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意外, 整個5月seventeen都將不斷走在打歌的路上。

這很正常，隻是沈竹秋最近有些不對勁。

最開始發現這一點的依舊是與他同齡的幾位。

雖然seventeen是個極度團結，隊內關係怎麼看怎麼和諧的男團, 可人和人之間本來就沒辦法做到真的毫無顧忌地傾訴，尤其他們還身處在演藝圈。

出道對於練習生的意涵，就好似畢業對大學生。這兩個詞就好像一個檻, 邁過去之後確實看見廣闊風景，可沿途也有數不清的陰霾。

都說學校是象牙塔，練習生活對練習生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粉絲也好，路人也罷，大家在形容演藝圈時總會觸及到染缸這個詞，但催化工廠其實也很貼切不是嗎？

不管出道那天是幾歲, 身上的標簽換成藝人的那一刻，很多東西就變了。

說話做事先想三分, 不能多說，不能多做, 但也不能不說不做。這樣的要求過分嗎？並不。

選擇了藝人這個行業, 收獲著眾多喜愛的同時勢必要接受更多的檢視。隻是不存在的緩衝期還是改變了一些事情, 比如開始蔓延的緘默。

大型男團想要做出成績並不容易, 哪怕如今的公司在財力上給予了許多支持，而團隊的發展也確實能看出好前景, 可隻要一天沒能真正站穩腳跟, 就誰也放不下心。

可怎麼樣才算是腳踏實地了呢？

不知道。

銷量？一位？年末獎項？這些好像都很重要，可是那麼多的前輩經曆也告訴大家，這些都不是免死金牌。在這一行，轉不轉型、什麼時候轉型，歌曲風格是否足夠優秀、是否符合當下審美……影響團隊的因素太多。

想來想去好像隻有努力才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所以大家不斷思考、不斷學習、不斷消化, 所以人人都變成了能獨自完成行程的優秀愛豆，所以誰都是開心果，也全都變成了悶葫蘆。

這大約是愛豆生涯必經之路，沈竹秋在這件事上有心無力。

報喜不報憂終歸是人之常情，在又一次看見工作室煎熬的李枳勳後，沈竹秋莫名回憶起出道之前那個夜晚。

早該知道尹淨瀚是刺激他的，可怎麼辦呢，他就是上套了。

“所以我們小秋在想什麼呢？”

手指掃過躺在自己膝上那人明晰的下頜，尹淨瀚就這麼看著發呆的沈竹秋。雙手交疊時，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成為沈竹秋的依靠，還是妄圖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又亦或者他們隻是相互擁抱著取暖。

可惜，自己大約永遠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

沈竹秋被崔勝徹帶走了，帶去了宿舍最頂層的天台。

“乾嘛？想把我灌醉啊？”

看著崔勝徹從袋子裡拿出的幾瓶燒酒，沈竹秋有些意外。要知道自從之前自己微醉大鬨了崔勝徹和尹淨瀚一場後，這兩人對他喝酒一事可以說是嚴防死守，管的他就連基本的應酬都不敢多喝。結果今天這袋子裡居然全是酒，連瓶水都沒給他拿。

事情大條了。

“我……這段時間做錯什麼了？”

沒有吧？

沈竹秋盯著崔勝徹開酒的動作好好回憶了一番，可翻來覆去也沒找到什麼不對的地方。雖然確實有煩心事，但那和大家心中所想幾乎一致。

身材管理沒有過度，沒有出現健康問題，有在好好吃飯，心情也保持良好狀態，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麼會被拉著來談心啊……

沈竹秋有些怯怯地伸出手想要拿起一瓶酒，卻在半途中被拍下。

“不是給我喝的啊……”捂著根本不疼的手背，他小聲說著。

總是這樣，稍微有點委屈時就會裝乖扮可憐。這個表情崔勝徹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回，可不管幾次都會有人心軟。

都是大家慣的。

抖了抖外套讓沈竹秋掏口袋的崔勝徹好像還沒意識到，其實他也是“大家”中的一員。

沈竹秋的喜好專一又無常。喜歡一個東西時恨不能一天到晚身邊都沾著這樣事物，可這樣的喜歡又太短暫，轉天對象就會變。

就像他現在喝著的東西。明明前幾天還偏愛混合果汁，這段時間就開始迷上酸奶了。

說起來，這個畫面也有點好笑吧？一個喝燒酒，一個喝酸奶。到底是為什麼啊？

這要是拍個照片發網上，自己肯定是要被克拉嘲笑的啊！

“所以說嘛，叫我過來到底乾嘛？看風景？”

這話說出來沈竹秋都抖了一下，太冷了。這地方哪有什麼風景好看，大晚上的一片黑就算了，就是白天能看見的也都是樓。

崔勝徹依舊沒有說話，沉默就這麼延伸著，沈竹秋覺得有些無法忍受了，哪怕他平時是最喜歡安靜的人。

隻是哪怕他已經覺得無聊、煩躁，抽身而去的動作還是沒有出現，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一抬一落，一抬一落，天台上就這麼出現了很規律的聲音。

終於，一瓶酒喝完，崔勝徹的話也落下。

“今天賢斌哥找我來著。”

“啊，是嗎，有什麼事嗎？”

今天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嗎？沈竹秋是真不知道，但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嗎？

看著一點都不開竅的人，崔勝徹不得不又往外透了些提示，“前幾天你和我說的事還記得嗎？”

“前幾天？”

沈竹秋覺得自己現在腦袋上就寫著l這個詞，而緩衝過後關於那天的記憶就開始像潮水一樣撲上他。

“記得的，怎麼了？”

那天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就是粉絲見面會後他有些怎麼說，emo？好像每次見完克拉他都會有這樣的狀態，大家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辛苦嗎？又會想這次見面大家開心嗎？滿意他的表現嗎？

在這樣的情緒主導下，他會開始不斷去搜索repo，而觀看過程中又不可避免會看見那些不遠萬裡來看大家的粉絲寫的感想。

追星的路太漫長了，沈竹秋曾經走過，所以才無時不在感慨，也總是感謝。

隻是日子越久他越覺得自己做的不夠，也因此前幾天他才和崔勝徹討論是否要多跑國內幾趟。

崔勝徹對於成員們自己的意願，隻要是合情合理的幾乎不會去阻攔。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聯係了金賢斌。

隻是沒想到金賢斌又把消息傳回了崔勝徹耳朵裡。

但是，如果隻是這件事有必要把自己拉來天台？

“那些行程是你同意的？”

沈竹秋點點頭。

那不然嘞？大家的行程不都是要自己過目的？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可大了！

是，行程確實沒問題，但何至於那麼密集呢？那是跑行程嗎？趕命都沒這麼急的吧！

狠狠地捏了把沈竹秋的臉頰，這次崔勝徹沒收力，以至於他鬆開手後，沈竹秋的臉上肉眼可見出現兩道紅印。

力氣是自己使出來的，把人弄疼了還得自己道歉，這是圖什麼呢？崔勝徹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找事做，自討苦吃。

他這邊反省著，沈竹秋也在疼痛的刺激下腦路清晰起來。

他大約知道崔勝徹不斷暗示的是什麼意思了。

“你是不是擔心我？”

“是啊，才發現嗎？”

甩甩手，崔勝徹大方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在看見賢斌哥發的那幾段話時這樣的情緒就出現了。

什麼嘛，這樣的話就這麼說出口了？

明明這麼嫌棄著，沈竹秋的心卻像是放在烤箱裡的蛋糕，不斷膨脹著，甚至裂出了幾條縫，甜蜜的內陷就這麼溢出，半點不受控製。

這次捏臉的換成沈竹秋了。

他輕輕揪著崔勝徹的臉頰，歡喜到深處雙手都用上了，硬生生把那張臉擠出肉來，倒有些日後的影子了。

很突然的，沈竹秋放下了手，轉頭看向了夜空。

城市夜空的星星越來越少，隻有那尋常的幾顆還在堅持亮著，屬實沒什麼好看，可此刻他卻從中獲得了安寧。

“一定要這樣嗎？知道你不想大家失望，但是見面的方式有很多，一切的基礎是你要健康不是嗎？我並不覺得克拉想看見一個病怏怏的Iran。”

“而且，人總是無法事事完美的。”

這話是沈竹秋常說的，最終也被還到了他身上。

緩緩低頭，沈竹秋拿起一瓶酒就這麼晃著看裡面的氣泡，轉頭卻問起崔勝徹，“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很顯然沈竹秋並不期望回答，因為他已經自己說出了答案。

“我總說世上無完人，那是因為我深刻意識到自己有著許多缺點。固執、脆弱、反複、悲觀、渴望認同卻又缺乏共鳴等等，缺點太多了，數都數不完。可就是這樣的我依舊收獲了很多的喜愛，多到讓我覺得無措和荒唐。為什麼喜歡我？她們看見的當真是我嗎？如果不是作為seventeen的Iran，而是作為單純的沈竹秋，我還會收獲這些嗎？我總是思考這些。其實太老生常談了對不對？說出口都好笑。”

確實有些好笑，沈竹秋直接笑出了聲。

將手上的瓶子交給崔勝徹，他用眼神期待著得到一瓶被打開的燒酒。

“真要喝？喝醉了自己回去啊，我可不理你。”

崔勝徹還在猶豫，沈竹秋卻打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喝上一口。

誰能拗過他呢？最終沈竹秋還是嘗到了久違的燒酒味道。

“果然是我不喜歡的味道！”

還是喝酸奶吧……

一瓶酸奶見底，沈竹秋接著說起剛才的話題，“其實你的擔心也有道理啦，就算是我自己也沒辦法很篤定地說在那樣的行程下一定沒問題。但如果不那樣做我的心就永遠無法寧靜下來，那些情緒會一直纏著我，讓我無法呼吸。那種感受太可怕了，我會瘋掉的，勝徹。”

“而且勝徹啊，我是個膽小鬼，我真的很害怕離彆。每次簽售會、見面會，我離開場館的時候，聽見那些挽留的聲音的時候都會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就這麼錯過了，一輩子都追不上了。”

“其實根本不是對不對？是我多想了對不對？可就是沒辦法不去想。”

“在做下這個決定之前，我也有在思考這是否正確，隻是重來一遍結果大約還是不變。”

“相比起身上的疼痛，勝徹，心上的更難熬。所以哪怕真的出現那些可能的結果我也是甘願的，至少那刻我的心是滿足的。”

而且，對自己來說，快樂從來不能向他證明自己真切地活著，痛苦才能。所以他必須不斷去記住離彆的滋味，隻有這樣見面的欣喜才不會被忘記，他也才能永遠不忘初心。

愛痛，從來都該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