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初心 感受一下差距(1 / 1)

幾天後, 於佩與王展延作為原告的代理律師,一同出庭。

案子審判很快,不用一個上午的時間, 判決當庭宣判,被告張誌華應退還原告程春望全部款項, 總計65萬元。

如此順利的原因,是於佩拿出了關鍵性證據, 一支錄音筆。

證據確鑿,對方無可反駁,的確存在事先隱瞞抵押的情況。

出庭之後, 最高興的不是打贏官司的於佩和王展延,也不是當事人程春望, 而是一直關注整個案子進展的李勤年。

這次的案子解決得乾淨利落又高效, 回去的路上,李勤年對於佩讚不絕口, 尤其是她那支巴掌大的錄音筆。

作為律師所的小老板, 李勤年楊是不會把一些小工具放在眼裡的。

錄音的工具他見過不少, 目前最先進的也就是微型錄音機, 巴掌大小, 但有點厚度,裡面塞得下一隻磁帶。

至於於佩手中的薄薄一支錄音筆,他還真沒見過。

他敢篤定,這玩意兒國內沒得賣。

不然他不可能沒聽過。

回到律師所後,於佩在庭上出席的錄音筆立即成為律師所裡所有人重點關注的對象。

大家將於佩團團圍住, 儘情觀賞從來沒見過的如此小巧的錄音筆,忍不住發出一陣陣輕歎。

“天呐,這錄音筆真小, 就算揣在口袋裡,也不會被人發現吧?”

“我還沒瞧見過這個樣式的錄音筆呢,看來是咱們落後了,這麼一對比,錄音機太笨重了。”

“於律師,這是你在國外買的吧?多少錢啊?國內估計都買不到。”

……

關於價格的問題,於佩沒有回答。

她沒吝嗇,直接將錄音筆遞給大家觀詳。

在一片驚歎聲中,終於有人問出來專業相關的問題:“可是,錄音的內容,可以當成證據嗎?沒經人同意錄下的內容,是不是無法成為證據?”

問話的人是實習律師袁夢霞。

於佩抬眸輕輕看她一眼,滿律師所的人都沉浸在觀賞從未見過的新型錄音筆,隻有小袁同學關注案子的實情。

於佩有點欣慰。

走到袁夢霞身邊,笑著道:“當然可以,合法取得就行。”

她沒有偷偷在張誌華家裡或者辦公地方放置錄音筆,她是光明正大放置在方朝祥安排的會議室。且談話內容與案件相關,不涉及個人隱私。

總之,法庭采用了。

那就說明有可取之處。

袁夢霞的這一問,讓律師所裡其他同事反應過來。

這麼一個好用的工具,誰不想用?

大家踟躕著,不知是誰問了這麼一句:“於律師啊,你看你這東西這麼好用,下次能不能借我用用啊?”

於佩略一沉思,“可以。”

聽到於佩答應,其他人立即七嘴八舌湊過來。

“於律師,咱們都是同事,你不能厚此薄皮啊,你能借給他用,也借給我用用唄。”

“還有我,還有我,於律師,平時你買水果,我都幫忙去洗,你不能把我忘了啊!”

……

攀交情地攀交情,說好話的說好話,大家團團把於佩圍住,直到聽到她答應下來才高興地一窩蜂散去。

從那之後,獨屬於於佩的錄音筆成了律師所裡的公共財產。

對這樣的狀況最高興的要屬李勤年。

不花一分錢,讓律師所裡多添了一份公共財產,這誰不高興?

對於於佩這樣慷慨的行為,他決定給予回報,“於律師啊,過兩天有個行業會,你和王律師陪著我一起去吧。”

“行業會?”於佩微微皺眉。

“是啊,能被邀請參加的都是咱們行業的精英,你可以過去結交結交人脈。”

李勤年極力邀請,“於律師,你可彆說你不想去,一般人我還不帶他去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於佩不好推辭,一口答應下來,“行。”

所謂的行業會,實際是行業交流會。

是由行業協會主辦發起的每半年一次的交流會議,每家律師所都會受到邀請,通常一家律師所隻會派出所裡知名律師參加。

同去的大多是律師所裡久負盛名的人物,默默無名的人跟了去,也沒法得到關注。

於佩就是這樣默默無聞的人。

行業會那天,她穿著一套工作裝,與李勤年和王展延一同出現時,周圍人看也沒看她,隻熱情地朝著李勤年和王展延打招呼。

看到這樣狀況的李勤年每次和人寒暄,都要提一嘴於佩,那模樣,像極了對顧客強力推銷商品的小老板。

於佩在一旁也尷尬,默默在旁邊找了個座位坐下,避開李勤年身邊的殷勤客套。

她不大願意過來的原因也在於此。

這種場合,都是同行,沒有供求關係,有效社交的基礎在於雙方處於差不多的地位。

目前在眾人眼中,她隻是個勤年律師所裡的實習律師,也辦過什麼驚天動地的案子,眾人必定記不住她。

等她之後案子多了,有了名氣,不用李勤年這樣強力推薦,自然有人過來和她套交情。

於佩隻當是來聽聽行業裡的動態,沒打算主動社交,在一旁座位上顯得略為安靜。

李勤年身邊則不同,圍繞著他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

他現在是行業裡的大名人,生意蒸蒸日上,發展勢頭是其他律師所快馬加鞭也趕不上。

連對家東方律師所的老板蔣軍成也要過來同他主動打招呼。

蔣軍成比李勤年小幾歲,極其自然地稱呼其為“勤年哥”。

這樣的場合,打招呼通常是“張老板”、“王老板”之類的,一聲“勤年哥”,無形拉進距離。

“勤年哥,不得不說,我真佩服你!”

蔣軍成一雙眼睛微微眯起,對面前的人讚不絕口:“你可真舍得啊,先前舍得給大家配備電腦,現在又舍得給大家配備錄音筆,我底下的人可羨慕了,都想跳槽去你的律所呢。”

對於李勤年這樣兩個舉動,蔣軍成心裡是大寫的服。

就單說電腦辦公這一點,在自己家裡都還配備不起電腦的時候,肯為律師所的人全都配一台電腦,這樣的見識實在超前。

他也是有樣學樣,下了血本,給律所裡的人全都配了電腦。

配了之後才發現,辦事效率提高了不下十倍,處理的業務能比之前都好幾倍,那點配電腦的錢很快回本。

這是東方律師所近些日子業務量突增,發展勢頭強勁的最根本原因。

現在又聽說李勤年給律師所的人都配備了錄音筆,他要不要也有樣學樣?

隻是這高科技的錄音筆,恐怕國內沒得賣。

蔣軍成刻意過來套近乎。

先將李勤年誇捧一番,最後才慢慢引出真實目的,“不知道勤年哥律師所裡的錄音筆是從哪個渠道進貨?”

李勤年一聽,擺擺手,“這個你就彆打聽了,國內弄不到,況且這價格也承受不起,不劃算,勸你還是算了。”

這樣的話落到蔣軍成耳中,隻以為是李勤年保密,不肯泄露。

生意場上,所有的話不必明說。

蔣軍成知道現在還不是機會,識趣地沒有再追問,話鋒一轉,又拎起誇獎的話:“既然這樣,那今天勤年哥你無論如何得給我分享一下,你是如何做到每次都這麼超前的思維?”

聽到這話,李勤年謙虛地笑了兩聲,“過獎了,哪有什麼超前的思維。”

蔣軍成毫不吝嗇讚美之詞,“勤年哥你就沒謙虛了,你若是不超前,哪能做到一直領先同行。你看你率先用電腦辦公,我效仿你,也跟著有口湯喝。”

“你是不知道,現在同行裡幾乎要掀起電腦辦公的風潮,能買得起電腦的小老板都開始規劃要買電腦,買不起的籌劃著貸款都要買,這不就是你引起的風潮?”

“還有這錄音筆,我想過不了多久,也要咱行業裡流行開來,你看你這眼光,領先同行一大截,我得向你取取經。”

……

蔣軍成一番話說得誠懇至極,李勤年受了吹捧,心裡高興,面上卻沒顯露太多,遮遮掩掩的沒打算細料。

一旁的王展延卻突然插話了:“蔣老板要是想知道,不如去向於律師取取經。”

蔣軍成一愣,看向李勤年身旁的王展延。

他認得王展延。

王展延是勤年律師所的得力骨乾,也是最近在房產抵押案上打敗方朝祥的律師。

蔣軍成客氣地打了招呼,問:“於律師是誰?”

王展延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於佩。

蔣軍成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瞧見那張略為熟悉的臉。

這不是上個案子中的實習律師麼?

這位給王展延打下手的實習律師他之前聽也沒聽過,對方沒處理什麼大案子,上次和方朝祥的對峙似乎是頭一次出庭,這樣的實習律師,有什麼可關注的?

蔣軍成覺得王展延在開玩笑,“王律師,你是在逗我?”

王展延一本正經:“我沒開玩笑,律所裡全部換上電腦辦公,是這位於律師的主意,那支錄音筆,也是於律師的財務,你要是想請教,不如去請教她。”

這話說得直白,聽得蔣軍成愣了一瞬。

他轉頭去看李勤年,求證:“勤年哥,王律師莫不是在說笑吧?”

李勤年的臉色稍稍有些不自在,硬著頭皮承認:“王律師說得沒錯。”

蔣軍成沒再追問。

四周是安靜的尷尬。

就算說得沒錯,他也沒法去請教一位籍籍無名的實習律師,況且那位律師還是個女人。

蔣軍成默契地沒再提這事,李勤年也識趣地配合著轉移了話題。

兩人就這麼赤條條地直接忽視了王律師的話。

會議結束時,於佩跟著李勤年和王展延一起離開的時候,發覺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她全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懶得過問兩人之間的私事,打了車獨自離開。

另一邊,李勤年和王展延坐在同一輛出租車上。

安靜的氛圍中,李勤年率先打破沉默,他輕聲咳了咳,無奈道:“展延啊,在外面你得給我留幾分面子啊。”

王展延的脾性他了解。

說話是直接了點,但從來也沒有這麼讓人下不來台。

剛才那樣的場合,王展延這樣直白地點出來,不僅他沒面子,人家蔣老板也不大高興。

何必呢。

王展延卻一臉嚴肅:“我隻是實話實說。”

李勤年長長歎了一口氣,“唉,有時候不是說實話就可以,交際是門學問。”

王展延沒吭聲。

他淡淡地望了李勤年一眼,心裡憋了一些話,想說,最終一個字也沒說。

他不讚成李勤年這樣的做法。

實話有什麼不能說的?沒什麼不能說,隻怕是李勤年在一堆誇讚之詞中忘了形,已經快要忘記其實這一切都和於佩有關。

於佩不是個攬功的人,不會去替自己宣揚這些,但不代表她喜歡被人占功。

王展延心裡淡淡有些擔憂。

最後分開的時候,他特意問了一句:“勤年,你還知道你開律師所的初衷吧?”

李勤年神色微變,“當然知道。”

這話聽著莫名有些彆樣的味道,李勤年心裡不踏實,問了一聲:“展延啊,這周末有空嗎?來我家坐坐吧,你羽歡姐好久沒看見你了。”

王展延沉默片刻,出聲:“不了,這周末要去參加校慶。”

這不是假話,校慶是老早就定好的時間。

李勤年隻得作罷,“那行,那下次再說,好好參加校慶,回來和我分享分享有意思的事情。”

“好。”王展延應了一聲。

這個時候的王展延大概沒有預料到,最有意思的事情是在校慶那天碰見於佩。

兩人昨天才在律師所裡分彆,轉眼又在校慶上碰見。

王展延好奇地盯著一身正裝的於佩,“我記得你應該不是本校的畢業生吧?”

“的確不是。”於佩聳聳肩。

“那你怎麼……”

王展延的話沒說完,但於佩知道他接下來的意思,她無奈地笑了一聲,“被邀請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大禮堂走。

好巧不巧,中途正好碰上方朝祥。

上次程春望的案子,方朝祥打輸了,最後的錄音筆是於佩掏出來的。

對這一點,方朝祥懷恨在心。

若不是於佩拿出這關鍵性的證據,最後的官司他不見得會輸,平白無故又給他添了一道敗筆。

這次碰巧見面,他沒法對王展延發難,瞧見同行的於佩,立即起了調子。

“喲,難不成於律師也是咱們學校出去的畢業生?怎麼沒聽說過啊?”

於佩好整以暇望著主動湊上前和她搭話的方朝祥,好笑地承認:“我不是貴校的畢業生。”

聽到這話,方朝祥嗤笑兩聲,“既然如此,不知道你怎麼過來參加咱們學校的校慶?”

“貴校的校慶隻能貴校的學生參加?我聽說也有邀請社會人士的吧?”於佩瞪著他,問道。

“社會人士”幾個字讓方朝祥的優越感騰升。

的確,作為國內知名度極高的大學,舉辦校慶,確實會有一些人上趕著過來參加。

方朝祥輕蔑地看了於佩一眼,“是有社會人士參加,不知道咱們於律師是被邀請過來,還是自發地主動湊過來?這被邀請過來的和主動過來的人可不一樣,咱們學校沒攔著,周圍想看熱鬨的人也都可以進來,不知道於律師是屬於哪一種?”

於佩沉著臉,沒回答。

見她不回答,方朝祥已經認定她沒受到邀請,是自己主動過來湊熱鬨,語氣愈發刻薄。

“我能理解,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樣的學府感受一番學術氛圍,人和人的差距體現在受教育的差距,據說學校特意請了一位國外留學歸來的律師來分享,待會兒於律師可要好好聽聽,人家也是女性,你好好感受一下這份差距。”

於佩望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