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全世界都愛你(1 / 1)

弱小的鶯靈在沉睡中做著光怪陸離的夢。

她回到了現代15歲的那場社交酒會。

寧家不會知道自己千嬌萬寵的小公主在學校修的那些特殊課程, 自然也沒有意識到寧枝晚課後的訓練有多麼殘酷。

她從學校匆匆趕回家時,天已經全黑,酒會早早開始。她沒有時間梳洗,直接穿著校服就上了車。寧夫人也沒說什麼, 反而還讓司機開的慢些。她丈夫一路高升, 在這個圈子裡早就過了需要曲意逢迎的年紀, 自家寶寶願意去就算肯賞臉了。

她在家門口抱著張國福跟女兒揮了揮手,然後燉了碗雪蛤回去補覺。

漂亮的少女坐在後座,車速一直保持在40km/h,一個在市區剛剛好的速度。她單手解開綁的很高的麻花辮,因為長時間被捆起, 發絲此刻自然地彎曲在身後。寧枝仰起頭, 漂亮的下頜清晰地像玉雕一般, 帶著晶瑩的汗珠。

少女左碗上平平無奇的運動手表記錄了主人半個小時前超高的心率和呼吸頻次。

“王叔, 我一會自己回去就好。”這種酒會一般會瘋到後半夜, 雖然所有人都想走, 但是礙於那些情面和所謂的禮貌,都是要拖著聊著一直到三四點才散。

沒必要讓司機等著。

開車的人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自家小姐, 她此刻撐著下巴,望著車窗外燈火通明的車流。男人把車頂的燈調的稍微暗了些說:“沒事,您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寧枝勾了下唇, 在下車關門時堅持道:“我打車,你先回吧。”然後雙手插兜,慢慢地走進了那座大宅。

門廳處金碧輝煌,結合彆墅所在的地段——市區

非富即貴。

可是懂行的人就會知道,薑府再奢靡,跟寧家在山裡的那塊地比起來到底是後起之秀。

寧枝沒有想這麼多。少女的視線下意識地觀察了花瓶和瓷器擺放的位置, 還有桌子上用來裝飾而並非待客的果盤。裡面放了橙子、菠蘿和獼猴桃,沒有配刀,顯然就沒準備讓人吃。

她挑了下眉,默默坐在玄關的真皮沙發上等。

薑家的管家指揮著人拿著冰桶路過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等看清她的一瞬間先是怔愣了一瞬,然後有點驚喜:“小寧來啦。”

寧枝也客氣地站起身來點頭:“薑叔叔。”

薑家辦的酒會本來是送了請帖給寧先生,但是寧先生的助理推辭說忙,讓夫人代勞。推來推去之下這個差事交給了寧枝。

少女微微笑著讓人帶她去了後院。

酒會女士的穿衣要求是裙長過膝蓋的深色晚禮服,發飾需要帶六寸以上的圓帽。寧枝到的時候穿著藍灰色的校服,除了深色以外完全不符合條件,但是在場的卻沒有人敢指正——寧家願意來人就已經很好了。

薑家的公子看到寧枝,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小寧姐。”

寧枝跟吧台附近的幾個人都問了聲好,然後拿了杯橙汁坐到了泳池邊的搖椅裡。旁邊玩遊戲的幾個人看到她有些疲倦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沒有來打擾。

這樣的場合本來就是應付大人之間的關係,孩子們平日裡玩的熟的此刻聚在一起,不熟的就三三兩兩自酌。混夠了時長,彼此面子上都好看。

等時針過了午夜,開始有喝大了的聚在一起聊些有的沒的。

“…前段時間,平哥在西海岸的SA看上了一塊地要建彆墅。預算五千萬刀,人家中介帶他看了一個三千萬的。他不高興了哈哈哈。”

沒有對裡面誇張的數字進行質疑,一個姑娘好奇抬頭:“不是早八百年就要買了?怎麼拖到這個時候。”

“哎呀你不知道…之前喜歡的被帶頭巾的土豪截胡了呀。”

“媽耶哈哈哈。”

被稱作平哥的少年是那一圈的中心,有人食指夾了張牌打出去,回頭看他臉色。少年喝的有些上臉,紅了一片。聽到彆人聊自己家的事情也沒什麼反應,隻是因為沒有成功消費而神色不太好看。

寧枝靠在搖椅裡,聽著外面嘻嘻哈哈的聲音,打了個哈欠。

突然,秋千晃了一下,有人坐在了她旁邊。

“我是張曉曉。”女孩穿著一件香檳色的晚禮服,顯然又是一個不遵守規矩的。

寧枝注意到了她用的是“是”,而不是“叫”。這樣說話的人往往對自己很自信,或者說對方知道這個名字在彆人心中會代表著什麼。

——張曉曉

夜已經很晚了,校服少女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她是某個部長的女兒。

“很沒勁吧?”看了眼寧枝沒動幾口就放在腳邊的橙汁,張曉曉了然一笑。她們這樣的家庭和那些商賈又不一樣,官身不沾泥,能避免在這樣的場合說話就不說。

香檳色禮服裙的少女顯然是個自來熟:“薑平遲遲買不到合適的地是因為他想要莊園前面的空地可以走飛機。”

寧枝歎了口氣,繼續這場無聊的對話:“什麼飛機?”

“民、航、客、機。”張曉曉咂巴了一下嘴,感歎薑平實在是壕無人性。誰能想到他要在自己家裡修一條能讓客機起飛的跑道。

SA這座城市本來就不大,市區周圍這樣的地方屈指可數,唯一一塊去年放出來公價的地今年就上了蘇富比拍賣。如果流拍,就要被當作國家公園保護起來。

果然,遠處那些少爺小姐們也驚呆了。

在神壕的世界裡是沒有乘車去機場這個規劃的,必須出門就是飛機,甚至看不上直升機……

“他的身份需要。”寧枝看了同樣在打哈欠的張曉曉,很平靜地總結。

在這個圈子,周邊往來的生意對象和所有的眼睛都在看著薑家,隻有這種誇張到怪誕的行為才能配得上外人心中的“薑氏”。生意人用這樣的方式展現實力,也是一種生意策略。

張曉曉思考了下,確實是這樣。

一個頂級的家族少爺身邊圍著幾個合作夥伴家裡的孩子。他們身邊各自帶了三五個普通二代作為跟班。再偶爾宴請一下寧家、張家的人。就基本構成了一個有錢、權、財組成的生態鏈。

“那桌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策略。”

寧枝左手拿著裝著橙汁的高腳杯,食指微微翹起點了下那個方向。

香檳色裙子的女孩來了精神,仔仔細細地觀察每一個二代在說話時的神態、措辭。寧枝的話點醒了她,讓她忍不住跟著旁邊校服女孩的視線從新的角度看那桌人。

薑平坐在中間隻需要喝酒,聽著朋友傳頌他的“敗家”行為。

他需要在這樣的場合作為東道主擁有絕對驚人的背景故事。

誇張、怪誕甚至離奇都不為過。

他身旁藏藍色一字肩禮服的女孩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注意著桌子上的果盤的數量,少了什麼都會及時跟侍酒的服務生去說——她是薑家材料供應商的女兒。

另一個姑娘和薑平有來有回地敬酒,客氣也疏離。她母親名下的上市公司去年給薑家貸了兩個億,但是換了些股份——是對賭合作的關係。

黑框眼鏡的男孩在後半程贏了遊戲,薑平送了他一盒30萬一支的羅曼尼康帝。他看起來很開心,站起來敬了一圈,但是把盒子靜靜地放在了旁邊茶幾的一角。一直沒有動。

“他知道薑平可以送,但是他沒資格開。”張曉曉看懂了這幾個人的關係。她之前聽人說,黑框眼鏡的男孩是作為薑平的“朋友”出現在這個場合的。

有錢人總是假裝認識彼此,誰都稱得上一句“朋友”。

這是最有水分的關係,證明黑框眼鏡少年和薑家既沒有利益糾葛也沒有合作往來,算是處在生物鏈最下遊。

也許出了這座宅院,黑框眼鏡男孩也是一個頗有資本的少爺。但是在薑家,他就是一個玩遊戲時捎帶著的“朋友”。隻是

他識趣、聰明,也非常謹慎,所以能一直留在遊戲桌上。

張曉曉很機敏,基本上說對了全部。

穿校服的女孩用腳蹬著秋千,沒有反駁。

“那你呢?”

張曉曉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寧枝沒有反應過來。

香檳禮服裙的姑娘神情複雜,這裡所有人的行為都和他們的身份有關,都是可以被預測的。

可是寧枝不同。

這個女孩同樣不遵守酒會的約定,甚至比她還過分,直接穿著校服就來了。這說明她看不上薑家,或者說不需要仰仗薑家臉色。可是寧枝又一直很低調地呆在角落,如果存心給薑平找不痛快,就不會這麼做——搞的在場大半的人都不知道她來過。

“你,寧枝,你在這個遊戲桌上的生存策略是什麼?”

你的行為是不可被預測的,

所以你是酒局桌外的旁觀者。

穿校服的姑娘看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今天放學晚,來不及換禮服了。我和薑平是同學,他知道原因。”

張曉曉的表情裂開了一瞬,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哦了一聲。

剛才神探附體般的直覺也被這種尷尬衝淡了,隻能僵硬地抿著手裡的雞尾酒。她覺得自己好中二啊啊啊啊…竟然覺得身邊的這個校服女孩和酒會格格不入,是個大佬來著。而且她左手上還貼著繃帶,很神秘的樣子……原來隻是來不及換衣服了嗎?!

遠處,牌桌上的幾個人中有一個已經趴了。

打領帶的少年提議:“平哥,咱把泳池邊曉曉姐和她身邊的那個美女叫來頂上吧。”

張曉曉雖然和他們不熟,但聽說也是喜歡玩遊戲的。

“彆叫那個穿校服的。她願意乾什麼就乾什麼。”

薑平還是仰躺在沙發裡,隨口阻止。

供應商家的千金笑嗬嗬地開玩笑:“怎麼,小平也有怕的人?”

薑平揉了下還在悶痛的肩膀,沉默了一會說:

“都彆惹她。”

圈子中出現了一個不守規矩的人,除了意外——

隻能因為她站在食物鏈頂端。

寧枝醒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封信。

被放在很陳舊的牛皮紙信封裡,所有的邊緣帶著毛毛躁躁的刺。她有些疑惑地蹲在地上,將信紙撿起,慢慢展開。

裡面大概記錄的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少年,拿著標準言情小說裡的苦情劇本——母親重病,弟弟上學,他雙腿殘疾。

小姑娘皺了下眉,又一次讀了一遍這封莫名其妙的求助,然後得到了結論:

送錯了。

她的空間靈戒不在身邊,隻有裝發帶的小盒子裡有三塊透明的上品靈石。鳥類的本能是收集漂亮的東西,這才有了剩餘。

小姑娘拿起筆,想起了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和夢中從前發生的事,於是寫下了那段改變整個大陸百年格局的話:

【每個人都有他在這個遊戲裡生存的策略】

【你想活的好,就要爬得高,讓彆人畏懼你】

【如果你自己無法做到,那就嘗試創造一個故事吧】

【祝平安順利】

小鶯靈在這個世界中第一次拿起筆,筆尖柔軟的毛讓她的字顯得不太好看,像是一條條可愛的小蚯蚓。但是寧枝也不在意,隨手把靈石和信一起放在了門口。

她打了個哈欠,覺得異常地困,但是白可兒來了。

女修見她清醒過來非常驚喜,連忙跑了幾步給她拿了杯水。睡了太久的小孩頭發又長長了不少,亂七八糟地披在身後。

“你難不難受呀?”

小鶯靈抱著一碗水,輕輕抿著,乖巧地搖了搖頭。

白可兒坐在床邊,太上長老為了讓他們方便照顧,把自家小徒弟從洞府中帶出來接到了院落裡。所以她能夠每日查看寧枝的情況。

女修溫柔地抽出一根發帶,然後仔細替她將很久沒有梳開的頭發整理漂亮。

屋內明亮安靜,寧枝抬頭,有一瞬間恍惚了。

“你很像我媽媽。”

“娘親嗎?”白可兒有些詫異,但是也很受寵若驚。她知道這隻鶯靈被齊憑裡他們帶回來的時候就是幼鳥,身邊也沒有其他的妖族。小姑娘把她想象成母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寧枝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漏了,連忙笑著搖搖頭:“我瞎說的。”

她補充:“我出生就沒有媽媽。”

這是實話,無論是作為現代世界的寧枝,還是修真界的黃鶯。

女修覺得眼眶酸澀,舌尖有些發麻,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她終於紮好了辮子,小鶯靈乖巧道謝,背對著她坐在窗前,安靜地喝水。懂事的小姑娘讓白可兒的心都軟化了一瞬。

白可兒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出現在這個世界是有原因的?”

寧枝的動作一頓,目光淩厲了一瞬。

白可兒難道知道什麼?

女修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輕輕說著自己的想法:“你沒有親族,清虛門就是你的家。這裡有掌門、有太上長老,有所有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

“如果你生來孤獨,天道不會忍心讓你彷徨。”

“它沒有意識,但是它創造了你身邊的世界。花草樹木、人來人往……這個世界在讓我們替它來愛你。”

十五歲的寧枝不會相信這樣的童話,她隻是搖了搖頭說:“沒有天道。”

這個世界是虛擬的遊戲,她隻是其中最普通渺小的數據。她來到這個世界隻是為了保護攻略目標,讓玄殷修成他的無情劍道。

小鶯靈沒有來得及用白可兒能聽懂的話去反駁,就因為重新席卷而來的困意而陷入了沉睡。

女修給小姑娘掖好了被子,看著小孩恬靜的睡顏,太上長老一直在外面奔波,試圖尋找一個可能的解藥。

“寧枝,我總覺得你出現是有原因的。但我想不明白……”

“我隻知道,全世界都會愛你。”

這場夢斷斷續續做了近十年,寧枝醒來過幾次,除了回信以外便是繼續沉睡。她偶爾會和趕回來的玄殷碰上,不過大多數時間遇到的是白可兒和齊憑裡。

等最後一次醒來時,寧枝發現自己已經肉眼可見地長大了。

她的身高和沒有進入遊戲前的自己基本持平。

雙手伸出來的時候也看不到明顯的嬰兒肥。

她沒有鏡子,通過骨齡可以基本判斷自己已經超過了15歲。但具體多大有些不太確定——睡了太久,要考慮營養不良帶來的誤差。

醒來的第三日,漂亮的少女坐在床邊,

她慢悠悠地給自己泡了杯茶,非常清醒。

寧枝有一種預感,她被時光飛速大法所影響的日子即將結束。可是不知怎的,她總覺得下腹有些墜脹,腰也很酸。她理所當然把這個歸結為是躺久了的緣故。

風塵仆仆趕回的銀發劍修緊抿著唇,他從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從大陸的儘頭向清虛門趕回,哪怕是化神期也足足用了三日。

十年光陰,

冷峻的男人容顏未變,稚嫩的孩童卻已經初長成窈窕的少女。他站在院子的門口,隔著時間、思念和光影對上了她笑眯眯的視線。

“師傅,我今天不知道哪疼,就不起來給你請安了。”

男人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很慌張,他匆匆走了過來,抬起手,卻不知道該不該摸她的長發——寧枝已經不再是那個幼小的孩子了。

少女掀開被子,主動向前蹭了兩步,卻突然看見玄殷的臉色變得非常非常難看。是那種從來都沒有的緊張和蒼白。

男人抖著手問:“你哪受傷了?”

少女被問懵了,她兩秒之後好像突然想到什麼,猛地回頭看見被褥上淡淡洇開的紅——她的臉也瞬間變成了那個顏色。

糟糕!當孩子太久,把這個事情給忘了。

銀發劍修已經在爆炸的邊緣,幾乎是手足無措地不停問她:“你說你疼,你哪裡疼?”

他半跪在地上拉住寧枝的手:“枝枝不怕,師傅在。”

明明說著不怕,他骨節分明的手冰涼,甚至微微發抖。寧枝看著玄殷幾乎快紅了的眼眶,嘴角抽了抽。她萬萬沒想到此生竟然會遇到這種絕境——

給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劍修科普生理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