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賈，我和門衛打好招呼，等會兒人來了直接讓進，然後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班主任高宏發推門走進來。

手捧藍色文件夾，翻找去年分班時許風遲填的家人聯係電話，左手從褲兜掏手機。

賈康臉色驟變：“不要！”

幾下助跑，一個滑鏟，便將手機猛猛搶下。

瞅眼屏幕，確定電話沒撥出去，這才鬆口氣。

看賈康花滑表演般的大動作，高宏發心跳幾乎蹦到嗓子眼：“你小心腰！”

左三圈、右三圈，賈康樂嗬嗬朝他比個“OK”。

“沒事沒事，我好著呢。”

“沒事就行。”高宏發鬆口氣。

又瞥向仍站在一旁的許風遲：“先前不是很堅定？怎麼改了主意？”

賈康擺手：“沒改主意，是這丫頭真把題目做出來了。”

“沒改主意搶我手機做什麼？還我。我去打電……等下？你說什麼？？？”

高宏發無語，攤手朝賈康要手機。

話說一半，反應過來賈康說的話什麼意思，整個人登時一怔，滿面不可思議：“她真做出壓軸題了？！”

“不止。”

“變式題張謙重做錯，她做出來了。剛剛用高級中學那張試卷給她摸底，你猜多少分？嘿，90！”

賈康勾唇，被肉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硬是表露出三分狂傲、三分嘚瑟、四分顯擺。

笑得就很餅狀圖。

其他幾個班數學老師才被刺激過一波，羨慕得不行，見狀紛紛陰（檸）陽（檬）高宏發。

“喲，老高，你還是班主任呢，居然不知道人家是個小天才？”

“嘖嘖嘖，消息滯後嚴重啊。作為班主任是不是該反省下？”

“不反省也可以。我去找老錢，看看能不能把這丫頭搞到我們班。”

“哈哈哈哈哈，你還真好意思拿出來說？算盤珠子崩我臉上了！”

至於許風遲非要報名數學聯賽的事，他們默契沒提。

明知要丟臉，提前拿鹽硬把人扒拉出個傷口撒鹽，這不找罵？

趙慶倒是想撒鹽，但目光落許風遲身上秒收回。

等這臭丫頭離開再說！

他一點不想被喊“賈老師”！

聽辦公室老師鴨子似的一陣嘎嘎，高宏發幾乎懷疑自己耳朵。

天才？

一晚吃透壓軸題及所有變式？？

試做高級中學試卷，分數放強化1班都能排前面10？？？

他們說的真是許風遲嗎？？？？

與其他老師不同。

高宏發高一就是許風遲班主任，對她始終如一的成績以及跟不上學習進度的情況了如指掌。

此時才愈發覺得魔幻！

看眼課程表，第三節正好是他的英語課。

打定主意，等會兒也摸許風遲底試

試。

都有課要備、作業要改，眾人笑鬨幾句便各忙各。

賈康將新整理的題型總結遞給許風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又拉她到校打印店。

“孩子，彆怪我之前要班主任找你姐來學校。”

將仍散發著油墨香的奧賽真題遞過去，歉意地看著她。

“上課時間，你一會睡覺、一會看……我以為你家都這個情況了還不努力，太著急，恨鐵不成鋼，才出此下策。”

“當然不怪您！”許風遲連連搖頭。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親戚尚會落井下石，出於老師對學生的負責，賈康甚至不惜做惡人，隻為促她上進。

這般儘心儘力，感恩都來不及，談何怨怪？

再者，她知道自己同時綁定兩個係統，老師又不知道。

“我上課不聽講，您生氣應該的。”許風遲小臉認真。

摸摸她發頂，賈康笑：“知道我生氣，以後上課就好好聽。你再聰明，光靠自己琢磨，也不可能比老師直接將知識點掰開揉碎告訴你效率高。”

這個道理許風遲也知道。

但誰讓她現在有時間流速10000:1的學習空間和1V1授課的大白蛋老師？

移開視線，胸前抱著真題資料的手缺微緊。

知道自己以後不僅依舊“不聽課”，小動作還可能更多，心虛到不敢對視。

要不……

提前買點降火菊花茶送老師？

清涼飲也備著點。

*

踩著自習課的尾巴，許風遲回到班上。

一看到她，座位離門最近的徐青青便開口：“咋樣？老賈喊你去辦公室做什麼？”

“你題不是做出來了？他不能還找你家長吧。”

語氣擔憂。

“沒。就讓我做試卷，然後給了這些。”許風遲朝她遞遞懷中一大遝資料。

“這啥？”徐青青疑惑。

作為班上唯二知道許風遲家中變故的人，徐青青與她關係極好。

朋友面前，心神放鬆，遲來的驕傲湧上心頭。

許風遲揚眉：“奧賽題和資料。1班數學老師提議我參加聯賽，老賈同意了。”

“奧賽？！”

旁邊一直低頭“認真做題”的徐青青同桌驀然抬頭。

此言一出

“嘩——”

全班同學猛抬頭。

眼睛圓睜，炯炯有神，絲毫看不出方才一個個困得半死不活樣。

做出個壓軸題，就能參加奧賽？？？

現在奧賽門檻這麼低的嗎？

張謙重無疑是其中反應最甚的那個。

賈康那死胖子什麼意思！

隻是做錯道題，至於這麼羞辱他嗎？

許風遲？奧賽？

她配嗎！

還有，1班那個數學老師是不是腦子有病？

自己

每次去問問題都愛答不理，以死胖子為由，好不容易才多說幾句。

結果對許風遲這麼熱情主動，還建議她報名奧賽？？？

越想，呼吸越重且急促，額頭青筋直爆。

猛地把筆往前一擲，張謙重摔門便往賈康辦公室大步走去。

筆砸到黑板上，“噠”一聲，筆頭裂開，墨色噴濺。

值日生趕忙拿抹布去擦，白眼翻上天。

題沒做出多少，脾氣倒不小。

許風遲仍站門口。

路過她時，張謙重目不斜視，隨步伐擺動的手臂卻“不經意間”大力撞上。

“嘶——”

男女天然存在生理差異，許風遲痛呼出聲，手鬆開，懷中試卷散落一地。

徐青青當即拍桌：“張謙重你是不是有病！”

又探身問許風遲受傷沒。

王智更是直接從教室後排衝過來，一把拎起張謙重領口：“欺負女孩算什麼？想打架找我啊！你爹我多的是時間教育兒子！”

張謙重卻沒理他。

視線緊緊凝在地面那張筆跡熟悉的紙上，蹲下，將紙拿起來一目十行地掃。

愈掃，臉色愈難看。

這份總結，他沒有！

賈康沒給他！

搖頭示意徐青青自己沒事，許風遲伸手：“還我。”

張謙重沒應。

就這麼看著她，眼底黑沉。

死一般沉默。

良久，才將被捏得皺巴巴的紙扔回來，起身，緩緩開口：“真神奇。一個沒考過幾次及格的人，突然同時被兩個老師認可參加奧賽。一個推薦，另一個連夜整理資料，還那麼巧，都是男老師。”

“很多家庭條件不好的女生，不都想著靠男人改變生活嗎？”

說著，似意識到自己話語裡的不妥：“不好意思，我隻是有感而發，沒針對你的意思。話說回來，我記得你有個姐姐？她應該還沒嫁人吧？”

聞言，班上同學無語。

“男老師咋了？上個學還把封建王朝上複辟了咋的？”

也有些人交頭接耳地納悶起來。

“張謙重這話什麼意思？許風遲家庭條件好像也沒那麼不好吧？”

“我記得她姐經常給她買零食，還都進口的，哪家條件不好花錢這麼大手大腳？”

“但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段時間沒看她拿姐姐買的零食來學校……許風遲家裡不會出事吧？張謙重是不是知道什麼？”

“都要靠男人改變生活，這得是出多大事，老班不可能提都不提吧？我覺得張謙重就是酸，嘴臭！”

“我高一和她一個班。有次周日下午她姐姐來學校看她，超漂亮！穿搭時髦死了！感覺是那種男人靠邊姐獨美的女強人！”

…………

議論聲此起彼伏。

王智、徐青青臉色驟變，不敢說話。

張謙重則面上染笑，一派輕

鬆。

所有人一致看向許風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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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風遲面無表情。

怪不得。

她就覺得奇怪。張謙重雖一貫瞧不上他們這些學渣，倒也不至於針對到這個地步。

原來是不知從哪兒得知她家中變故，連帶瞧不上她這個人。

破窗效應

還有隱隱約約的威脅在裡面。

——‘你藏起來的秘密，我知道了哦’

但凡是個稍微自卑、敏感些的女孩，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輕鬆被掌控

可惜，站在這兒的是她。

張謙重不了解她。

她不對外說，從不是因為自卑。

既嫌麻煩，也不想在非必要情況下，一而再把家裡和姐姐的傷口扒開給人看，更是嘗儘世間冷暖後對老師們小心關懷的貪戀。

但這不意味彆人可以利用這點試圖拿捏她。

“對，兩個都是男老師，我姐姐也單身，怎麼了？”

站直身，許風遲大大方方與張謙重對視。

“你是想說我和兩個老師有一腿，還是說我姐和他們有一腿？”

“如果是我，未成年保護法希望你有空查閱一下，我想老師們應該還不覺得生活無聊到想蹲局子。”

“如果是我姐，那你就更惡意揣測錯人。我姐車禍殘疾，膝以下截肢，身邊出現最多的男人就是義工。老師工作範圍應該不包括照顧學生家屬。”

“爸媽去世後，我家確實日子過得不是很好。但我和我姐有三觀，有骨氣，做不來你口中那種靠男人的女人。”

歪頭，許風遲眨眨眼：“說到這兒，我倒比較好奇。為什麼，你在知道我家如今條件不是很好後，第一反應是我們肯定要靠抱男人大腿改變生活？”

“是你家誰這麼做了，還是你自己不想努力，做夢都想變成女人抱男人大腿，才這麼以己度人？”

“如果是這樣，我不理解，但尊重。”

“那麼，重新認識一下吧。”

朝張謙重爽朗伸手，她笑容明媚：“張、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