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1 / 1)

一時間,所有的線索在我的腦海之中串聯了起來,令我把整個事件拚湊得七七八八。

在掌控“天機”此事上,戚曉的確被戚家寄予厚望,但這份厚望並不,或者不止因為戚曉身負的花神血脈。

而是因為季前輩數十年的悉心教導。

或者,季前輩所教授戚曉的“心法”。

如戚曉所說,數十年前,正是季前輩風頭最盛的時候。

即便是季前輩對戚家忠心耿耿,心甘情願在那個時候急流勇退,戚家家主真的甘願令自己手下的上仙,撇去其餘所有任務,隻一門心思地帶自己的小女兒嗎?

戚家家主已然位極修仙界,在這個層級的人,大多是隻會權衡利弊的政治動物。

如若他們要做一件成本非常高的事,隻有一種可能——收益大於成本。

這樣的權衡利弊,必然不能放上台面,而是包裹在溫情脈脈的外衣之下。

所以,明面上,戚家家主令季前輩,沉敘仙替自己照顧、保護自己的小女兒戚曉。

而暗地裡,戚家家主令季前輩破解“天機”,或者說,找到能夠提升匹配率的方法,爾後令戚曉修行。

而這方法,就是所謂“心法”。

而今日,則是“心法”成效展現之時——戚曉的匹配率遠遠超過合格標準,即便鄭尚星不願放權,先前的承諾既出,也隻能放權。

我心下了然。

權勢這條通天大道是沒有儘頭的,戚家不想隻做幾代,或者幾百年修仙界的第一世家。

他們想讓這輪太陽長長久久地懸掛在天空上。

所以,在“心法”的執行過程中,不論是戚家還是季前輩,都隻能藏蹤躡跡,暗度陳倉。

而這,也是為什麼季前輩對於“心法”的作用語焉不詳,為什麼戚家令戚曉不能告知旁人自己在修行所謂“心法”。

如若此時,鄭尚星有心去查,必定是能提前得知動向,做出反製,確保自己對於“天機”的絕對掌控權。

不過鄭尚星事務繁忙,沒空理會,直到發覺,已然木已成舟。

此時此刻,高台之上,鄭尚星領著戚曉從高台上一躍而下。

他依舊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連笑容也同往常彆無二致。

即便我先前對鄭尚星有幾分嫉妒,對他屠城之舉頗有微詞,但在此時,我對這位老鄉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欽佩。

不論是真正的心懷天下,毫不在意;還是在心裡咬碎了牙,卻依舊和風細雨,滿面春風,都足夠令人動容。

戚曉一走下高台,就一個飛撲便抱住了我和靜靜。

她漲紅了臉,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講,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隻是眼眶紅了。

我對著戚曉比了一個大拇指,而靜靜卻像是走神了一般,依舊凝望著運轉不息的“天機”。

戚曉伸手在靜靜的面前晃了晃:“寧兒?”

靜靜喃喃道:“戚曉,你操縱

天機之後,能否同我大致講講,天機是如何運轉的?”

戚曉:“...什麼?”

面對著那一片燦爛的星河,靜靜發出感慨:“這實在是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

戚曉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但最終隻是對著靜靜重重地點了點頭。

戚曉抹了一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吸了吸鼻子,然後我就聽她說:“我,我想去吃好吃的,嗚嗚,我們通宵…我們通宵達旦!不醉不歸!”

我看著這樣的戚曉,不由得也開心了起來,正要重重點頭,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曉曉,莫要胡鬨。”

我抬頭望去,隻見戚家家主站在戚曉的身後。

他風度沉穩,氣度非凡,亦身披戚家製服。製服之上,一輪似乎是要灼燒一切的烈日輝煌奪目。

這就是戚曉的父親,戚家的家主。

戚曉一時無措,隻衝著戚家家主行了一禮:“父親,抱歉,是我一時興奮,這才沒有顧及...”

戚家家主微微頷首:“即便過了大測,也不可驕縱狂妄。”

聽戚曉應下,戚家家主這才轉過頭,看向我和靜靜:“你們就是戚曉的朋友吧?先前常聽她提起你們。”

我心知他在說謊。

據戚曉說,她上一回見到自己的父母,還是在年夜飯之時。

連見一面都難,更遑論談心,談自己認識了哪些朋友了。

不等我與靜靜回答,戚家家主就接著道:“玄清門內,多虧你們照顧戚曉。初次見面,我身為長輩,自然是要給見面禮的。”

兩枚玄色做底,飾以鎏金的信封分彆落到了我和靜靜的手中。

即便隔著一層信封,其中物件濃鬱的靈力依舊透過信封傳出。

這信封之中,應當是一枚靈石,還是品階不低的靈石。

我不由得與靜靜對視了一刻。

此情此景,身為小輩,不論是推脫,還是婉拒,都不太合適。我與靜靜隻一同鞠躬道謝。

戚家家主隻隨意地點了點頭,旋即便看向鄭尚星:“仙督,戚曉此番成績,我們皆未料到。之後如何,全憑您的決斷。”

即便戚曉已然通過了測試,即便鄭尚星先前定下承諾,但沒有人能確定,鄭尚星是否會尋個由頭掀翻棋盤,獨控“天機”。

所以,即便木已成舟,也要明面上將所有的控製權給到鄭尚星的手中。

面對著戚家家主的試探,鄭尚星隻笑道:“都是為了天下,為了修仙界,日後有曉曉幫我分擔,我自然是高興的。”

他再度挼了挼戚曉的頭,語氣輕鬆:“曉曉,努力修煉,我隻等你等步入大乘,同我一起領略天機之奧妙。”

而戚曉此刻,大約也從懵圈與狂喜中走出,她對著鄭尚星鞠躬,再鞠躬:“仙督請放心,我日後一定努力修行,為仙督分憂。”

戚曉分明是笑著的,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那副笑面之下,藏著一片無措與茫然。

我這才想起,戚曉曾與我說過,鄭尚星先前曾提起,天機所耗靈力極大,一旦與天機的鏈接形成,便隻能時時刻刻背負如此重壓。

即便鄭尚星的描述無比簡短,仔細一想,卻依舊讓人心有戚戚。

我不禁又看向戚家家主與戚家主母,那是戚曉的親生父母。

面對著自己女兒即將背負的重壓,他們沒有絲毫表示,在短暫的欣慰之後,便談到了“正事”之上。

無非就是往後“天機”如何運轉,權力如何分割。

這些無比簡單的問題被包裹在無數聲和風細雨的寒暄關懷,與複雜刻板的官腔之中,看起來顯得無比冠冕堂皇。

我隻覺得這樣的場景讓我感覺不太舒服。

而一旁,戚曉則立在一邊,時不時謙虛、附和幾句。

這樣戴著一副假面,與鄭尚星虛與委蛇的戚曉讓我感覺無比陌生。

戚曉“大測”通過,一朝翻身,揚眉吐氣,作為朋友,我自然是為她高興的。

但這一點高興,卻讓這份情緒更加複雜了。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份複雜的情緒,但我隻知道,我不想留在這裡。

我抬眼看去,鄭尚星,這位同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現在站在整個世界的巔峰的上仙,距離我隻有數步之遙。

他的臉無數次出現在觀天遊地新聞欄的頭版頭條,仔細看去,似乎他本人與在觀天遊地之上流傳的相片、視頻沒什麼分彆。

長發眉眼如霜雪,笑容言語如春風。

他的背後是他一手造就,絢爛奪目,宛若星河的“天機”,他的面前站著的,則是整個修仙界最富有權勢的家族之主。

我曾經數度想與他相認,因為修仙界太大,而同鄉又太少太少。

再往後,我對他避之不及,一部分是因為我對他的成就的嫉妒,一部分是對他屠城之舉的不滿。

但,直到此刻我才深刻地理解,在這個位置之上的人,又如何能夠事事以本心做出決定呢?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權衡利弊罷了。

隨著這般恍然大悟,我對他的嫉妒與不滿便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此時此刻,我卻對我的本心無比清晰明了。

這樣的生活顯赫至極,尊貴至極,縱然光鮮亮麗,卻也高處不勝寒。

不論我有沒有能力站到這樣的高度,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好在鄭尚星作為修仙界的領導者足夠可靠,足夠令人信任。

所以我隻要停留在我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地把每一件事做好,然後看著我的這位同鄉閃閃發光,熠熠生輝,為他鼓掌喝彩,就已足夠。

直至此刻,鄭尚星與戚家的交談已然聊得火熱,旁人插不進半句話;而一同前來的靜靜則在鄭尚星允許之後走上高台,近距離參觀起了絢麗神秘,運轉不息的“天機”。

我便先行悄悄離開了。

“天機”重地,不能使用觀天遊地,剛一踏出房門,觀天遊地重新連通的聲音就在我腦海之中響起。

戚家主家極大,交錯層疊的樓房間,一道道木製的長廊鋪開,其間穿著戚家製服的修士步履匆匆地來來往往。

在這處長廊的儘頭,是一處樣式極其風雅講究的涼亭,而在在亭頂之下,木製的地面延伸出數米。

我沿著木製的地板走到了儘頭,這才發現,這層長廊淩空而建,長廊之下數百尺,則是則是一處露天的宴會廳。

這處宴會廳極其寬敞,極其奢華,其內的修士統籌布置,行色匆匆。

我心下了然,戚曉通過“大測”的慶功宴,不久之後應當就會在此處展開。

我駐足片刻,正準備離開之際,卻發覺我的身後,亭頂之下多了一道身影。

我定睛看去,那是一個流光溢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