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脫了軌……
是剛才知道言言也重生了的那一刻嗎？或是烘焙教室的門打開，發現言言也來了戀綜的那一眼？還是更久之前……沒有收好日記本，被言言看到的那一天？
又或者是……
眼前的人目光灼灼,認真到執著的樣子,沒有半點在開玩笑的意思。
衛卯卯心口發燙,面熱得有些恍惚,下意識地轉開目光避其鋒芒,低頭看向了自己被程聽言緊緊圈住的手腕,訥訥開口：“你……喜歡我？”
這是唯一能解釋目前情況的可能,但是話出口，衛卯卯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自大到不知天高地厚了。
明明……一直害怕被言言當做變態，偏偏從嘴邊溜出了這種話。
回轉的話,解釋的話,岔開話題的話,衛卯卯努力想要說些什麼,蓋過之前自己的胡言亂語。
隻不待她再多言一字，程聽言便點了頭。
來不及害羞,來不及猶豫。
“我喜歡你。”程聽言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答時緊繃了些許，圈著卯卯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幾分力，而後又怕把人抓疼了，趕緊地鬆了些。隻是，手卻是一直沒有放開的。
“……”衛卯卯心臟驟停了一拍。
好的，雖然不知道生活是什麼時候開始脫軌的。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它徹底脫軌了。
言言……這是在說什麼啊！
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再加上中間的十幾年。
程聽言不知想了多少次,她表白之後，小餅乾的反應。
是如她所感覺的那樣，兩人的情分已經到了火候，表白之後就能得到回應。還是即便兩人雖都心有所動，但是世俗的壓力依然存在，表白之後還會有許多猶豫糾結。又或者是……
不過程聽言也是真沒有想過，小餅乾會不喜歡她。
倒不是她的自我認知哪裡有問題，實在是……上一世那些日日夜夜的相伴，那些心有靈犀的每一刻，那些相互支撐，那些來自小餅乾的全心全意的相信和傾其所有的感情，被她認作是喜歡，也很正常吧？更彆說這一世卯卯從重生開始就以三歲之軀為她謀劃，一路護她至今的行為……
誰能想到，那是拜神！
不行，不能繼續想，現在想到“神”這個字，程聽言就有些心梗。
可更心梗的是，自己說了喜歡，卯卯回以的是……沉默啊。
行不行，都要有個回音，她才能說下去啊。
等等……好像還有個關鍵的問題。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程聽言勉強撐住了自己梗得快沒法跳動了的心。
就算隻把她當奇怪的“神”，至少說明她在卯卯心裡是有些重要的吧。來日方長，她自可從神壇滾下來，讓卯卯好好看看她是個人。但是如果她之前烏龍錯過的那段日子，直接把人都給錯過了，她就真的要瘋了。
還好，還好衛卯卯搖了搖
頭。
程聽言大鬆了一口氣，隻覺天地瞬寬。
說來也好笑，人的所求真的是很有彈性。誰能想到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卯卯現在喜不喜歡她已經不是重點，重點已經變成了她還有沒有機會。
底層需求被滿足後，程聽言小心地看了面前似乎有很多心事的人一眼，抿了抿唇，稍稍得寸進尺：“那上一世……”
程聽言覺得她們在網上聊的那幾年，卯卯應該沒有喜歡彆的人。但是她死了之後……
“我的意思是，我死了之……”程聽言補充道。
“彆這麼說。”衛卯卯抬頭打斷了程聽言的話。
她們之前的談話，對於死亡的探討僅限於陳述事因，都沒有將主語與“死”字直白連起來說過。程聽言突然來這麼一句，衛卯卯一下都有些應激了。
再看面前這人被自己突然高起來的聲音弄得一愣的模樣，衛卯卯又是一陣心虛，重新低下了頭，老實答道：“沒有。”
卯卯沒有喜歡的人，沒有敵軍，甚好，程聽言心頭大鬆。但是……果然也沒有喜歡過她麼……再次緩緩繃緊的心攥出了一把酸。
就在程聽言苦苦思索該以怎樣的姿態，禮貌又利索的從卯卯架起的奇怪神壇上滾下來，好讓人把她放在眼裡而不是頭頂時。衛卯卯正在與鞋底剛多出的好多燙燙的小釘子抗爭。
不隻是鞋底，好似衣服裡，頭頂，手手臉臉都在被燙燙的小釘子戳著，刺撓刺撓的……衛卯卯整個人像是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隱形針氈緊緊包裹了，還是加熱款的，讓她站也站不住了，動也動不了。
尤其是一直被程聽言拉著的手腕，簡直……烙鐵一般，熱意從那處延綿不斷地通達全身，給針氈又加熱了幾分。
衛卯卯心中顫顫，隻怕程聽言的下一個問題會是“你喜歡我嗎？”
她沒有想過，她真的沒有想過啊……
就像一隻吃草的兔子，天上砸了個巨大的餡兒餅下來，兔子真的沒想過會有餡兒餅吃啊……
“你……”程聽言斟酌再三後，再次輕輕開口。
“哢噠”
一聲輕響，打斷了程聽言的話。
然後程聽言就看著原本還緊繃閃躲的衛卯卯，一下子恢複了平常的靈活，不……應該說用勝於平常的靈活速度掏出了手機。
“哢噠”
“哢噠”
又是兩聲輕響。
程聽言微蹙了一下眉頭，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姥爺叫我去吃宵夜，我爸媽都睡了，他一個人吃沒胃口。”衛卯卯反手把手機懟到了程聽言的眼前以證真實，又弱弱道，“姥爺年紀大了，我還是去陪陪他。”
程聽言：“……”
想逃就想逃，找什麼擋箭牌……
隻是，她急切想要證實的，想要說的，都已經證實了，說了。
結果就真的很……
程聽言在感情上一點都不想鬆開這個自己找了這麼多年的人，
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這個情況，勉強談下去也沒什麼更好的結果。
總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來日方長。
隻是，本以為攀上了山頂，結果一抬頭一山還有一山高，可真是……
程聽言苦笑了一下，鬆開了衛卯卯的手：“走吧，我送你。”
衛卯卯：“……”
就兩步路，有什麼可送的。
在花時間婉拒和服從快跑之間猶豫了一秒，心亂如麻的衛卯卯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不似來時猶豫踟躕，回隔壁的路衛卯卯走得很快，沒一會兒就走到了走道的另一頭。
“我到了……”衛卯卯緩緩轉頭，看向身後一路安靜送自己行至此處的程聽言。
程聽言向前多走了一步，將兩人之間本足一臂的距離拉到了僅一拳。
本就是夏日，又剛聊過那樣的話題，兩人的體溫都有些高，這般近到呼吸都能觸及的距離，自是清晰感覺到了來自對方的溫度和氣息。
衛卯卯一下子僵住，動都沒法動。
程聽言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隻短短兩秒，粉色就從脖間迅速攀上一下染紅了小姑娘的臉頰……程聽言伸出手越過了卯卯的肩膀抵在了暗門上，又稍稍用力一推。
暗門開。
“走吧。”程聽言微勾了一下嘴角。
隻是當神嗎？
怎麼，現在的信徒這麼容易害羞的嗎？
大腦出現短暫空白的衛卯卯依言進了臥室，又連走了兩步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狀態有多不對。
什麼啊！怎麼突然會那樣！
明明以前都是一起睡一個被窩的關係了，剛才開個門靠近一點，自己臉熱個什麼勁兒！
都看到了吧！都被言言看到了吧！
啊啊啊！之前才說了把人當神，剛才那個樣子豈不是很沒禮貌！
衛卯卯內心有一萬隻土撥鼠在尖叫，卻是努力維持了面上的平靜，回頭看向後面一腳也跟著踏進臥室的程聽言，催促道：“我要出去吃夜宵了，你快回去吧。”
“等等。”程聽言伸手拉了一下眼見著立馬要逃無影蹤的衛卯卯，“等吃完，你再考慮考慮……”
程聽言這話說得有點兒慢，話至半途，衛卯卯已經腦補了很多。
臉上不斷攀升的熱意讓不敢再被程聽言繼續看到這幅樣子的衛卯卯迅速開口打斷道：“我和姥爺好久沒見面了，我們要聊很久，會吃很久……我要走了。”
說罷，衛卯卯快步走到了臥室門邊，也不等程聽言再說一字，便迅速把臥室門打開一條縫閃了出去，又反手把門縫砰地一下關上，主打一個快逃莫追。
程聽言好笑地看著那關得緊緊的臥室門。
這還是第一次，卯卯有吃的沒問她要不要一起吃。
沒有貢品了，這個信徒也不咋虔誠嘛。
一個人說了什麼，總歸是沒有她做了什麼重要的。
程聽言一直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剛才表白“失敗”梗住的心，又一點一點好了起來。
等等吧。
今天說了那麼多，總要給卯卯一點時間想一想。
兩人已經不是幼時單純的好朋友關係，卯卯離開了，程聽言也不好在這臥室多待，隻最後看了一眼那緊閉的臥室門沒有再打開的可能，便轉身往暗門回了。
一腳都踏進暗門了，程聽言腦子才反應過來剛才臥室裡，好像哪兒不太對。
程聽言緩緩後退了一步，向左微轉了一下頭。
有什麼，在書桌上，真的很醒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