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高欣怡(1 / 1)

第三位求卦者是個未婚, 但是她的煩惱並不比前兩位少,她同樣也是感情問題。

“我叫高欣怡,我和男友談了八年戀愛, 現在感情很平淡, 就像老夫老妻似的。我能感覺到他對我似乎有些不耐煩,甚至是冷暴力。但是當我問他時, 他又說我想多了。大師,我想讓你幫我算算他是不是想分手?我能不能挽回他?我真的很愛他。他是我的初戀, 我從大學就跟他在一起, 我真的舍不得這段感情。”

高欣怡很難過,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有點哽咽。

蘇念星抽了張紙遞給她, “談了這麼久的戀愛,同居好幾年。跟老夫老妻也沒什麼分彆。感情淡了很正常。靚女, 你長得也不差,還愁找不到男人?想開些。他看不中你是他的損失,彆哭了。”

高欣怡沉默許久,終究沒有回答。

蘇念星不再多說,開始搖六爻金錢卦。一係列流程走下來後, 才開始看手相。

她剛開始隻以為這是一件很平淡的感情故事, 畢竟連求卦者都說他們的生活平平淡淡。但是當她看到視頻,卻是悚然一驚, 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咽了口唾沫,抬頭看向高欣怡,“你不住在銅鑼灣?”

高欣怡已經平複好情緒,可能是之前就有預料,一次次的冷暴力磨平了她的感情, 說出來後,她整個人好多了,聽到蘇念星的詢問,她平靜地點了點頭,“是啊,我們來銅鑼灣玩的。我們住在鴨寮街。他到這邊辦事,我陪他一塊來的。他出去了,我一個人在酒店房間看雜誌,剛好看到有篇介紹你,而且就在附近,你算卦這麼準,我就想來碰碰運氣。”

蘇念星這回真的不知該怎麼開口,面前這位姑娘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第六感也是真的準,她以為男友最多是不愛她了或是移情彆戀要分手,但是她顯然低估了人性。

蘇念星已經不能用憐憫來同情她,因為這姑娘完全就是眼瞎,白白在一個渣男身上浪費八年時間。她比林香怡更慘。蘇念星掙紮半天,雙手交握在一起,給自己打氣,“既然你已經察覺到你男朋友的態度,那我就直接說了。”

高欣怡面色變了變,咬住下唇,“我有心理準備,你說吧。”

她強裝鎮定,但是雙眼通紅泄露了她的心情並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蘇念星覺得長痛不如短痛,更何況知道真相後,這姑娘也能避免被人渣迫害,她輕咳一聲先拋出自己的算卦結論,“你男朋友確實想跟你分手。”

高欣怡早有預料,現在得到準確答複,她心裡懸著的大石終於能落下,她一隻手撐住自己半邊臉,苦笑道,“大概回去後,他就跟我提分手了吧?像我這樣的家庭,他怎麼可能看得上?口口聲聲說不嫌棄我的家庭,可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跟我組建一個新家。我隻是一直都不願相信,我是不是很傻?”

她還在自怨自艾,但蘇念星已經沒有心情安撫她的情緒,她試探問,“你覺得他為什麼之前不提?反而要帶你出來玩,然後再提分手?”

高欣怡蹙眉沉思想了半天,終於不確定道,“大概他還沒找到新女友吧?”

蘇念星搖頭,她想得太簡單了,“你男友並不是有了新目標。他隻是想廢物利用。”

她知道這話很殘忍,但是也比白白被人利用來得好。

高欣怡猛地抬頭,顯然“廢物利用”刺激了她的自尊,“什麼意思?廢物指的是我嗎?”

她還這麼年輕,既能工作掙錢,又能照顧家庭。雖然家境不好,但是遠遠稱不上廢物吧?

蘇念星也不跟她兜圈子了,再委婉的說辭終究掩蓋不住那肮臟的內心,她閉了閉眼,一鼓作氣將事情原委全說了,“他今晚會讓你喝一杯飲料,然後你就會昏睡過去,到時候他會將他上司引你房間,這樣他就能升職。雖然他已經對你膩煩,但是你確實長得還不錯。而且他上司家裡是隻母老虎,管得特彆嚴,上司沒有機會偷吃,你男友想在跟你分手前廢物利用。”

高欣怡猛地瞪大眼睛,她可以接受男友始亂終棄,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許她被男人欺騙,她眼裡迸發出憤怒的火焰好似下一秒就要將面前之人焚燒,好在她還有理智,知道對面之人不是始作俑者,大師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聽到男朋友要分手時她沒哭,但是得知對方存了這肮臟心思,她實在崩不住了,眼淚嘩啦啦流出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手忍不住顫抖,“他為什麼這麼做?我們談了八年戀愛,就算不能修成正果,他也不該這麼侮辱我!”

蘇念星近乎殘忍地告訴她真相,把她男朋友的內心剖出來給她看,“分手後,你還會談彆的男朋友,在他眼裡,你就是被他拋棄的垃圾,為什麼他不能廢物利用?”

這話很傷自尊,高欣怡憤怒到五官扭曲,她懊悔自己瞎了眼,跟這種人談了八年戀愛,她把自己最寶貴的青春都浪費了,她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逼了回去,“我明白了。”

她將卦金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蘇念星看著她的背影,想到陷入官司的蔣夢雲,突然喊了一句,“靚女,你很棒!你是個善良可愛的好姑娘,是他沒眼光,你沒有錯。你未來可期。一切都會過去的。”

高欣怡愣了一下,回頭朝她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阿香婆那邊也有位客人,蘇念星沒有打擾她,而是拿了桌上的雜誌,翻到何靈芸寫的那篇報導。

這篇報導以何靈芸自己的視角寫她最近的親身經曆。看過文章的讀者都知道,她以前並不信命,覺得神婆都是騙子。可是直到她最近算了一次卦,避免自己陷入深淵,她才覺得這世上還是有神婆的。

她的文字深入淺出,一波三折,最近發生的事情講得驚心動魄。

事實也的確如此,她躲過了一段糟糕的婚姻,躲過被殺的命運。

當她劫後餘生撿回一條命時,讀者理解她對神算的感激,這是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恩人。

文章清楚描寫蘇念星所在卦攤的位置以及她的長相、身高和年齡,甚至連卦金都一五一十寫出,更添了幾分真實。文章最後還打了廣告:如果對未來婚姻不確定或對感情有所困擾的女性可以去算一卦。一定有意外之喜。

蘇念星沒想到這雜誌效果這麼好。要知道這不是一本女性雜誌,隻是一家專寫狗仔八卦的小報。

封面熱辣火爆,直接用兩位美女明星的泳裝照作為封面。在三十年後司空見慣,但九零年代絕對稱得上露骨。

除此之外標題也極其亮眼,可以用毫無下限來形容。比如封面直接寫“**性生活曝光”,“**明星□□”、“幾女爭一男”,“兩男搶一女”等八卦炸彈,低俗的娛樂八卦讓人瞠目結舌,怪不得香江狗仔無孔不入的窺探私生活讓明星們詬病①。

下作是真下作,卻也精彩絕倫,足夠吸睛。狗仔毫無下線的揭露隱私可以賺到錢,觀眾喜歡看明星緋聞從而去購買八卦雜誌,於是形成了產業鏈。這是個極為龐大的市場①。

何靈芸文字功底不錯,但是她寫的題材與這些娛樂雜誌格格不入,確實不可能得到主編重視。怪不得她隻能通過跳槽升職加薪呢。

一連好幾天蘇念星的卦攤每天都有客人光顧,甚至客人來得太多,隻能往後排。

沒想到雜誌的威力這麼大。就連阿香婆都說,“早知道雜誌這麼受歡迎,咱們就該在雜誌上打廣告。”

報紙的銷量比雜誌高多了,但是雜誌吸引來的求卦者明顯比報紙要多。報紙吸引來的人都是過來看熱鬨,而看雜誌吸引來的人卻有許多是真的成為客戶。

蘇念星被她的話逗笑了,“在雜誌上打廣告,並不一定能吸引人。因為大家能夠分辨哪些是廣告,哪些是好文章。沒有人會認真讀廣告,但是他們會認真讀文章。篇幅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阿香婆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是對的,“以後咱們打廣告也得請編輯幫咱們寫文章,真情實感才能打動人。你幫過那麼多人,這種好故事多得數不清。”

蘇念星捏捏下巴,好故事確實不少,但是她文筆不行啊。哎,第一萬次後悔當初沒能好好念書,導致她現在連搪塞話都不會說。

她正愁眉苦臉時,面前投下一道黑影,又來了一位客人!她顧不得想文章,正打算迎接客人,抬頭一看居然是何靈芸。

蘇念星驚喜抬頭,搖了搖手上的雜誌,“多謝你。你可算幫了我大忙,因為你這篇報導,有許多人來找我算卦。你哪天有空我想請你吃飯,好好感謝你。”

她給何靈芸算卦是收了錢的,對方卻給自己寫文章打廣告,這份人情必須得還。

何靈芸笑了,“我現在就有時間。”

蘇念星看了眼電子手表,還不到飯點,招呼她坐下,“你們編輯是不是可以在外面采訪啊?”

何靈芸點頭,“對,編輯時間確實不固定,我們不需要像彆的工作那樣坐班。不過……”她頓了頓道,“我辭職了。”

蘇念星與她對視一眼,阿香婆湊過來,“是不是因為這篇報導,你上司把你辭了?這篇報導跟你之前寫的不太一樣。”

阿香婆經常看報紙雜誌。她也看過何靈芸的文章,多是以女性角度出發探討婚姻、事業與育兒等等。雖然這篇寫的是她的親身經曆,但是主題卻是命理風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在給命理風水打廣告。

蘇念星怔怔看著何靈芸,既有感動也有愧疚,她隻不過是做了一個算命師該做的事,但何靈芸卻失去一份工作,這份人情隻請一頓飯好像不足以報答。

何靈芸卻渾不在意擺擺手,“也不能這麼說。其實我早就不想在這家雜誌社乾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那上司看不起女人,要不然為什麼這本雜誌出來後,他才發現我的文章寫的不是往常主題呢?就是因為他連看都不看我的文章。我在這家雜誌社乾多久都得不到升職,我老早就想跳槽了。”

回想主編發現她寫的是命理文章時,主編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何靈芸會心一笑,她可是把積攢兩年的怨氣終於發泄出來,而且很霸氣地甩了一句“老娘不乾了”。

她面露得意,攏了攏頭發,“說句實話,我還要多謝你呢。要不是你幫我算命,讓我接觸到玄學這行,我根本就不會寫出那篇報導。《快周刊》的主編邀請我過去負責他們的風水命理專欄。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負責整個專欄?那她等於升職了呀?蘇念星沒想到自己的預言那麼快就實現了,她笑著恭喜何靈芸,“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何靈芸卻板著臉搖頭,糾正她的錯誤,“不是你謝謝我,是我謝謝你。以後我還想從你這邊多學點知識呢。”

蘇念星有些心虛,她算命就是半吊子,現在也隻學了《拆字解字》的皮毛。

她現在會讓前來算命的人先寫個字,然後再看手相。但是《拆字解字》太難了,很少能與他們的未來或職業對上,她隻能把求卦者寫的字和基本信息記下,晚上琢磨,看怎麼才能拆字。

這樣不專業的她卻要為何靈芸提供專業知識,實在有點困難。

見她不說話,阿香婆忙替她圓場,“當然好,她有許多故事可以提供給你,雖然不能透露本人姓名,但是隻講經曆還是沒問題的。”

除了公眾人物,普通案件報導出來必須用化名。雜誌也和報紙差不多。到時隻用小花代替,不惹到當事人就不會吃官司。

何靈芸雙眼期盼看著蘇念星,“可以嗎?”

蘇念星點頭,“當然可以。隻要你彆問我怎麼算出來的,我知無不言。”

何靈芸消化她的話“彆問她怎麼算出來”,她試探問,“你是不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蘇念星瞠目結舌,何靈芸居然是這麼理解的?她尷尬撓頭,“不是!有些人算命靠書籍,我算命靠的是天份。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年輕就給人算命。這就跟有些人天生就有陰陽眼能夠看到鬼是一個道理,我也有自己的直覺,你明白嗎?”

何靈芸仔細咀嚼她的話,“直覺?這玩意這麼準?你這可是老天爺賞飯吃啊。”她打量蘇念星好幾眼,“怪不得你跟彆的算命大師不一樣。”

她是個記者,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之前她為什麼不相信神算呢?因為她之前就被騙過。當時那個神婆說她隻要勤勤懇懇,上司一定會發覺她的天賦,不出三年絕對能升職,可是她勤勤懇懇乾了四年,一次差錯都不敢犯,她的上司不僅沒有升她的職,反倒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當時她可是花了一個月的工資付卦金,現在回想她都肉疼。

蘇念星隻見過阿香婆算卦,說實話阿香婆隻能算學會點相面的皮毛,結合多年社會經驗練出的人情練達,再加上說話含糊不輕,一時半會兒確實可以糊人,但是等求卦者冷靜下來,可能就會猜到阿香婆是騙人的。

真正的神算,蘇念星沒見過。哪怕阿香婆推崇備至的張構林也隻是看過他寫的書,並沒有親眼見過他算卦。

阿香婆卻是親眼所見,“那是你見識少。張構林是香江第一術士,他專給有錢人算卦。不認識的人連算卦資格都沒有。你要是能采訪到張構林,你在《快周刊》的第一期就算打響名頭了。”

話雖如此,但是張構林這樣的算命大師還真不是那麼容易見到,阿香婆對她不報希望,但何靈芸卻來了興致,“真的嗎?他很厲害?那我一定要去拜訪。《快周刊》很有名氣的,興許他也想要增添自己的名氣呢。”

阿香婆沒話說了,畢竟她不是張構林,又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何靈芸掏出筆將名字記錄下來,打算回頭就去聯係,她又追問,“除了張構林,您認不認識彆的命理大師?”

阿香婆算卦水平很一般,但她確實真的吃這碗飯,說起香江那些命理大師,她如數家珍,一連給何靈芸說了五六個命理大師,都是業內小有名氣的術士。關於他們的成名史,她也是牢牢記在腦裡。就連蘇念星都是頭一回聽說。

除此之外阿香婆還建議何靈芸去香江算卦一條街體驗,“那兒有許多算命大師都是靠真本事吃飯。”

香江地皮在九十年代就已經達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能在那麼貴的地盤算卦,沒有真本事根本乾不長。

何靈芸點頭記下這些寶貴信息,“好,回頭我就去采訪。”

蘇念星還是頭一次聽到香江算卦一條街,好奇起來,“在哪兒啊?哪天有空我也去看看。”

居然還有專門算命的街,她來香江這麼久都不知道,實在太孤陋寡聞了。她想看看彆的算命大師都是怎麼算卦的?或許也能從中汲取經驗,讓求卦者相信自己。

阿香婆見她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去的樣子,無奈又好笑,“在廟街,九龍油麻地,離這兒好遠的。”

蘇念星恍然,原來是這樣,那她還是不去了。她要掙錢回內地,可抽不出時間去那麼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