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6053 字 6個月前

緋戰又是子時才回,回來時一身酒氣,但眼神還十分清醒。

平日裡馮樂真隻要等他,屋裡就會點十餘隻燈燭,將寢屋各處都照得亮亮堂堂,但若是提前睡了,則隻留一盞小燈照明。今日也不例外,他注意到屋裡光線過於昏暗,便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馮樂真果然已經睡熟,被子規規矩矩蓋到心口,雙手安順地疊在小腹的位置,連睡夢裡都儀態萬千。可不施粉黛的容顏分明透著幾分恬靜,白天的威儀與矜貴也少了大半,不像什麼長公主,倒像誰家嬌養的女兒。

可嬌養的女兒是睡不到他這張床上的,即便能睡,也不敢將他趕到地上去。緋戰勾起唇角,愉悅地撫上她的臉。

膚如凝脂,每一寸都透著細膩,如同上好的綢緞,又像無底的沼澤。

“摸夠了沒有?”馮樂真緩緩開口。

緋戰一頓,唇角笑意更深:“怎麼醒了?”

馮樂真睜開眼眸,眼底滿是被打擾的不滿:“本宮為何會醒,緋戰王子不知道?”

緋戰毫無愧意,反而又多摸了兩把,直到馮樂真不耐煩地將他的手拍開,才無賴地在床邊坐下:“難怪我對殿下情根深種,合著是因為殿下長得哪哪都合我胃口。”

“放心吧,本宮即便貌醜無鹽,你也會覺得本宮合胃口。”馮樂真掃了他一眼。到了他們這個身份地位,容貌算得了什麼,年輕又算得了什麼,真正吸引人的,還是背後的財富與勢力,隻要這兩樣東西在,即便到了八十歲,即便貌醜無鹽,仍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打心底想做入幕之臣。

緋戰自然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嘖了一聲:“殿下這麼說,還真叫人怪傷心的,難不成殿下先前遇到的每一個男子,都是看上殿下的權勢、而非殿下本身?”

“本宮流著大乾皇室的血,與權勢從來都是一體同生,沒辦法分開論之,”馮樂真說著,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跟本宮討論這個?”

“那倒沒有,隻是想趁殿下睡著,占一占便宜罷了。”他倒是坦誠,隻是坦誠完便趕緊回自己的地鋪了。

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放下蠢蠢欲動的手繼續睡覺。

一夜無話。

翌日傍晚,緋戰收拾妥當便要去中庭赴宴,一回頭看到馮樂真靠在門邊,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心情頓時變得不錯:“今日有炙玉翡,是塔原特有的用羊奶混著蔬果做的點心,味道不錯,我晚宴結束給你帶回來,你待會兒少用些飯。”

“本宮沒記錯的話,你我的關係好像沒好到那地步。”馮樂真不緊不慢地提醒。

緋戰笑了一聲:“我不說,誰知道是給你帶的?”

自從大妃二妃鬥了一場法,日暖閣裡的奴仆就全換成了緋戰的人,兩人如今至少在自家院子裡是不必再演戲了。聽到緋戰這麼說,馮樂真不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緋戰唇角翹了翹,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院門外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看到馮樂

真還站在原地,心情愈發好了。

馮樂真目送他的身影徹底離去,這才回屋裡換了身衣裳,等天色一暗,便靜悄悄出門去了。

中庭早已坐滿了人,月影重重下歌舞升平,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緋戰跟著緋釋見了幾l個人,又與塔原王對飲幾l杯,等回到座位上時,緋曬已經拎著酒等候了。

“三弟如今倒是大出風頭啊,我瞧著有好幾l個老不死的都主動給你敬酒,看來你這段時間做得真是不錯。”緋曬似笑非笑道。

緋戰也跟著笑:“大哥客氣了,都是大哥教得好。”

“彆,你幼時就去了大乾,這兩年才回來,我可沒教過你什麼,更何況我阿母那一支最是重視血統,哪會讓我教你……”緋曬說著,想到他很可能已經服了毒,笑得愈發開心,“聊這個做什麼,血統低賤又不是你的錯,我不該提的,喝酒喝酒。”

緋戰揚了揚唇,將手中酒一飲而儘,一雙灰藍的眼眸猶如風雨欲來的深海。而當緋曬看向他時,他又成了那隻毫無還手之力的狼崽子。

緋曬敬完酒,緋釋又來了。

“他跟你說什麼了?”他問。

緋戰沉默一瞬,將剛才聽來的話一一說出來。

緋釋皺眉:“大哥這張嘴,真是越來越討厭了。”

嘴上替緋戰抱不平,可心裡卻在為緋曬鼓掌,巴不得他的嘴再討厭一點,好讓緋戰更堅定與自己同一陣營。

緋戰如何不知他的想法,聞言隻是頗為委屈地彆開臉。

等應付完緋釋,炙玉翡也上桌了,緋戰掃了一眼周圍,見無人關注他,便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將點心一塊一塊地包起來。

這點心的工序極為複雜,從準備材料到做成,需要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且會做的人已經不多了,即便是王宮裡,也隻有重要日子才會做,他回來這麼久,也不過吃了七八次而已。

緋戰仔細將點心包好,又開始與人客套寒暄,聊著聊著突然發現緋曬不見了,他皺了皺眉,再看四周,發現緋釋不知何時也不見了。他直覺有些不對勁,但還沒等深想,塔原王便喚他上前問話了。

塔原的國土不過大乾的十之一二,地方小,王宮的規格也不大,王子妃嬪住的地方,於馮樂真看來,與大乾相對富裕些的民宅也沒多大區彆。

這個清水閣倒是例外。

是建在湖裡的閣樓,雖然不大,但四面環水,倒也清淨雅致。

馮樂真乘著船到了閣樓裡,一回頭便與送她來的奴仆對視了。

“怎、怎麼了?”奴仆小心翼翼地問。

馮樂真看著他暗藏警惕的眼神,突然笑了笑。

為了演好苦大仇深的可憐人,她自從來了塔原王宮,便一直是繃著臉的,此刻突然笑開了,猶如春風化雨,湖心蓮花開。

奴仆看得愣了一瞬,回過神時臉突然紅了:“……大妃還在裡頭等著呢,三、三王子妃要不快些進去?”

“這就進去了,倒是你,是在這兒等著

,還是先回岸上?”馮樂真問。

奴仆有些猶豫,但似乎又覺得告訴她也無妨,於是老實回答:“在這兒等著。”

馮樂真點了點頭,突然朝他招了招手:“你且過來。”

“……三王子妃有何吩咐?”奴仆緊張上前。

他話音剛落,馮樂真便抬起手來,親自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奴仆隻覺一陣香氣襲來,等回過神時,她的手已經出現在他的衣領上,奴仆隻覺腦子都發飄了,暈暈乎乎地說了一句:“多、多謝三王子妃。”

“時候還早,你去船上歇著吧。”馮樂真笑笑,便轉身推開了閣樓的門。

看著她開門,又看著她走進去,回過神來的奴仆突然有些惋惜,但始終沒有叫住她的意思。

哢噠,門徹底關上,小小的閣樓靜靜佇立在水面,猶如飄在虛空之中。

“大妃娘娘,大妃娘娘?”

閣樓裡紗幔重重,她一層一層撥開,終於來到了閣樓中心。

隻是等在那裡的不是大妃,而是大王子緋曬。

看到是他,馮樂真神色有些緊張:“大王子……大妃娘娘呢?”

“她臨時有事不能來了,特叫我來陪你。”緋曬看著她姣好的面容,眼底閃過一絲貪婪。

馮樂真皺眉:“既然有事,為何不直接去日暖閣告訴我一聲,平白辛苦了大王子。”

“無妨無妨,我今日也是無事,索性就來了,”緋曬說著,不動聲色地靠近兩步,“昨日我阿母給你的藥,你可給緋戰用上了?”

馮樂真一愣,有些為難地開口:“大王子問這個做什麼。”

看著她欲拒還迎的樣子,緋曬心頭一熱:“我也是關心你啊,你大好的年紀,就攤上一個不中用的男人,實在是寂寞可憐。”

說著話,他突然握住馮樂真的手。

馮樂真嚇一跳,掙脫著連忙往後退一步:“大王子你要乾什麼?你想乾什麼?我可是你弟妹!”

“什麼弟妹不弟妹的,你與緋戰又沒同房,算什麼弟妹,”緋曬步步緊逼,似乎很享受美人兒驚慌失措的模樣,“阿陶彆怕,我疼你,你以後就跟著我罷……”

“我不要,我不要……”馮樂真痛苦地哽咽一聲。

緋曬看著她泛紅的眼圈,鼻息越來越重,終於忍無可忍地撲了上去。馮樂真倏然抬頭,狹長的眼眸裡迸出點點殺意,緋曬微微一愣,正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時,緊閉的門突然被踹開。

屋裡兩人同時扭頭看去,隻見緋戰已經衝了進來。

“你、你怎麼來了?”緋曬震驚開口,話音未落便意識到不妥,輕咳一聲便要解釋,“我那個閒著無事……聽到清水閣好像有人,就過來……”

話沒說完,匕首已經刺進了他的腰腹,利落地攪了兩圈。

緋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許久之後擠出兩個字:“雜種……”

他神情怨毒,似有無數惡毒的話想說,可惜一個字都沒說出口,便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馮樂真眉頭微微挑了一下,一抬頭便對上了緋戰冰冷的眼神。

“我是不是救駕來遲了,殿下?”他輕啟薄唇,臉上仍沾著緋曬的血,猶如一頭危險的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