地往前走。
還沒走幾步,又被周輝月拽住了。
對方的體溫略低,圈住了虞倦的手腕。
“你走得太快了。不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