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第 186 章 兩卦(1 / 1)

清晨陽光溫暖, 空氣清新,蘇念星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打開臥室的門, 卻發現往常該在廚房做飯的梁督察卻側躺在沙發上, 一隻手拿著書, 一隻手拿著筆放在胸前, 那筆捏在指尖, 耷拉在沙發邊沿呈懸空狀態, 正搖搖欲墜。

蘇念星躡手躡腳走過去, 抽出筆和書放到茶幾上,又折回他的臥室拿了毯子給他蓋上。

她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跑,順道從她的冰室拿了些小籠包和粥。

她推開門, 梁督察正坐在沙發上發呆, 大概是剛剛睡醒,腦袋還有些遲鈍,弄不清狀況,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又想繼續翻書。

“彆看了!先去洗漱一下, 過來吃早飯吧?”蘇念星回到廚房把小籠包和粥放在碗裡。

她還打包了一點小菜,可以一起吃。

梁督察洗漱完畢坐過來,有些受寵若驚, “你們冰室的小籠包還是不錯的。味道也好。”

蘇念星失笑, “如果你忙的話, 我晨跑完可以帶一份回來,不是非要你天天起來做飯。”

“我喜歡做早飯,小籠包好吃,但天天都吃這個也會膩的。”梁督察揉了揉眉心, “今天起來晚了,下次不會了。”

蘇念星問他什麼時候睡的,“你昨晚沒回房嗎?怎麼一直在沙發上啊?”

“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梁督察努力睜開眼睛,“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的。”

蘇念星問他故事怎麼樣?“我聽說有人看小說可以徹夜不睡,這書是不是寫得很無聊,我看得直犯困。”

梁督察卻不是這麼認為,“故事寫得很精彩,但是因為是短篇故事,沒辦法像小說留懸念,所以看完一個,困了,想睡也就睡了。”

他看了眼手表,急匆匆吃完早飯,“不行!我今天還得開庭,得早點走,等我晚上回來再幫你看吧?”

蘇念星有些好奇他昨晚看得怎麼樣了。

飯也沒吃完,就把茶幾上的樣書拿過來,一邊看書一邊吃飯。還彆說他看書真的很認真,連錯彆字都標注出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句子寫得不合適,充滿對女性的偏見。還有許多歧視內地的段落,也不行。H國和H黨雖然少,但是也有幾句,讓蘇念星頭皮發麻,這書要是原原本本印出去,她得背多少黑鍋啊。得虧她堅持要看一遍。

梁督察看了一大半,還剩下一小部分,蘇念星忍著打哈欠的衝動,把剩下的部分也給看完了。

因為有三天時間,蘇念星也沒急著現在就拿回去給編輯,她把書拿回冰室,讓街坊們幫著一塊挑挑這裡面的毛病。

明叔和安叔閒著沒事,蘇念星讓他們幫忙,兩人自覺接受一項偉大的事情,拍著胸脯保證會完成任務。

安嬸有些無語,“你答應得這麼快,回頭嫌眼睛疼,大師的事情都耽誤了。”

安叔見老婆瞧不起自己,再三保證一定會看完。

蘇念星笑道,“這兩天你們的夥食記在賬上,我請客。”

安叔一聽可以免費吃飯,得意地挑眉,“沒想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可以賺個免費餐票。”

阿甘婆和阿甘伯有些吃醋,“其實我們也可以看的。我們倆比他們文化水平高,我們可是培養出大學教授的父母。”

蘇念星哭笑不得,“我是怕你們眼睛太累,所以才請他們。如果他們累了,需要休息眼睛,你們也可以幫他們看看。”

明叔和安叔忙擺手,“不用!我們不累。”

其他人追問,“大師,這書什麼時候印出來啊?到時候我也買一本。”

“快了。出版社想趕玄學綜藝這波熱度。”

街坊們紛紛期待起來,“太好了。”

不過也有街坊比較心急,讓明叔和安叔朗讀書上的內容,這樣大家幫著一塊挑刺。

兩人一口答應。

於是原本該看電視的街坊們,改成聽書。如果有其他食客大聲嚷嚷,看到這個場景,也會不自覺放低聲音,豎著耳朵傾聽。

一直到下午五點多,冰室來了一對母女,想要算卦。

“我想算算我女兒能不能考上大學?”師奶顯然很緊張女兒的學習。

蘇念星遲疑,“你女兒不滿十八歲,我不給未成年算卦。”

師奶顯然是個霸道性子,女兒幾乎是被她拖拽著進來,此時低著頭一聲不吭。師奶不死心,“那你幫我看看我女兒什麼時候能考上大學?”

蘇念星無語了,這不是同一個問題嗎?

這種執拗的顧客,蘇念星不想跟她廢話,一般都會用大價錢嚇走她,“你現在是急卦,需要付雙倍卦金。要兩萬一千一百四十二。你確定要算嗎?”

師奶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這麼貴?你們搶錢啊?”

原以為聽到這麼貴的價格,師奶會打退堂鼓,誰知對方罵罵咧咧後,又忍著肉疼,“那就算吧。你自己說的,不準退錢!”

蘇念星見師奶沒放棄,於是道,“之所以不給未成年算卦,是因為未成年的未來大有可期。如果她現在就努力學習,她未來很有可能考上。如果她現在就放棄自己,很有可能考不上。”

師奶沒什麼耐心,從兜裡數了一遝鈔票,“行了!我付給你卦金。我這是為了不耽誤她。如果她考不上大學,趁早換個門路。考警校也好,當演員也好,甚至是找彆的工作也好,免得浪費時間。”

在師奶說話的時候,靚女一聲不吭,像個逆來順受的乖女兒。

蘇念星見勸不住,隻好給她算了,“那我試試吧。”

蘇念星先是扔了六爻金錢卦,這卦象是個凶兆,她又測了字,同樣如此。又給她看了面相,這靚女子女宮豐厚,這……

她給靚女看手相,得到的結果,卻久久不能回神。

“我女兒能考上大學嗎?”

蘇念星回神,“我算出另一件緊要的事情,比考大學還重要。你要不要聽?”

師奶愣了一下,不明白還有什麼事情比女兒前途還重要,有些不高興,“我讓你算我女兒能不能考上大學,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乾什麼?”

有街坊湊過來,聽到這話,立刻用過來人的口吻勸她聽一聽,“一般都是更大的事,比考大學還重要。生命之類的。”

師奶瞳孔縮了縮,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聽到這話,立刻催促蘇念星快說。

蘇念星卻在這時衝她道,“這事不能告訴彆人,我們先去隔壁茶樓包廂說吧?”

師奶見她神神秘秘,一時分不清到底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難道她女兒得了絕症?還是怎麼回事?

等三人到了茶樓包廂,蘇念星這才和盤托出,“我算出你女兒懷有身孕。已經有五周了。”

靚女放在桌上的手緊了緊,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蘇念星。

師奶反應明顯慢了半拍,她先是茫然,眼神有些困惑,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面前的靚妹瞬間化成吃人的厲鬼,她隨即反應過來,難以置信扭頭看向自己的女兒,繼而大聲咆哮,“誰的孩子?哪來的孩子?”

靚女肩膀禁不住地顫抖,這一個多月來,她內心承受極大的惶恐與不安,到此時才覺得踏實,好似這種山雨欲來的時刻終於到了。

她眼淚幾乎是不受控製落下,她的手腕已經被母親攥得咯吱作響,她卻絲毫不覺得疼,隻怯怯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和阿婷一起在餐廳喝酒,我們喝醉了,醒來時我就發現自己在賓館裡。我真的不知道。”

啪!

巴掌狠狠地扇在靚女的臉上,她姣好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

師奶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一定要跟那個阿婷斷絕來往,那就是個小太妹,你怎麼就是不聽我的話!我是你媽,難道我會害你嗎?”

靚女對上母親歇斯底裡的怒吼,嚇得開始打嗝。

師奶氣得胸脯上下起伏,但是這樣依舊不解氣,她把剛剛服務員送上來的茶杯全部砸到地上。

靚女嚇得身體抖了抖。

蘇念星看著這一切,衝師奶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女兒不聽話?”

師奶這才注意到蘇念星還在,她臉色很臭,“你可以走了!”

“照理說我不該告訴你。但是你這樣會將女兒越推越遠。”蘇念星看著靚女,她輕信朋友固然有錯,但是這個師奶獨斷專行,發起脾氣暴躁如虎,太嚇人了。所以才把女兒養成這種懦弱的性子。

“如果我不告訴你,你知道你女兒會發生什麼事嗎?”

師奶猛地看向她,等她下文。

“她懼怕你,所以偷偷打工攢錢去打胎,可是那時候胎兒已經很大了,而且正規醫院不打胎(除非胎兒有問題)。她隻能找黑診所。因為醫生手術技術不過關,她死在手術台。”蘇念星看著她,“你女兒的命隻有一條。你愛她,為什麼要用鋒利的言語對她?”

師奶和靚女顯然都被她的話震驚了。兩人對視片刻,久久沒有回答。

蘇念星言儘與此,轉身出了茶室。

她剛回到冰室,屋內靜悄悄的,明叔和安叔並沒有讀書,許沛珊指了指旁邊一家三口,“這位想讓你算一卦。”

蘇念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這一家三口穿得很不錯,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才能養出來的闊綽。但是夫妻倆都是滿臉愁容,似乎有心事的樣子。

許沛珊小聲提醒她,“剛剛那個男人發了好大脾氣。把街坊們都嚇住了。”

蘇念星恍然,難怪冰室這麼安靜。

蘇念星拿著工具坐到空餘的位置,“你們想算什麼?”

師奶年紀並不大,也就三十多歲,但是任誰都可以看到她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她的情緒敏感又脆弱。

男人跟他老婆情況差不多,心力交瘁後的疲憊。

倒是這個十歲出頭的男孩,似乎很坦然,還在饒有興致的品嘗美食。

男人名叫何智偉,在經過短暫的掙紮後,終於開口,“我兒子查出得了白血病。但是一直找不到可以匹配的骨髓。我想問下你能不能幫我們算算。”

蘇念星張了張嘴,她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要求。

她確實擅長找人或是找東西,但是人與東西必須屬於本人。這骨髓又不屬於本人,這要她怎麼找?這也太為難人了。

她唯一能用六爻金錢卦,算出找骨髓這件事順不順利。但是就算順利,她也算不出骨髓在哪?

師奶見她露出為難之色,就猜到沒戲了,她顯然並不是第一次算卦,也不再報任何希望,雙手捂臉嚎啕大哭,“濤仔,我可憐的孩子,老天爺不開眼。為什麼要折磨你!”

何智偉聽到老婆哭,他眼圈也紅了,但還是不放棄,“大師,真的沒救嗎?不是說你最擅長找東西嗎?骨髓也是東西吧?”

街坊們聽到這邊有熱鬨可看,紛紛圍過來。

剛剛被何智偉嚇得閉嘴的街坊們不敢開口,倒是阿甘婆說了一句公道話,“但是那東西得是你的。大師才能幫你找。這骨髓又不是你的。”

她年紀大,何智偉看到她,也不好跟老人家較勁。

“可是我兒子等著骨髓救命。”何智偉從包裡掏出支票本,唰唰唰寫了一張十萬的支票。

這次不是蘇念星不想清高,而是她有心無力。

何智偉見她不收,將支票塞到她手心,握住蘇念星的手,“大師,你幫我算一卦吧。不管準不準,起碼給我個希望。濤仔還這麼小,你忍心看著他還沒看過這個世界就沒嗎?”

得虧蘇念星一直有戴手套的習慣,否則突然這麼握住,一卦又沒了。

她側頭看著小男孩,他不知何時已經放下手裡的吃食,笨拙地安慰媽媽。

這麼小的孩子,蘇念星也確實於心不忍,但是她的能力擺在這兒,她斟酌片刻道,“這樣吧,我幫你們試一試。如果算不出來,那隻能說明我們沒緣。”

何智偉聽她願意幫忙,點頭如搗蒜,“好好好!你試試!”

這夫妻倆都很擔心自己的兒子,蘇念星給誰算都行,於是她掐住何智偉的手指。

很快看到三分鐘的視頻。

隻是這視頻有點超出蘇念星的認知。不是在醫院,也不是在家裡,居然是在殯儀館。

場景也不是悲慟,紀念死者的場面,反倒是兩個男人在打架。

蘇念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兩人身是,而是看著背景,赫然是小男孩的靈堂照。

她歎了口氣,繼續看下去,卻看到何智偉正攥著一個人的衣領大聲叱責,“你的骨髓明明跟我兒子匹配,為什麼不救我兒子?你可是他的親叔叔。”

蘇念星瞳孔縮了縮,親叔叔?的確,親人匹配骨髓的概率是要大些。

兩人的爭執卻遠遠沒有結束。

畫面一閃,何智偉的弟弟與弟媳鬨離婚,弟媳找上門,告訴何智偉一件事,原來在叔叔給他們家裝修房子時,把兒童房用了放射性物質,所以濤仔才會得白血病。

弟弟那心虛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蘇念星抖然鬆開手,沒有再看混亂的打鬥場面。

她雙眼緊緊盯著何智偉,“你家房子是你弟弟裝修的?”

眾人皆是一愣,怎麼問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看書的明叔和安叔不知何時也湊過來。聽到蘇念星問這句話,明叔稍微懂點工程,“是不是用的材料不好?所以孩子才會生病啊?”

何智偉微怔,“是嗎?裝修還會讓人得病嗎?”

九十年代的香江還沒有後世那麼發達,對環保的概念也比較籠統。

師奶忘了哭,臉色煞白,緊緊盯著蘇念星,“大師?是不是差材料會引起白血病?”

蘇念星點頭,“會。尤其是油漆,氣味大的油漆含有大量甲醛。”

何智偉拍了下桌子,“阿坤肯定是被人騙了。我們要去告那個廠家,怎麼能生產劣質油漆!”

蘇念星見他還相信自己的弟弟,歎了口氣,“你弟弟知道。他給彆家用的都是好油漆,就是怕惹上官司。但是你們不同,你們很信任他。如果濤仔沒了,他就可以繼承你們的財產。”

何智偉和老婆不敢相信這話,但是大師沒有理由騙他們。尤其大師剛剛還算中他們家的房子是他弟弟裝修的。

何智偉深吸一口氣,剛準備奪門而出找弟弟算賬,蘇念星下一句話卻讓他駐足。

“你弟弟的骨髓跟你兒子匹配。”

這話一出,師奶立刻否認,“不可能啊。他之前去醫院驗過,明明不匹配。”

“他把結果調包了。那天的化驗結果是他去拿的。你們忘了嗎?”蘇念星提醒兩人。

何智偉和老婆對視一眼,也想起來了,“是!那天確實是他自己去醫院拿的。”

何智偉握緊拳頭,“我去讓他移植骨髓,他要是不移,我告他坐牢!”

一家三口很快離開冰室。街坊們卻是瞬間沸騰。

“這什麼叔叔啊?害自己侄子。”

“喪心病狂啊!這種人就該天打雷劈!”

“一定告他坐牢。”

“告他坐牢?誰給他孩子捐骨髓啊?肯定要他先捐骨髓再說啦。”

“就該讓他捐骨髓?誰叫他這麼壞。自家人坑自家人。這種人最可恥了,就會內鬥,讓家庭不和諧。”

街坊們發泄過後,芸姐不知何時湊到蘇念星面前,“大師,你能算出匹配的骨髓嗎?”

蘇念星搖頭,“不行!我剛剛隻是湊巧。那個人剛好是他叔叔。但是這種概率很難說的。彆太迷信我。”

芸姐恍然,“那也不錯了。居然能算出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