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客源 您能彆放在心上嗎?(1 / 1)

於佩和李勤年各自回到座位之後, 兩桌人明明挨著,說話聲卻都不約而同地壓低。

氛圍裡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原本打算慶祝一番的何歡瞧見這副架勢,心裡不大爽快,低著嗓子問於佩:“咱們出來下館子是為了慶祝律師所改名後的第一個案子勝利, 他們是為了什麼啊, 難不成也是為了慶祝案子?”

勤年律師所每個月不知道會勝訴多少案件,要是每件案子都要出來慶祝一番, 那一天得下館子好幾趟。

勤年律師所的人, 對於案子的勝訴應該見怪不怪才對, 何歡的好奇心被勾起, 小聲猜測:“勤年律師所最近該不會辦了什麼轟動行業的大案吧?”

陳煥河第一個出聲否認他:“沒有, 最近沒聽說他們律所裡有大動靜。”

何歡面上懨懨,“或許是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好,故意不聲張, 到時候給大家來個爆炸性的消息, 震驚眾人。”

陳煥河理智地分析:“應該不可能, 業內沒什麼案子能瞞得一絲不漏, 真有大案,咱們早就聽到風聲了。”

“老陳, 你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何歡獨自思忖著,“那要不然隻是普通的同事聚會?”

何歡戳著下巴朝四周觀望一圈, 心裡詫異。

這麼高檔的酒店, 他也隻能借著新店開業第一單勝利的由頭撮掇大家出來吃一頓, 沒想到勤年律師所的同行們卻是想來就來?

何歡神情複雜地望了於佩一眼, 小聲道:“普通聚餐都選在這樣高檔的酒店,勤年律師所的福利這麼好嗎?”

於佩沒回答。

何歡和陳煥河兩人自以為很小聲的討論其實並不小聲,旁邊那一桌勤年律師所的前同事們應該都聽到了。

沒得到回答, 何歡以為於佩沒聽見,稍稍提高音量,問:“他們真的隻是普通聚餐?他們福利一向這麼好?”

於佩:“……”

看來不回答這個問題,何歡不會死心。

於佩回過頭,朝著旁邊桌上的袁夢霞叫了一聲,“小袁同學。”

袁夢霞坐在王展延旁邊,剛才王展延起身朝於佩打招呼時,她也想同於佩打招呼,奈何李勤年比她先一步起身。

王律師、李老板分彆與於律師寒暄完,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了,變得格外不自在,她再想站起身過去打招呼,顯得有點不合時宜。

這會兒於佩主動呼喊她的名字,她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起身,一個箭步竄到於佩身邊,笑嘻嘻地打招呼:“於律師,你叫我啊?”

被袁夢霞莫名其妙的熱情驚了一下,於佩望她兩眼,開始問正事:“小袁同學,剛才忘記問了,你們過來聚餐也是為了慶祝?”

這話問得直白,反正何歡的悄悄話已經被聽了去,沒什麼好遮掩的。

況且這事也不是什麼機密,問一下不成問題。

袁夢霞顯然也覺得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直言道:“不是慶祝,是有客戶請咱們吃飯。”

“哦?”於佩眉頭微微揚起,“客戶請了全律師所的人?”

“是呀。”提起這事,袁夢霞很是激動,“這客戶好大方的,業務還沒開始談呢,就先請咱們吃大餐。”

得到答案的於佩沒什麼意外,一旁的何歡卻不淡定了。

他眼巴巴望著袁夢霞,“你是說,業務都還沒定下來,客戶就先請你們律師所的所有同事來酒店吃大餐?”

“是啊。”袁夢霞點頭,“客戶打算約李老板出來邊吃飯邊談業務,後來一想,乾脆把全律所的人都請來吃一頓。”

聽完,何歡心裡咕嚕咕嚕冒起酸泡泡。

好嘛,人家勤年律師所果然是名聲在外,招來的客戶都這麼大方豪放,業務都還沒談呢,倒是先送起福利,他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樣請吃大餐的客戶啊。

目送袁夢霞回到座位,何歡懶懶靠在椅子上,一臉頹喪,連起初慶祝的喜悅都消散大半。

心裡的羨慕僅僅是一部分原因,他隻是突然意識到,他那一方小小的律師所與人家勤年律師所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為了一個離婚案件的勝利,他們高興得要來大酒店慶祝,可人家勤年律師所,有客戶連業務都沒談,就主動宴請律所所有人。

這樣的客源簡直天差地彆。

這些天隨著於佩的到來,給大家注入不少信心,也讓他內心膨脹不少,差點以為隻要努力一點,便可以與優秀律師所比肩。

事實上,還差得遠呢。

宛如一盤涼水從頭澆到尾,何歡內心歡騰的火苗滅了大半。

慶祝似乎沒什麼意義,現在還不是可以高興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他耷拉著腦袋靠在椅背上,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這副頹勢表現得太明顯,於佩正要開口說點什麼,身後一陣喧囂,她還沒反應過來,隔壁李勤年已經拉開椅子,起身離開。

等她轉過身,隻瞧見李勤年領著一男一女走向包間。

看來,這兩位就是大方豪放請吃大餐的客戶,隻是,這兩道陌生的背影看上去怎麼有幾分熟悉呢?

於佩收回視線,在記憶力搜尋一陣,終於找到蛛絲馬絲。

她目光定定望向對面的謝屹,“剛才的人你瞧見沒?是不是威爾先生?”

於佩隻與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見過一次面。

那時候楊秋紅和孟東相繼面臨牢獄之災,家裡被送出去的小姑娘孟心婉遭人遣送回來,親爹不想養,死乞白賴把小姑娘扔給她,說她破壞了整個家庭,就該她負責。

她不得已,打算讓小姑娘脫離糟糕的原生家庭,給小姑娘找一對國外的養父母。

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是謝屹為她找到的最合適的人選。

若不是後來家裡的保姆鄒雨萍收養了孟心婉,小姑娘原本是該跟著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一起生活的。

收回思緒,於佩凝眸看向謝屹,再度發問:“是不是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

謝屹正側著身子與顧長林相談甚歡,聽到於佩的聲音,他停頓下來,眸子淡淡掃過包間,低沉道:“太遠了,看不清。”

於佩:“……”

包間裡,威爾太太與威爾先生相繼落座。

兩人視線齊刷刷落到面對的李勤年身上,威爾先生先開口:“李老板,我的事情沒在電話裡詳談,我覺得當面談更能說清楚,你覺得呢?”

“是是是。”李勤年態度很熱情,“那是當然,當面談比在電話裡談更加清楚,電話裡您隻說了是有關遺產的事情,能不能請威爾先生現在詳細說明一下?”

威爾先生正襟危坐,開始講述整個來龍去脈:“是這樣的,我父親前些日子去世,他名下留了部分財產,我哥不想分給我,說我常年在國外,沒有資格分我父親的遺產,這件事有點麻煩,我得找個專業的律師處理。”

李勤年垂下腦袋,嘖嘖嘴:“的確有點麻煩。”

要是放在以前,遇到這樣的案件他肯定高興萬分,推出律師所的招牌律師於佩,把這種涉外的業務處理得妥妥當當。

可現在於佩不在律師所了,律師所裡沒有人能夠處理這種涉外業務。

這是個肥單,他不想錯過。

可是……交給誰來做呢?

正當李勤年猶豫不決時,聽得威爾先生接話:“是啊,是挺麻煩的,我父親有一家公司,名下還有一些固定資產,我和妻子常年在內地工作,與那邊聯係不多,對我爸的整體財產情況不是很了解,我需要律師的幫助,我想好了,這事交給於律師處理,再合適不過。”

李勤年還在心裡思考這案子交給誰比較妥當,思來想去,也隻有交給王律師才最穩妥,可是王律師對國外的法律了解多少呢?

他還沒思考個所以然,聽到威爾先生嘴裡蹦出於佩的名字,猛然一愣:“誰?你說交給誰?”

“於律師啊。”威爾先生一臉坦然,“李老板,咱們也聊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詳細情況,我想讓於律師參與進來。”

李勤年聽得一臉懵,“什麼意思?”

看著面前人出乎意料一臉震驚的模樣,威爾先生也懵了,他轉頭與身邊的威爾太太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充滿疑惑。

李勤年從震驚中緩過神,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裡又不太敢相信。

他低著腦袋,幾乎是鼓足了力氣,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抱歉,威爾先生,於律師已經不在律師所了。”

這下威爾先生更加震驚了。

他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李勤年,“李老板,你是不是拿我說笑?我進來之前明明看見於律師了啊!”

面對李勤年一係列莫名其妙的行為,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決定中斷談話,兩人站起身,拉開包間的門,朝著外面於佩的方向走去。

於佩點完餐,正要起身招呼服務員,瞧見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從包間裡走出,直奔她而來。

兩人熱情地朝她伸出手,“你好於律師,好久不見。”

這陣仗,嚇得兩桌人鴉雀無聲。

於佩放下手中的菜單,儘管有點沒明白目前的狀態,依舊毫不遲疑地將手伸出去,禮貌回應:“好久不見,威爾先生,威爾太太,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們。”

這話落在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耳中,兩人不禁皺眉。

威爾先生很是納悶:“怎麼會沒想到,我為了請你特意請了整個律師所的人,你今天不是過來吃飯的嗎?”

話音一落,勤年律師所的前同事們全都倒吸一口涼氣,眾人望向李勤年出來的方向,總算明白了這一切。

原來這位大方的客戶是打算請於佩,才特意請了全律師所的人,隻是這位客戶還不知道,於佩已經離開了勤年律師所。

很顯然,於佩也知道了威爾先生的用意,她面帶歉意:“抱歉,威爾先生,我現在不在勤年律師所工作。”

威爾先生有點費解。

明明他請律師所的人吃飯,於佩也過來了,怎麼於佩突然就不在勤年律師所工作了?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

威爾先生很是淡定地表示:“沒關係,我找的人是你,於律師,方便和我去包間聊一聊嗎?”

威爾先生當場的邀請讓所有人傻了眼。

大家不約而同望向李勤年的方向。

原本是李勤年的客戶,一轉眼就變成了於佩的客戶,饒是心裡暗爽的何歡也隱隱覺得這局面有些尷尬,若是於佩當場同意,恐怕以後和勤年律師所的梁子就結得深了。

於佩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她笑著望向威爾先生,“咱們這行接業務講究個前來後到,我這樣進去,恐怕不妥。”

威爾先生雖說是個外國人,在國內工作好多年,也懂了一些委婉。

他眸子一轉,當即明白於佩的顧慮,返身回到李勤年面前,誠懇地解釋原因:“李老板,非常抱歉,這事是我做得不妥當,我原本心裡就想著讓於律師來處理這件事,她有留學背景,處理涉外業務更加得心應手,她是我不二人選。”

“隻怪我沒有提前了解足夠的情況,不知道她已經離開貴所,非常抱歉,希望李老板您能諒解,這事不是我臨時考慮換人,在我心裡早就認定了於律師,我隻選定了這麼一個人,非常抱歉,為了表達我的歉意,這頓飯算做對大家的補償,希望大家吃得開心。”

“李老板,您能彆放在心上嗎?”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裡子面子都照顧到,李勤年也無話可說。

他心裡悶歸悶,也猜到威爾先生的話應該不假,對方估計一開始就奔著於佩來的。

儘管心裡不是滋味,他嘴上也隻得裝作大度地回應:“放心吧威爾先生,我沒放在心上,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能合作,希望以後能幫得上您。”

在外面談業務談得多了,這種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對於李勤年來說並不難。

得到這樣的回複,威爾先生明顯鬆了一口氣,他開始重新邀請於佩。

於佩這次應了一聲,答應下來,朝包間走去。

轉身往包間走的時候,威爾先生目光瞟到餐桌上竟然還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擠在一堆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男人中間相談甚歡的人,是謝屹。

謝屹相貌與氣質都極其突出,照道理他不該沒有發現,隻是他心裡下意識覺得,謝屹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和眾人打成一片。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打招呼,謝屹卻像沒認出他,連眼神也不給,隻在眾人沒留神的時候不動聲色搖搖頭。

威爾先生識趣地閉了嘴。

往桌上瞟了一圈之後,他終於發現了端倪。

於佩沒有與李勤年坐在一起,謝屹也沒有和李勤年一桌,如果於佩還在勤年律師所裡工作,李勤年不會讓兩人離這麼遠。

所以,與於佩和謝屹坐在一起的這幾位,大概是於佩另謀高就的同事們吧。

威爾先生微笑著朝桌上眾人點頭,“初次見面,這頓飯我請大家吧。”

說完跟上於佩的腳步,往包間走去。

望著兩人消失在包間的背影,何歡差點激動得喊出來。

瞧瞧,瞧瞧,這麼快就有客戶請吃飯了!

剛才還在羨慕隔壁勤年律師所的人有大方的客戶請客,心裡不斷冒酸水,現在這客戶轉頭就成了於佩的客源。

雖說這是於佩自己的客源,但是於佩和他是一個律師所的嘛,於佩要是成功了,那也相當於律師所成功了呀!

何歡高興得合不攏嘴,望著包間方向傻樂。

不遠,看來差得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