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5624 字 6個月前

如月閣,是整個塔原王宮裡唯一一個建了水榭的宮殿,不論是庭院風格還是擺設布局,都是全然照搬大乾南方建築,雖然宮殿不大,但足以看出建造上的用心。

是駱盈的住處,馮樂真這個‘兒媳’卻沒怎麼來過,加上這次滿打滿算也才第三次。不同以往來了就走,這一回她在庭院裡轉了兩圈,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草一木,最後看向身後神色緊張的女人。

“能將院子維護得這般好,看來塔原王對你倒也有幾分真心。”她緩緩道。

駱盈乾笑一聲,沒有計較她言語裡的失禮:“王上待我一向是極好的。”

不知為何,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兒媳’開始,她心裡就有點怵,一直到今日也沒有改變。

馮樂真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所以緋戰不在塔原的這些年,你過得還不錯。”

“是、是啊。”駱盈打起精神道。

此刻奴仆去倒茶了,院子裡隻她們兩人,馮樂真聽到她承認了,紅唇緩緩勾起:“難怪緋戰在大乾皇宮困了這麼久,也不見你想法子救他,原來是因為自己的日子過好了,便連兒子也不管了。”

“是、是……”駱盈還習慣性地點頭,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後,頓時驚慌地睜大眼睛,“沒、沒有!我怎麼會不管我的兒子,隻是他為了兩國和平,遠在大乾為質,我又能怎麼辦?”

“塔原王一共五個兒子,這幾年死了兩個,送緋戰去大乾時,五兄弟可是都在的,為何不選彆人,偏偏選了緋戰做質子?”馮樂真又問。

駱盈訕訕:“我也不願意他去,隻是他有一半的大乾血脈,相比其他王子,大乾皇室更容易接納他,王上才會權衡之下送他過去。這些年,我也一直覺得對不住他,幸好他在大乾過得還不錯,也被教養得很好,如今終於歸來,我們也算是一家團聚了。”

“過得很好,”馮樂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眼神倏然淡了下來,“你真覺得他過得很好?”

“你、你什麼意思?”駱盈不解,看到她逐步靠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他初去大乾時已經將近九歲,也就是說在你身邊養了九年,那時的他是什麼性子,你難道不記得?”馮樂真勾起唇角,眼神卻一片冰冷,“你若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一下你,那時也不知你和塔原王是如何哄騙他的,讓他以為自己去大乾是做客,初進宮時,他如同一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狼,橫衝直撞得罪了不少在上書房陪讀的宗室子,你知道那些人報複他的方式是什麼嗎?”

“什、什麼……”駱盈訥訥。

馮樂真笑了:“他們寒冬臘月將他扔進水裡,讓他泡足了一個時辰,從水裡撈起來時渾身都僵了,卻又不準他換衣裳,直到凍得臉色青白,才將人扔進寢房,那時他起了一夜高燒,卻沒一個人去看他,若不是他自己命大,隻怕早就成了一把枯骨,可即便這樣,那些人也不肯放過他,你知道他們還做了什麼嗎?”

“什麼……”駱盈腦子都木了,腦海裡一遍遍

重複她剛才說的話。

馮樂真一雙眼眸黑沉沉,聲音平靜又冷酷:“他們還殺了他唯一信得過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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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盈猛地顫了一下。

“那奴仆是塔原帶去的,好像是個女子,不知是夫子還是奶娘,看你這副神情,應該是知道她的吧?”馮樂真淺笑。

駱盈後退:“不、不是,阿羅是因為水土不服之症身亡,怎會是……”

“誰家的水土不服之症,會在身上留下三刀六眼?”馮樂真反問。

駱盈震驚地睜大眼睛。

“你知道緋戰看到自己唯一信任的人死了是什麼反應嗎?他沒有吵鬨,也沒有哭,隻是將屍體跟自己關在一起不吃不喝不睡,直到那屍體都臭了,我看不過眼強行給葬了,他才漸漸恢複正常,”馮樂真說罷停頓一瞬,又看向駱盈,“不對,是看起來正常,實則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前幾年去找他時,曾在他屋裡瞧見一個骨灰壇。”

想起往事,馮樂真笑了,“屍體都生蛆蟲了,指甲頭發長了好幾寸,他竟然又挖了出來,燒成灰擺在了自己的堂屋裡。”

駱盈臉色慘白,似要作嘔。

“你、你為何……”略微平複之後,她艱難開口,“你為何會知道這些事?”

馮樂真面色平靜:“自然是緋戰同我說的。”

“他、他為何……”

“為何跟我說這些,卻不告訴你是嗎?”馮樂真替她問了出來,“這得問你自己啊,三妃娘娘,當年送王子入大乾為質時,人人都知道保護自己的孩子,唯獨你對塔原王聽之任之,這麼多年也緊緊因為塔原王一句他在大乾過得不錯,便沒有管過他,如今他回來了,你更是隻顧著自己高興,從未替他考慮過,他又憑什麼將過去那些事告訴你?”

“我怎麼沒為他考慮……”駱盈忍不住反駁,可一對上馮樂真的眼神,又有些怵了,“我自然是考慮過的,如今他已經回來,也娶了妻子,以後我們一家人和和順順的,平安終老不好嗎?”

“那是你想要的前程,不是他想要的,”馮樂真輕笑,“你身為母親,難道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

駱盈彆開視線,許久後才輕聲道:“他這樣的血統,想也不過是癡心妄想。”、

“他的血統是拜你所賜,既然知道他不會為塔原所容,你當初就不該生下他,”馮樂真面無表情,“他是個男子,倒也算幸運,若他那時是個姑娘呢?據我所知,在塔原,血統不純的女子,即便貴為王女,似乎也不能為人正妻吧?”

“你沒做過母親,又怎會知道一個做母親的心!”駱盈終於忍不住反駁,“如今你也嫁到塔原來了,將來等你有孕在身,自會知曉我的心情。”

“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會低人一等,我要麼不給她出生的機會,要麼便是拚儘全力改換世道,三妃娘娘又做了什麼,不會隻是跟塔原王卿卿我我吧?”馮樂真嘲諷一笑,“我沒做過母親,可我卻是母親所生,我的母親,會想儘辦法替我

籌謀,會儘可能給我最好的一切,相比之下,你這個做母親的,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做一個母親。”

駱盈被她說得呼吸有些困難,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其實什麼都知道,知道兒子去了大乾不會有好日子過,也知道他想要的人生,並非是平庸地過一輩子,你什麼都知道,隻是你不想承認,承認自己做母親做得自私又失敗,隻想粉飾太平,讓所有人都按你的想法過活。”

馮樂真的言語如一把把尖刀,將她所謂的體面刺得體無完膚。

去倒水的奴仆終於回來,隻是還未靠近,駱盈便抬手示意她離開了。

院子裡再次剩下她們兩個人,一片寂靜中,駱盈輕聲問:“你特意跑來同我說這些,究竟是想做什麼?”

聊了這麼多,總算進正題了。馮樂真滿意地看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

“緋曬已經死了,現在大妃一族已經為緋戰所用,我們需要你幫個小忙,好讓緋戰儘快登上儲君之位。”她說著話,將藥瓶強行塞進駱盈手中。

駱盈的手微微顫抖:“你、你什麼意思,這裡頭是什麼?”

“一點讓塔原王生病的東西,放心,不會要他性命,等時機合適了,自會給他解藥。”馮樂真緩緩開口。

駱盈猛地將藥瓶扔掉:“你要我下……”

怕隔牆有耳,她硬生生閉上了嘴。

“你也可以不幫,但這樣一來,我們便隻能用武力奪位了,事成,塔原王必定喪命,事敗,則是緋戰死,兒子和夫君,你總要失去一個,”馮樂真說著,聲音緩和了些,“但隻要你聽我們的,這兩人你都能保全。”

“不可能!”駱盈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是不會背叛王上的!”

“那你就等著給他們其中之一收屍吧。”馮樂真扭頭就走。

“你站住!”駱盈怒喝一聲,見她腳步都沒停半分,當即追了過去,“你!你給我站住!”

馮樂真這才停下腳步:“三妃娘娘改變主意了?”

“我會去見緋戰,他會改變主意的。”到了此刻,駱盈終於確定,眼前這個根本不是兒子搶回來的姑娘,而是他不知從哪找來的神秘軍師。

馮樂真笑了一聲:“你要怎麼說服他?像以前一樣,一哭二鬨三上吊?”

她抬眼看了一下四周,俯身在駱盈耳邊低聲道,“我保證,你隻要用這個招數,十二個時辰內,你的兒子就會死在你面前。”

駱盈渾身發顫,臉色也漸漸白了。

“以死相挾這種事,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的,”馮樂真站直了身子,看著失魂落魄的女人,“雖說大乾女人有嫁夫從夫的規矩,可但凡是生了孩子的,多少都會替自己的孩子考慮,像你這樣為了夫君高興,可以將兒子像物品一樣往外送的女人倒是不常見,在這一點上,塔原王其他妃子倒是比你強得多。”

馮樂真說罷停頓一瞬,嘲諷,“也難怪你能在塔原王跟前盛寵不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