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不是我死,就是他死……(1 / 1)

WI市, 特種專業學校,綁架與反綁架高階導論。

四百人的大教室座無虛席,這一向是這所學校最為出名的課程。老話說的好, 常在河邊走, 哪有不濕鞋。做這一行的遲早有這麼一天。這門課好好聽, 那未來豈不就是多一條活路。

這麼想的人一多,選修的人也越來越多。久而久之不管什麼專業的同學都多多少少了解過一些這方面的知識。

講座名額供不應求,逼的老師不得不全職做這方面的教育。

“好了, 今天就上到這裡。咱們下次用實際案例去分析哈。”女教授將手裡的擴音器放在桌上,發出一聲回蕩在教室中的悶響。台下的學生意猶未儘地盯著她已經暗下去的PPT, 陸陸續續起身離開。

【絕境中避免出現的危險心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這是她這次課的主題,重點也是避免這些優秀的孩子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下出現對被害人的病態依賴。拒絕假設自己悲慘的未來,當現狀稍好於預期時, 也絕不能因此對施暴者產生信任和感激。

“老師。”女教授聽見了小小一聲呼喚,講台距離平地有些高度,她一邊將物品收進背包一邊探頭去看。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站在台下, 手裡捧著筆記本抬頭看。

小姑娘長得很精致,按理來說她作為政教處的人基本會有印象, 可是……

“我叫寧枝, 之前一直在出外勤。”

教授噢了一聲, 壓下了心底的差異。這麼小就已經出過外勤了?看樣子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呀。她笑了笑:“寧枝,你有什麼問題嗎?”

小寧枝翻開筆記本, 在密密麻麻的記錄中找到了想要找的一條:“老師, 我聽過您其他課。在《如何接近任務對象簡述》裡您說過,重要的並不是讓對方喜歡我,而是讓對方認為他在我的心中很特殊。”

人們會下意識信任他心中“喜歡自己的人”。

外勤工作人員可以借此來獲得情報。

“那如果結合這兩節課,一個斯德哥爾摩症表現的受害人是否能取得施暴者的憐憫和信任呢?在絕境中, 這是否可以成為突破的契機。”

女教授收拾講台的動作頓了頓,她真的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然後謹慎地給出了自己的考慮:“寧枝你說的很好,這確實是一種可能。”

但是,

在學術理論中,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是一種病態的心理疾病。出現在精神世界崩潰後重建發生錯亂的基礎上。是違背正常人性的。

“愛上凶手,就會不由自主地替對方考慮。所以會控製不住地傷害自己。”

女教授的語氣有些遺憾,似乎不忍心打擊這個聰明的小朋友。但她還是非常耐心地繼續解答:“你偽裝斯德哥爾摩的本質原因是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從而規避痛苦,可是斯德哥爾摩患者會不自主地強加痛苦給自己。這是悖論。”

她斷定,沒有人能徹底壓抑求生的本能去裝成一個病人。

“除非……”

“除非什麼?老師。”

女教授搖搖頭,除非這個人本來就是個病人。

「333: 枝枝,提醒一下,從任務點歸零的時候我們隻剩下100天了」

除了她自己,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她在以詭異的速度變得越來越虛弱。她開始看不清牆壁上滴下的水珠,偶爾會在睡夢中驚醒,然後看著旋轉的世界忍住惡心。

333每一天都在測量她的血氧,拚命提醒她應該自救。

寧枝壓下那種病態的虛弱和喉管裡的腥鏽味說:“再等一等。”

倒計時60天。

寧枝的態度有一點點改變了。

最開始,她隻是定定地看著那些她指尖的寶石,一盯就是一整天。

容卿對此並沒有太意外。

她不喜歡他們的巢,也討厭這些沉重華美的東西。所以一次發狠,她險些把自己的手指給咬斷,也不願意和它們有半分接觸。

從那次之後容卿也不再逼她了。他隻是依舊不間斷地將收集到的名貴器物堆在洞穴的一角,默默期待著她可能的垂青。至於她手上的那些,他求了三天才留下一個。

——他曾經聽聞人間界有貧賤夫妻用草環結連理的習俗。

可是,當寧枝又一次緊緊盯著那枚掐金絲海藍寶時,他隻是很失落地蹲在一旁蹭蹭她的手背。他們的關係已經很僵了,她再也沒有主動說過話,更不要提像從前一樣笑著把他的毛揉亂。如果摘下來能讓她開心些,那……就摘吧。

美人坐在角落裡,她抬起手到眼前。

那顆海藍寶晶瑩剔透,像是無儘海的淺水,可以看見海底的白軟細沙。

她突然開口:“我喜歡紅色。”

大貓的耳朵突然機敏地立了起來。

她慢慢地將手上的戒指蛻下然後扔進了那堆金碧輝煌的珠寶,好像它們像一文不值的垃圾。美人輕輕轉頭看向容卿,帶著些不耐煩:“我說了,我喜歡紅色。”

大貓跳了起來。它幾乎是躍至她旁邊,金色的眸子死死盯著她,露出一絲不敢聲張的驚喜,然後咕嚕咕嚕地在它的收藏旁邊打轉。

紅鑽、石榴石、玲玉、日光石、紅碧璽。

它有太多漂亮的石頭,但是似乎都配不上她的手指。巨大的黑豹煩惱至極,隻能用濕潤的鼻尖輕輕拱了下她的手。對不起。

寧枝沒什麼力氣,選了最近的一顆玲玉。

不是最珍貴的,但是這種石頭在陽光下會泛出淡淡的金色。

“很像你的眼睛。”隻是一句隨口的囈語,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情感。但是讓容卿的尾巴翹的稍稍高了些。

那一天隻是個開始。

美人終於和他說話了。

最初是挑剔某一樣珠寶的樣式、大小、材質。接下來會偶爾提起某天的果實太過酸澀。洞穴太過寂靜,沒有什麼生氣……

倒計時40天。

容卿給她帶來了一把琴,還和她說準備劈開一條暗渠,捉上幾隻鮫人來養。他記得在容府時,她養了很多很多的錦鯉。那些錦鯉聽到她的腳步就會鑽出水面來搖尾巴。

這座粗糙又怪誕的巢因為有她隨口的話語而慢慢多了另一個人的痕跡。

雖然有些羞於表達,

但它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家。

「333: 宿主,容卿真的相信你了嗎?」

「寧枝:這場戲不隻有容卿在看。」

小係統愣了一會……難道她指的是智腦?

她沒有正面回複333的這個問題。她在恍惚間記得那位女教授說的每一個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前提,就是瀕臨死亡。這不是悖論,而是破局的關鍵。

333猜到了她想做什麼,但是不同意。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完全斬斷了所有潛在的退路,這不是做戲的問題,而是寧枝會真的因此而死。她難道為了迷惑容卿和百奧賽圖的人而親手毀滅掉恢複修為的希望嗎?

美人環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聞言隻是笑了笑。

日子在詭異的平靜中繼續。

倒計時30天,

容卿拿回了血玉。

小小的一個盒子裝著一切的起點。通身血紅色的青石,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這樣的外殼貯存著其中的特殊靈力。就是這樣一份算不得昂貴的天財地寶,卻因為分外稀有而掀起了無數風波。它讓寧枝為了岑思從而算計了容和景。讓何素素不惜泯滅了良心。

更重要的是,它讓寧枝主動來到了容家。

她迫切需要任務和進度點幫助她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所以她需要血玉來恢複修為。兜兜轉轉,在所有陰差陽錯的狗血事件中她終於見到了它。

這是任務員作為凡人活下去的希望。

寧枝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不能再失去它。

也許隻是將它吃下就可以引氣入體,這些不為人知的沉屙會逐漸淡去,那些詭異的眩暈也不複存在。她的生活會回到正軌,不會無聲無息地死去。她甚至可以回家。

隻要她吃了它……

美人看著那份血玉,突然動了。

333一直知道宿主很美,但是這種美是它從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瀕死的花突然拚命綻放出最後的光彩,哪怕終會暗淡,也要搏那一瞬的轟轟烈烈。

她揚手,一切好像變得很慢,血玉在小係統的驚呼聲中撞到了石壁。

血玉發出沉悶的撞擊音後並沒有碎裂,掉在了菌毯的角落。容卿不在,她因為太過虛弱而沒有什麼力氣,但是她用手撐起自己,站了起來。

寧枝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上去,她的步子很慢,但是絲毫沒有躊躇。

她就像新生的孩童一樣跌倒在半途,然後又一次爬起來,站起來。

她抓住了血玉,一下,兩下……敲的連石壁都留下了永久的痕跡。她生生砸了一百六十三下,砸到自己的手都被摩擦的紅腫疼痛,她有一百六十二次機會可以鬆手,但是她每一次都堅定地砸了下去。

333帶著哭腔拚命說不要,卻隻能聽著石壁在響。

咚、咚、咚

像無助的婦人親手紡織上吊用的白綾;像荒年裡和麻木的同伴易子而食。它想到了很多很多絕望恐怖的場景,可這個場面無法用語言描述,隻有親眼見過才會明白什麼叫

——飛蛾撲火、孤注一擲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這幾步路花費了她全部的精神。

“容卿,我不想恢複修為了。凡人命短不過百年,我們白頭偕老吧。”她對上了容卿錯愕又驚喜的視線。然後,在對方慌亂的神情中嘔出一口鮮血。

她被抱在懷裡,笑的得意。

如果她要拉著他們的男配去死,是不是有人會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