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秋一直覺得,時間這種東西很神奇。當你站在目前的時間節點回望過去,能被記起好像都是些自己覺得很重要的事情。
就像他到現在都還能記起去年夏天,透過半開的門、看著練習室立裡的大家為夢想拚搏的那天,他穿的衣服。
這確實很神奇,不是嗎?
反正沈竹秋是這麼覺得的,畢竟要是有人問他一個星期之前的某天吃了什麼,他大概率隻能回一個蒙圈的表情。
回憶過去是沈竹秋很喜歡做的一件事,雖然人生中總有些想起來就手腳蜷縮的“黑曆史”,可美好的事更多。為了記錄這些,他還特意準備了日記本,後來則是將圖文全部搬上了電子設備,閒來無事的時候總會翻閱,就好像那些日子又像畫卷一樣展開在面前。
因為太喜歡回顧過去,沈竹秋對很多事情都記憶猶新。他記得崔勝徹因為寫的rap詞被老師批評,一個人躲在樓梯間哭泣;記得李璨生長痛時面無血色的臉;記得李枳勳寫歌時的崩潰和自我懷疑。
但如果你要問他2014年發生了什麼大事的話,可能會得到這樣三個詞,搬遷、入學、小分隊。
……
沈竹秋總會在心中感歎自己的時間不夠用,練習、上課,這兩個詞看著很簡單,可真要實施起來那幾乎要占據他一天中16個小時的時間,剩下的8個小時他還要生活、睡覺。
簡而言之,根本不夠用。
自從全年沈竹秋和家人商量好要申請韓國的延世大學後,他就一直在進行面試的練習。專業老師的指導外加從前還不錯的學習成績,他的面試很順利,成功在今年3月入學。
入學前一切順利,可入學後那就是水深火熱了。
這個水深火熱主要是針對,無法調和的訓練時間與上學時間之間的矛盾。
沈竹秋當初選擇申請延世大學,為的就是它開設的經營學。梁風沒有分身術,沒辦法兩邊公司來回跑,pledis的公司事務遲早是要由他本人接手的。
為了以後不至於手忙腳亂,沈竹秋自然是打算好好學習。雖說大學時期學習到的基本都是理論知識,可他還有沈父和梁風兩個幫手。所以,在經過深入思考後,他並沒有向學校投遞平時不上課、參與考試的申請書。
邊上學邊訓練的情況在練習生群體中罕見嗎?
一點也不。宿舍裡的大家不基本上都是這種情況?那為什麼隻有沈竹秋這麼苦惱呢?
因為接觸的太晚了。
沈竹秋前十幾年都沒有接觸過唱跳,2013年入社後到如今滿打滿算一年都沒有,哪怕大家私底下會調侃他是天才,說什麼“哥的進步真的很大!”的話,可沈竹秋自己清楚,他的唱跳能力在14人中隻能排倒數。
為了讓大家安心,他必須要更努力一些,所以……
“所以你就病倒了!!”
沈竹秋整個人都埋在了被子裡,隻留了一雙眼睛看著屋子裡圍著他的人。
端著碗坐在床頭的尹淨瀚、雙手抱臂靠在牆邊的崔勝徹、背手站在屋子中間一臉懊悔的李枳勳,還有好多好多,多到沈竹秋有些不知所措。沒法子應對的他隻能將頭縮進了被子,把自己變成了個蠶寶寶。
尹淨瀚都快氣笑了,這人總是這樣,哪怕之前答應的好好的,不會有事瞞著不說,可到頭來還是這樣。哦,不對,其實他也沒有答應大家什麼。想到這裡的他,一股子火氣突然湧上心來。
“快點出來喝藥!”
嘴上的話有多嚴肅,手上的動作就有多溫柔。尹淨漢收著力氣拍了拍縮著的沈竹秋,沒得到回應後看了眼崔勝徹。
得到信號的崔勝徹感覺走過來,使了力氣把人從被子裡挖出來。怕人躲開,又和尹淨瀚兩個兩面夾擊,整個把沈竹秋也圍住了。
怎麼躲都躲不開的沈竹秋知道今天這事恐怕過不去了,不知如何應對的他隻能討好的笑了笑,乖乖接過碗把藥喝完,然後在大家的注視下躺回去。
“對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沈竹秋小聲道歉。
他確實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最近一段時間沈竹秋有意加長了訓練時間,為的就是不掉隊、爭取跟上大家的進度。從前他總說順茸練起舞來是拚命三郎,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訓練量和時間的增多,帶來的是數次被汗濕的衣裳,和早上一眼清爽晚上卻看起來濕漉漉的頭發。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沈竹秋總會把自己稍微收拾一下再回宿舍。但前幾天他實在是太累了,疏忽了一次,沒想到春夏交替流感病毒就這麼找上了他。
回想這一天沈竹秋自己也覺得奇妙。起床刷牙的時候還好好的,甚至還能看大家玩鬨,刷完牙卻開始止不住的乾嘔,最後甚至暈厥了過去。
那是沈竹竹第一次知道暈倒是什麼感覺。
有意識,能聽見外界的聲音,卻睜不開眼,身體也完全無法動彈。
那一刻他在想,怎麼這麼倒黴。也在想,大家一定很擔心。
後來的事情發展極其迅速。先是被驚慌失措的大家送去醫院,後又被李枳勳當眾處刑,供出了熬夜後遺症的事情。等到醫生通知可以回家休息後,就出現了之前的畫面。
“對不起。”
沈竹秋又一次道了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像是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尹淨瀚卻冷笑了一聲,一臉“我不吃你這套”的表情,崔勝徹也是毫無所動,幾人一瞬間僵持起來。這氣氛凝重的,看得扒這門的弟弟們心中也是一緊。
95line3人其實很想就這個事情好好和沈竹秋說道說道。大家都不是什麼心理大師,但因為長時間生活在一起,對身邊人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也因此沈竹秋身上的一些毛病他們或多或少也都清楚,之前因為這事還特意開了宿舍會議。
最後的結果也不錯,小秋終於願意多依靠他們一些。一切好似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隻是沒想到今天給他們來了這麼一出。
生病這件事雖然會讓大家著急上火,但不會生氣至此。他們生氣的點在於沈竹秋一直瞞著的、不願意說的,熬夜之後就會不舒服的事實。
在聽見李枳勳說起這件事時,大家的第一反應是,這事他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隨之而來的則是對過往時間的回憶。
那些看起來美好、溫馨的時光裡,有多少個日子,沈竹秋是痛著笑的呢?
他們甚至不敢去想。
“再好好聊聊吧。”
這是崔勝徹給出的提議,可最後卻沒有人執行。
沒用的,隻要沈竹秋一天不覺得他的行為有問題,他們的勸慰再真切都無法改變什麼。
這事尹淨瀚最有發言權。
人總是如此,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可很多時候思想和行動總是背道而去。那是無論如何自我開解、逼迫都沒辦法根除的,種在心底的種子,伺機而生,在人的痛苦中茁壯,又反過來緊緊纏縛著心臟。
很突然的,他想起來去年便利店裡沈竹秋的那段話。
那時候聽著沈竹秋的安慰,尹淨瀚很莫名的覺得,這人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完?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了,確實如此。
他終於也體會到了,心中千言、隻字難露的心境。
最後的最後,這事如何解決的呢?沒有解決。
人是一直在成長的生物,如何愛人、如何自愛,這是需要一輩子去研究的話題,沈竹秋是如此,宿舍的大家也是如此。
……
時間來到7月的某天,剛下課的沈竹秋查看起kkt的群聊。也是托大家的福,他現在對界面上那醒目的紅色未讀消息數已經免疫了。
點進群聊前沈竹秋還在想,大概又是在討論今天吃什麼吧。
點進去後他卻意外的發現,這,好像是,在吵架?
沈竹秋:……??什麼情況??
聊天記錄太長了,為了搞清楚情況他不得不滑到最上面,看完後沈竹秋的疑惑更多了。
什麼叫“小秋體力那樣,把他放進performance隊是想累死他嗎?”,什麼又叫“他那長相去rap隊?林黛玉倒拔垂楊柳?”
沈竹秋一時之間不知是該感歎尹淨瀚中文水平見漲,連四大名著都知道了,還是該感歎他言語攻擊力之強,憑一己之力硬抗兩大隊長,雖然其中一個因為是弟弟所以沒法回嘴。
不過他更多的情緒是,這就要討論他的分隊問題了?
說實話,沈竹秋並不覺得自己目前這個水平需要去考慮,該去哪個小分隊的問題。
怎麼說呢,他覺得自己還不是很配:)
但顯然幾大隊長不會放過他。
這天他剛回去就受到了來自各個小分隊的“殷勤”服務,這邊捏肩膀,那邊遞水的,就差把他抗肩上,腳不沾地了。
這關心很好,好得讓他有些坐立難安了。就問誰能忍受自己連著幾天都像塊肉,被幾匹狼輪流盯著?
沈竹秋覺得事情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了,打算找個時間好好聊一下這個問題,結果一件偶然發生的事,直接把他乾進了rap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