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夏折返回去,付了餐費。
柳朝思他們才明白過來,她那聲飽含辛酸的“汪”是什麼意思,原來是真香了。
餐廳就在一樓大廳後方。
隻有半夏一人,去了後面用餐。
司機他們對前台小姐口中,充斥綠色的營養早餐,敬而遠之,留在大廳等候。
“這裡的東西,她還真敢下嘴。”眼鏡男低聲咕噥了句。
其他人各懷心事,沒搭這個話茬。
以為他們是在介意自己方才的豬隊友行為,眼鏡男煩躁地撇撇嘴,俗話說不知者無罪,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一個兩個……
有必要為這點小事,甩他臉色?
眼鏡男陰沉著臉,重重坐在沙發上。
大廳裡靜悄悄的,所有人皆勾著腦袋,默然無語地坐在沙發上,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靜的氛圍,沒能持續太久。
前台小姐端來一份擺盤精巧,色彩繽紛的鮮切果盤,放在他們面前。
誘人的甜香,直直朝人鼻孔裡鑽,望著盤中色澤金黃,不斷朝外滲出蜜水的甜瓜,司機捂緊造反的胃,強行逼迫自己移開目光。
這家酒店裡的東西,他可不敢吃。
為轉移注意力,他扭頭望向酒店外,僅有一牆之隔,牆內牆外卻好似兩個世界。
牆內,窗明幾淨,富麗堂皇。
牆外,荒草叢生,頹垣敗壁。
就在這時,眼鏡男忽然神神秘秘地冒出句,“你們不覺得,那個學生仔太奇怪了?”
柳朝思眸光微動。
確實奇怪。
無論先前的魚群襲擊,還是面對這座處處透著詭異的廢棄景區,半夏表現得都太冷靜,就像……
“她早就知道這裡不對勁!!”眼鏡男脫口而出。
他們隻是懷著鴕鳥心理,不願主動戳破這層窗戶紙,又不是真傻,這片景區明顯有異常!
眼鏡男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忽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
是半夏,她火速解決了營養早餐,鐵青著一張臉,從餐廳走出。
眼鏡男閉起嘴巴,就算他情商再低,也知道不能當著本人的面,談論那些他臆斷的內容。
離開酒店。
昨夜剛下過雨,環境陰冷潮濕。
踩過飄著枯草的小水窪,眾人目標明確,步伐匆匆,直奔景區出入口。
來時,夜色深沉,隻能透過模模糊糊的黑暗,窺見兩分欣欣景區的大概模樣。
現在,天光大亮,破敝蕭條的景區,徹底暴露在眾人視野中。
行走在潮濕陰冷的薄霧裡,環顧周圍破敗的建築,眾人心裡直發毛,默默加快了步伐。
雜草叢生的路旁,有一條青石搭建的小巷。
路過時,眼鏡男好奇朝裡瞥了眼。
幽深陰晦的巷道儘頭,矗立著一株枝椏上係滿紅繩的古樹,透過茂密樹梢,隱約可窺見充斥異域風情的寺廟一角。
影影綽綽的樹影中。
倏忽有一抹柔美身影,手持皮鼓,一閃而逝。
“嗯?”
眼鏡男停下腳步,凝神望去。
布滿青苔的巷道儘頭,空無一人,哪裡有什麼女性身影。
見他忽然停下,硬漢男扭頭回望,“怎麼了?”
“沒什麼。”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眼鏡男沒有放在心上,加快步伐,朝前趕去。
風,掠過掛滿猩紅的枝頭。
一片蟲蛀的枯葉脫落,搖搖晃晃,飄落在巷道拐角的水窪中。
水面蕩起圈圈漣漪,模模糊糊倒映出霧蒙蒙的天,與一隻落下的細白赤足。
“嘩啦”
水花飛濺。
頭戴寶冠,手執嘎巴拉鼓的少女,踩著水窪,從巷道儘頭閃過。
……
景區入口距離酒店很近,不多時,那鏽跡斑斑的金屬門扉,便出現在半夏視野中。
看清門外景象,眾人心中一沉。
追殺他們的魚群沒有離去,成群結隊地守在景區外,想要通過正門離開,顯然是不可能的。
果斷調轉方向,半夏幾人圍繞景區外牆,轉動一大圈。
結果不太妙。
他們已經被團團包圍。
一晚上的時間,胖頭魚招兵買馬,又招呼來不少魚小弟,將景區圍得水泄不通。
氣氛陷入低迷。
回到景區入口,眾人神情沉重地商討起對策。
還沒討論出什麼所以然來,售票窗口內亮起燈,十五小時已到。
想留在景區,隻能重新買票。
和上次不同。
這次,售票員小姐從窗口內遞出一張價格表,上面寫有他們要付的門票費。
每個人的價格都不一樣。
半夏的價位最低。
柳朝思次之。
司機和兩位男乘客的門票費,價位最高。
柳朝思對數字十分敏感,多看了幾眼價格表,很快她就發現,上面的價格不是胡亂標的。
是根據個人首次付的門票費×10,與他們在景區內的其它消費,相加在一起,得出的數字。
說出自己的發現。
柳朝思朝半夏投以感激的目光。
她和半夏共享一間客房,隻有兩個人分擔房費,比起隔壁三位,她要付的房費本應是最高的。
但借半夏的光,學生卡打折是針對客房的,兩人分擔的是打折後的房費。
看著司機他們高達五位數的門票費,半夏對這座景區的黑心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她的副本任務是存活四十八小時,每一張門票隻有十五小時的有效期,也就是說在此期間內,需購入三點二張門票。
但此地售賣的門票,隻有十五小時這一種時間段的,即是說需購入四張門票。
在場的三位男性,首次付的門票費都是一百。
倘若每次都翻十倍,那他們第四次購票的門票費用,將是十萬,這還是沒有加上其它消費的情況下。
嘖嘖嘖,不愧是黑心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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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五人中,除去半夏這個學生,全是飽經過社會毒打的社畜。
高達五位數的門票費,稱不上天價,但也讓司機他們心疼得直抽抽。
在售票員的催促中。
他們不情不願地,取出錢包。
輪到眼鏡男買票時,他眼珠一轉,張嘴就要借錢。
柳朝思和硬漢男變了臉色。
他們握緊手中錢包,正醞釀拒絕的說辭,就聽售票員橫插一句——
“我司可提供貸款服務。”
“一條手臂可貸兩萬,一顆心臟可貸二十萬,一個腎臟可貸款三十……”
說到這兒,售票員小姐挑剔地打量著眼鏡男,停頓了下,才繼續道,“你的腎不太健康,隻值兩萬。”
聽到這喪心病狂的言論,眼鏡男面色勃然大變,臉紅筋漲。
不知是因為售票員小姐口中可怕的器官貸款,還是為自己的大腰子隻值兩萬。
不再提借錢的事,他匆匆付了門票費。
見此。
柳朝思他們鬆了一口氣。
眼鏡男花花腸子太多,他說的話,誰也不敢確定裡面有幾分真、幾分假。
倘若對方真的山窮水儘,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畢竟是多年同事,平日低頭不見抬頭見。
但現在,明顯還沒到那種地步。
半夏排在最後。
輪到她時,售票員小姐打起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表示不允許使用任何證件打折。
夏壕壕有錢錢。
夏壕壕不在乎。
夏壕壕大手一揮,爽快付了錢。
魚群們聚集在景區外,兩腳獸就在對面,卻無法靠近,它們索性張開血盆大口,朝裡面吐口水(劃掉)滋水柱。
說來也怪,門大敞著,它們卻隻在外面徘徊,好似有無形屏障,將其攔截在景區外。
半夏站在景區入口,靜靜觀察著。
片刻,她再次走到售票窗前,眉眼彎彎道:“你們這裡賣小零食嗎?”
“賣。”
“來兩斤。”
“好的。”
“東西還挺全的,那玩具呢?”
售票員小姐依舊點頭。
半夏誇讚兩句,繼續道:“那遠程武器有嗎,最低什麼價位?”
售票員小姐:“十萬,不打折!”
半夏好似閒談般,又漫不經心道:“那體育器材有嗎?價格方面怎麼樣?”
售票員點頭,“可打八折。”
價格是由市場供需決定,比起熱門的武器類,無人問津的體育器材可便宜出售。
半夏:“好的,來一把複合弓。”
售票員:“?!!”
半夏虛偽地抬手掩嘴,笑得甜甜的,“體育器材,沒錯呀。”
直勾勾盯著對面笑容燦爛的人類,可憐的售票員小姐體會到什麼叫套路,什麼叫人心險惡。
瑪德。
和一隻詭玩套路,心真臟!
她怨念深重地轉過身,走進身後濃稠的黑暗中,去取半夏要購買的產品。
購買複合弓,附贈有一組箭。
一組是十二支。
半夏檢查了箭和弓,覺得一組不太夠用,又單獨購買了三組箭,四組剛剛好,再多就不方便攜帶了。
背起箭,快步走到門旁。
拉弓搭箭——
她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周身氣勢大變,一改先前綿軟散漫的模樣。
打量著半夏挺勁的姿態,拈弓搭箭的手勢,柳朝思目露意外,姿勢十分專業,明顯是學過的。
現在的孩子,可真是多財多藝。
“咻!”
半夏撒放指下的弦。
箭矢飛射出,輕而易舉便擊中了兩米外的一條銀魚。
距離近,密度高。
就算閉上眼,也不用擔心打偏。
【成功擊殺水梭花幼崽(銀),獲得工資(源點)*1】
【成功擊殺水梭花幼崽(銀),獲得工資(源點)*1】
【成功擊殺水梭花幼崽(銀),獲得工資(源點)*1】
【……】
一筆筆源點到賬。
直到魚群撤離到射程範圍外,半夏才收手。
簡單活動了下酸脹的手臂,她抬手摸摸身後的箭壺,箭已經用掉三組半,還剩下六支。
售票窗口內黑黝黝的,售票員不見了蹤影,暫時沒辦法補充箭矢。
半夏拎著複合弓,坐在柳朝思他們清理乾淨的長椅上,休息了半個鐘頭,忽然想起宣傳手冊上多出的景點。
她沉吟片刻,望望天色。
已至中午,正是日頭最盛的時候。
半夏從長椅上起身,同司機他們打了招呼,便孤身一人離開,沒走兩步,她驀然回首——
“我去去就回。”
“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回應她的是丟來的石頭,以及一聲“滾”。
半夏訕笑著摸摸鼻尖,扭頭離開,朝景區深處走去。
景區路牌早已腐爛。
道路年久失修,綠化狂野生長。
景區內的主乾道還好,附近那些狹窄小徑,已經被叢莽霸占,難以通行。
半夏取出自製的地圖。
走走停停,朝著地圖上標注的第一處景點趕去。
地圖是她今早通過回憶夢中看到的畫面,親手繪製的,隻畫了一個大概,勉強夠用。
不多時,半夏就趕到了第一處景點。
是座小型博物館。
仿的首都博物院的外形,幾乎是等比例縮小,也不知道有沒有給版權費,想來,很大概率是白嫖的。
沒敢靠得太近,半夏隻簡單看了兩眼,就確定下來,博物館輪廓,和她夢境中出現的那座一模一樣。
再次展開地圖。
她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處景點。
然而這次,半夏還沒走出多遠,忽聽到有尖叫聲從遠處傳來,是司機大叔的聲音。
“遇到危險了?”
她心生不安。
果斷收起地圖,原路折返回去。
待半夏匆匆趕回到景區入口,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扭頭環顧四周。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腳下龜裂潮濕的路面上。
跟隨沾有泥巴的淩亂腳印,一路前行。
沒走多遠,半夏便停下腳步,側眸望向一旁的古巷,柳朝思他們的腳印朝著巷中去了。
“咕嘰”
踩過潮濕滑膩的青苔。
她扛起電鋸,走進古舊陰暗的小巷。
站在巷口還不覺得,甫一進入巷中,半夏便嗅到了濃烈血腥味。
握緊手中的電鋸,她放輕步伐,悄無聲息地朝古巷深處走去。
直到掛滿猩紅綢帶的參天古樹,霸道地占據了全部視野,半夏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古樹後藏有一座佛殿。
柳朝思他們,就站在大殿前。
走出古巷,半夏站在隨風搖擺的猩紅樹冠下,望向殿門大敞的佛殿,終於找到血腥味的來源——
眼鏡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