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無和鬆田一回頭, 竟然發現之前要打雙子的那個便利店老板躺在那裡。
老板渾身失血,神情痛苦朝著他們伸出手:“救命!剛才那個穿迷彩服的瘋子把我打成了這樣,啊啊啊好痛啊!”
“這家夥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啊?!”鬆田陣平轉身就要朝著老板跑去。
暉無一把抓住他:“彆去, 他故意的!”
鬆田陣平一愣,此時那個老板依舊還在哀嚎。
“正常人受到襲擊都會想要儘可能小聲的躲起來, 害怕襲擊人折返,你看他的聲音那麼大,生怕我們兩個聽不到,而且中氣十足, 還有, 那個迷彩男是專業的, 他根本不怕殺人,怎麼會留活口?”
他剛說到一半,老板就不再繼續哀嚎了。
老板自己站了起來,惱怒盯著二人:“真是麻煩。”
暉無:“你也是雙子的監視者吧?”
鬆田陣平恍然:“原來如此,雙生子的監視者一明一暗, 一個是他們的監護人,另一個是看似和他們關係最不好所以沒人會懷疑的老板!”
老板哼了一聲, 怒道:“誰能想到事情乾到一半付錢的死了?我的搭檔也因為這件事跑了,她就是個蠢貨!”
雙子說的把老婆打跑了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暉無下意識把鬆田陣平護到身後, 沉聲道:“但是你還在做這些事, 你找到了新老板。”
“沒錯, ”老板吐了口吐沫,“組織新boss不會繼續任用我們管雙子, 我們隻能自己想辦法找個人來給我們付錢,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誰能想到那個實驗資料居然被兩個小崽子偷走了!”
也是過去了太多年他們才疏忽大意, 以為那兩個小孩子不知道那是什麼。
鬆田陣平:“看來那兩個小子還真是做了大好事啊。”
他說著就想把暉無拉回他身後,結果沒拉動。
這小子力氣怎麼這麼大?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互不想讓,隻好各退一步,並肩站著。
“你們肯定看到了資料對吧?”老板上前一步,“我說新boss不會為此付錢了你們都不驚訝。”
鬆田陣平歎了口氣,無可奈何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那什麼新boss是誰啊!”
老板愣了愣,隨即他又看向狛守暉無,懷疑的掃視了一圈後,冷笑一聲拿出槍:“那也無所謂了,不在你們這裡我就殺了你們後再去找雙子那邊的人,不知道那邊的人有沒有像你們分析力這麼好啊?”
鬆田陣平:“你一個人,你要不要先試試打不打得過我們?”
老板的神色看起來更加得意了:“你們根本想不到那雙子背後蘊含的意義吧?那是多麼大的吸引力啊?你們公安以為敵人隻有組織,並且為了不引人耳目來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夠我們塞牙縫的!”
“哪怕是毀了這個地方,或者是要把你們全都殺光,我背後的人也會不惜一切代價,隻要得到雙子和那份資料!”
“我還記得雙子的催眠暗號,隻要我去暗示了,哪怕我能見到雙子一面,我都能瞬間毀了他們,因為沒有資料的話他們的作用也就幾乎消失了,也就是說,我掌握著現在的一切!”
他邊說著,背後又出現了幾個同夥。
“……”暉無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你們沒有那麼多人,日本公安和黑衣組織就是現在日本代表著黑白的最頂尖勢力了,私人武裝不被允許,雇傭公司的話,隻要還想開拓關於日本的業務,那些大公司就不可能去接這個任務,所以……”
老板和同夥兒們臉色頓時一變。
暉無歎了口氣,神色凝重道:“確實,我承認資料在我這裡。”
“你居然承認了?”
“我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麼,”鬆田陣平並沒有意外,而是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比起你們要暗戳戳去襲擊我們這邊的人,還要冒著雙子被毀掉的風險,不如就我們來承擔算了。”
暉無低著頭,似乎是不敢看鬆田陣平:“對不起。”
“都說八百遍了,彆說對不起!”鬆田陣平無可奈何的指著他,“萩和班長也在那邊啊,他們都不知道有人會去襲擊他們,就我們兩個承擔了算了,也挺好的。”
暉無的臉色還是十分悲傷:“你們三個本來就不應該來的。”
“那就回去後趕緊讓白羽先生把尾款結了,不然我上司要壓我獎金的!”
鬆田陣平看著戴墨鏡的暉無,卻仿佛仍然能夠看到他的眼睛。
“好啊,好啊,繼續說吧,”老板道,“反正也是最後了。”
兩個人又被逼回了那片懸崖。
老板嫌棄的看著滿地昏迷的差不多的人:“真沒用啊。”
暉無揚聲道:“現在是我交出來資料,然後你殺了我們的老土劇情嗎?”
老板揚了揚槍口:“不然呢?在這個世界上,死的痛快點本來就是獎勵!”
“……無聊。”暉無用正常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後,用很小的聲音道,“資料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想辦法毀了資料,你要趁著他們愣神然後過來拯救資料的時候快逃!”
鬆田陣平當即表示不乾:“你開什麼玩笑?”
“不是,我當然也會逃跑了,對於他們來說重要的是資料啊不是我,”暉無的餘光看了眼懸崖,“我會把資料扔下去。”
他們站著的地方其實離懸崖還很遠,一張紙雖然疊了起來,可是還沒疊成能夠被直接扔出這麼遠的距離的形態。
暉無指了指手機,表示自己把資料塞進手機殼了,一會兒直接把手機扔下去。
暉無低聲道:“我們得抓緊時間,彆忘了那個迷彩男說的炸彈還在原地呢,你一定得快點離開,拆彈專家。”
做完這些,他直接對著老板幾人喊道:“我可以交給你們,問一句,你們也不希望太多人看到資料內容吧?”
老板臉色一變:“你給幾個人看了?”
“就我一個人,這個資料涉及到機密,我也隻讓自己看了,我旁邊這個人不是公安,是個拆彈的警察,他和情報一事毫無關聯,是被牽扯進來的倒黴蛋,”狛守暉無甚至直接伸手,在鬆田陣平沒反應過來是,把他的警官證從口袋裡拿了過來,展示給老板幾人看,“他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知道一切的隻有我。”
鬆田陣平一把抓住他:“你對他們說這些乾嘛?”
他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板看起來也很奇怪:“你憑什麼覺得我們會聽你的?”
狛守暉無無聲笑了起來,神色堅定:“因為你們會害怕報複。”
“利益可以讓你們殺紅眼,可是其實你們清楚,要是日本公安警察真的拚儘全力對付什麼人,不是你們承受得住的,所以我給你們一條路,我旁邊這個人叫做鬆田陣平,你們掌握好他的資料,要是日後他食言了活下來卻和公安多嘴了什麼,你們可以去追殺他泄憤。”
鬆田陣平一把抓住了狛守暉無的衣領:“我說夠了,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會和公安說,我是為了繼續追著我的仇人,才去跳懸崖的,這理由很容易讓人信服,活人的嘴肯定比死人的嘴更有信服力,這個家夥其實還挺感性的,他絕對不會讓同伴拚儘全力設下的讓他逃出去的局浪費掉。”
狛守暉無並不理會鬆田陣平的搖晃,平靜的看著老板幾人說完這番話。
“你們會聽我的,因為在懸崖地下找一個人的屍體,比找一張紙好找多了。”
“狛守暉無!!!”
鬆田陣平忍無可忍喊出了聲。
可是狛守暉無一眼也沒有看他。
老板沉思了一陣,思考著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令人沒想到的是,他突然抬起頭,槍口瞄準鬆田陣平:“或者說是我殺了他,把你抓走,保留一個人質。”
說完他就開了槍。
“嘭”的一聲槍響後,鬆田陣平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人。
電光火石之間,他甚至沒來得及去看向老板那邊,一直盯著老板的暉無卻反應了過來,一把推開鬆田陣平,自己身上挨了一槍。
子彈依舊穿透了身體,那顆沾著狛守暉無的血的子彈,被硬生生改變了線路,擦著鬆田陣平的肩膀飛了出去。
鬆田陣平感覺不到痛苦。
他睜大眼睛,手伸出去,也沒能抓住狛守暉無。
狛守暉無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不光沒有被身上多出來的洞影響,反而乾淨利落拿出了那個疊成方塊的紙,直接塞進嘴裡咽了下去。
老板頓時神色大變,不管是誰都沒想到中了一槍的狛守暉無能有這麼快的反應,失聲道:“該死的,你把原件吃了?!”
“原件的資料上有印章,它是獨一無二的,上面還有防止拆開的印記,你們其實根本沒看過內容,都是詐我們的,可我看過,”狛守暉無抬起頭,他肩膀帶著血洞,臉上的笑容竟然和燒酒的瘋狂如出一轍,“好啊,現在我的大腦和我的胃都是選項了。”
所以剛才的都是拖延時間嗎?
鬆田陣平想到了這點,心中頓時下意識一鬆。
可下一瞬間,他的心臟又提了起來。
狛守暉無終於回頭看他了,這個家夥還是沒摘墨鏡,鬆田陣平卻依舊能從他的神色裡聯想到現在那雙眼睛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他道:“讓他們來不及管你的辦法隻有一個了。”
“……不是。”
“我們不能被抓住,不然他們會為了逼我說出來資料的具體內容傷害你。”狛守暉無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夢中的呢喃,“我會讓這份害人的東西在這裡完結。”
“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我承諾過的,你要活下去,不可以英年早逝,”狛守暉無很少笑,可是他現在笑了,“快去救人啊,陣平。”
當初的戲言,一語成讖。
本來也沒有直接把紙丟出去的選項,哪怕億分之一的幾率被這些人撿到,那都是全盤皆輸。
“暉無!!!”
鬆田陣平想要直接樸撲過去抓住他,卻被不知道怎麼,到現在身形還是十分靈活的狛守暉無順勢一把抓住了手臂,然後直接一個借力打力,把他甩了出去。
鬆田陣平摔到地上,等他再急忙爬起來的時候,一抬頭看到了一個影子在懸崖上消失的末尾。
甚至不是全景,隻是最後留下的影子。
鬆田陣平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現在應該跑了,應該跑出去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大家迅速做出新對策,來不及悼念狛守暉無,先離開這裡,等到日後做好計劃再□□。
一切都像是命運,狛守暉無會在這裡和燒酒重逢,雙生子會在今天被人帶走,那份資料引起多方爭奪……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
隻有鬆田陣平看著狛守暉無跳崖不是。
偵探在重傷的情況下拚儘心血,隻是想給他多爭取一條活路。
“該死的,居然真跳了!”老板幾人也嚇了一跳。
他們下意識跑到懸崖邊,差點跟著一起滑下去,罵罵咧咧道:“要死了,快去找下懸崖的路!”
鬆田陣平搖搖晃晃站起身,腦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可是那句“你要活下去”,像是成了一個烙印在身體裡的指令,讓他無論如何也要邁動腳步。
在那些人反應過來之前……
老板他們罵著一連串的臟話回身去找下懸崖的路,卻被突然從樹林裡鑽出來的子彈打中了手和腳。
在痛呼聲中,安室透和諸伏景光走了出來,滿臉凝重注視著這裡的情況。
他們看到鬆田陣平還活著,下意識鬆了口氣,剛想去問問怎麼樣了,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日本公安?你們這些家夥把燒酒怎麼樣了?”諸伏景光打開保險,用槍指著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的呼吸很急促,他剛想去和同期好友求助,卻發現他們不能用原來的方式說話,隻能儘可能平複著自己的思維。
“燒酒……和狛守暉無都掉下懸崖了。”
“什——?!”
兩個人頓時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看向懸崖。
他們剛想再問問,後面的樹林裡就傳來了風見裕也的聲音。
“在前面,我看到持槍的人影了!”
危急時刻傳來的聲音,能夠讓敵人慌張起來,影響判斷,拖延時間。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得立刻離開,他們也得想辦法去撈燒酒,絕不可能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走掉。
鬆田陣平現在也受著傷,不能去追他們倒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兩個人路過鬆田陣平身邊時,他低聲道:“那邊有下懸崖的路。”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兩個人飛速離開了。
他們會一起找燒酒和狛守暉無,可是為了防止被估計不久後就會找來的公安趕上,他們必須得儘快,燒酒也隻能放在第一選項。
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
【那個,彈幕怎麼這麼少?】
【彆人我不知道,我是在哭啊啊啊】
【啊啊啊怎麼又是暉無,又是暉無?!嗚嗚我的暉無掉下去了!】
【我現在都不知道我和鬆田田誰更崩潰我靠】
【搞陰間cp是吧?是鬆狛鬆不好磕嗎?給我在這整跳崖也要一起的捆綁cp???】
【我證明一下,暉無好好的,剛才掉下去的是我】
懸崖上的風仍在呼嘯著,空氣中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份安靜沒有持續多久,又被公安的人打破。
半空中飛過的鳥被聲音嚇到,撲扇翅膀時掉落了幾片羽毛。
這些羽毛旋轉落下,朝著懸崖底進發。
羽毛穿透了雲霧和被風吹落的雪花,晃晃悠悠的,掉到了一個人身上。
被羽毛依附的人毫無知覺。
這附近最近沒有下雪,可懸崖底下還存著許多的白雪,崖底到處都被積雪覆蓋,唯有從人身上緩緩滲出的血跡給這個世間帶來了一片片紅色。
倒在那裡的青年上方就是一顆生長在懸崖上,現在折斷了的大樹,被折斷的上半截就吊掉在青年身邊。
懸崖峭壁上的雪留下了長長的痕跡,青年一路滑著下來,然後接連被幾棵大樹緩解了衝擊力,最後掉到懸崖底。
神骨空霧的電子面板上瘋狂閃爍著馬甲重傷的提示。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的感覺,和店員打了聲招呼,轉身進了廁所。
單獨待在衛生間裡時,神骨空霧扶住洗手台,深吸一口氣。
現在得全神貫注了。
青年一直悄無聲息躺著,像是死了一般安靜。
他戴著的墨鏡也飛了出去,好在隻是掉在離著幾米遠的地方。
可要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身上還有呼吸的起伏,可估計要是就這麼下去,過不了多久失血和低溫就會先要了他的命。
懸崖底太安靜了,沒有任何東西能喚醒他,這裡和人類有關係的除了他,似乎就隻有以前這裡還是景點時被扔下來的垃圾。
狛守暉無一動不動。
忽然,一個小小的吊墜從他的衣領裡滑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號的長命鎖,雖然一直貼身戴著,但能看出來被保存的很好。
長命鎖上出現了一道裂紋。
在剛才的碰撞裡,長命鎖像是為主人擋了災難般,直接從中間裂開,分為兩半。
“哢嚓”!
這細微的聲音讓狛守暉無的耳朵動了動,然後突然一個激靈,他猛的睜開了雙眼。
他愣在那裡,愣了很久,像是不明白怎麼還能睜開眼睛。
長命鎖徹底掉了出去,他垂下眼睛看到掉在雪地裡變成兩半的長命鎖時,睜大了眼睛。
“……媽媽。”
狛守暉無留下了眼淚。
這段時間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他一直都沒哭過,現在淚水卻像是開了閘般輕而易舉流淌而出,控製不住了。
【暉無啊啊啊,暉無活著!】
【暉無哭了嗚嗚,我看著也想哭,是母親喚醒了他,隻有母愛是永遠不會背叛的吧】
【要是能動快爬起來啊,一定要活著,媽媽肯定是很希望你活著才給你這個長命鎖的】
狛守暉無沒有哭多久,哪怕眼淚還沒有止住,他還是抬起手擦掉了淚水。
【嘶,看這個表情,肯定動一下都很痛了,但他還是爬起來了】
“懸崖……來這裡的路被封住了,我不能……一直等著……”像是為了給自己打氣,狛守暉無自言自語出聲,他爬了起來,抓住斷裂的長命鎖,甚至還拿走了墨鏡。
口中呼出的寒氣混雜著血腥味往外竄,狛守暉無每走一步,身後留下的不光是腳印,還有血跡。
他沒走幾步就體力不支,到最後撲騰了幾下,連爬這個動作都堅持不住了。
狛守暉無倒在雪地裡,呼吸變得困難了起來。
這裡還是那麼安靜,隻有他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狛守暉無沒有放棄,但是他的身體堅持不住了。
作為一個三流的法醫,起碼有些醫學知識,他知道自己有很多骨折挫傷,內臟情況也不容樂觀,估計沒給他留下多少時間了。
誰都能看出來,他是真的想活著。
伸出去的手,還是落在了茫茫白雪裡。
狛守暉無現在開始感覺到溫暖了,眼皮止不住打架,眼看著就要閉上。
死神在他身後,隨時準備揮下鐮刀。
死神抬頭看了看,往後退了幾步。
在狛守暉無模糊的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腿。
來人看到狛守暉無後,就迅速跑了過來,速度快的到最後幾乎是直接跪在了狛守暉無面前。
狛守暉無想努力睜大眼睛,卻根本看不清楚這人是誰,也聽不到他到底在說什麼。
終於等來了人的狛守暉無閉上了眼睛,手下意識抓住了來人的手腕,用上了他現在最大的力氣。
來人在想要背起狛守暉無時猶豫了一下,像是怕把他的傷勢加重,可又想到等不了那麼多了。
他把長命鎖撿起來,小心收好,頓了頓,差點直接把墨鏡順手扔出去。
可最終墨鏡還是回到了狛守暉無的臉上。
狛守暉無身上流血的地方被簡易的紮起止血,就被背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兩個人走過的路上還是流淌著滴滴點點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