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7915 字 6個月前

心裡有惦記的人兒,漫長的路途便變得難熬(),聞歌心底仿佛堵了一塊棉花?()?[(),吐不出咽不下,每日裡隻能拚命趕路,試圖將分彆的時間縮短一點,再縮短一點。

他如同點燃的火把,迎著風熱烈地燃燒,其他人卻沒這麼堅強了,在跟著他趕了三天的路後,終於受不住地提出抗議:“首領,咱們再跑下去,隻怕人還沒到京都就廢了。”

“求求您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晚吧,我人都要被馬鞍震碎了。”

“我是不走了,說什麼我都不走了,你們殺了我吧……”

面對眾人的抗議,聞歌面色不愉,正要說他們幾句,宇哥便出來打圓場了:“首領,還是找個客棧休息一晚吧,精神足了才能走得更快不是?”

宇哥是他們一群人裡年歲最大的,他說的話聞歌多少會聽,沉默片刻後到底還是答應了,眾人紛紛鬆了口氣,一到客棧便睡得如死狗一般,連飯都不想吃了。

一群人走走停停,尋常人需要走上一個多月、日夜交替奔走的信差也要半個月的路程,他們隻花了二十日左右便到了,當看到京都城巍峨的城牆,聞歌重重鬆了一口氣,當即扭頭看向眾人:“宇哥先去給宮裡遞個話,告知皇上我們已經回來,其他人都回去沐浴更衣吧,一個時辰後來我府上,我們一同進宮面聖。”

他們以前住在皇宮,後來他們年歲漸長,再住在隻有女人和太監的宮裡就不合適了,先帝便給他們在皇城根下置了宅子,聞歌所住是其中最靠近皇宮的一座。

眾人聞言紛紛答應,聞歌也獨自回了府中。

他的宅子不算小,但一個下人也沒有,自然也沒人打掃。一轉眼去營關也大半年了,房子裡全是灰塵,他先簡單打掃一遍才去沐浴更衣,等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同伴們也紛紛到齊了。

他看一眼眾人,便一同往宮裡去了。

提前給皇宮遞了消息,幾人沒來之前,便有小黃門等在宮門處了,等幾人來了之後,便帶著他們往裡走。

他們自幼住在宮裡,十餘歲才搬出皇宮,之後也時常在這裡進出,可以說比許多朝臣還要熟悉這裡。幾人跟著小黃門剛走了一段路,便察覺到了路徑不對。

“禦書房在南邊。”聞歌提醒。

小黃門恭敬道:“皇上還在跟刑部的幾位大人議事,一時半會兒抽不出空來,所以著奴才領著各位去龍棲殿,向李總管述職。”

他口中的李總管便是李同,雖然這幾年因為行差踏錯,已經漸漸遠離權力中心,但因為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知道他們這群暗衛的人,所以皇上忙不過來時,仍會將與暗衛溝通的事交給他。

往常這種事也是常有,眾人便沒有多想,直接跟著去了,隻有聞歌隱約覺得不對——

其他事也就算了,刺殺長公主這種大事,以皇上的性子,怎會不親自聽他們述職?

他沒有疑惑太久,便同其他人一起進了龍棲殿。

如以前一樣,殿內外早已經清空,唯獨李

() 同一人等在那裡,小黃門功成身退,也躬著身子默默離開了。

“李總管。”

眾人紛紛抱拳。

李同這幾年受了傅知弦不少磋磨,早已不如當年意氣風發,聞言隻是苦笑一聲:“老奴早已不是什麼總管,諸位就不要消遣我了。”

“李總管不必灰心,起起伏伏皆是尋常,今日失意,不代表來日不能重歸高處。”寒暄客套這種事,一向是宇哥來做的。

李同笑笑,又閒聊幾句,這才提起正事:“長公主殿下她……”

“回總管,任務已經完成。”這次是聞歌開口。

李同笑容不變,眼底卻多了幾分審視:“當真?可營關那邊,似乎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們有沒有動靜,不歸卑職管,卑職隻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聞歌年紀最小,從來不懂言語上轉圜的藝術。

偏偏李同這種腸子彎彎繞的人,最吃他這種性子,聞言也沒有生氣:“許是他們為了穩住民心,不敢輕易將消息散出來吧,對了,你們這次怎麼去了這麼久,可是中途不太順利?”

“長公主府守衛森嚴,我等隻能萬分小心,一來二去便多用了些時間。”聞歌又道。這些說辭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想了千萬遍,此刻終於說出,自然是毫無破綻。

李同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感慨地拿起桌上茶壺,垂著眼一杯一杯地倒茶:“皇上忌憚長公主多年,如今終於可以安穩地睡個好覺了,諸位立了大功,老奴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說著話,他將壺內最後一點茶水倒出,自己取了其中一杯向眾人示意,然後一飲而儘。

以前每次出任務回來,隻要遇上李同在,就會有這麼個以茶代酒的環節,眾人沒有起疑,紛紛端起杯子,唯獨聞歌驀地想起離開月城前,馮樂真對他的提醒。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正準備喝茶的眾人紛紛看向他,便看到他端著杯子的手指輕輕在杯口敲了兩下。他動作隱蔽,隻有長時間與他並肩作戰的夥伴才能看清,一時間皆是神情微動。

“怎麼了?”李同察覺到氛圍不對,立刻和緩地詢問。

聞歌抬眸,露出一點笑意:“沒事。”

他當著李同的面,將杯中茶一飲而儘,又用袖子隨意擦了擦嘴,他身後的人也有樣學樣將茶水飲儘。

李同看著幾人喝完茶,眼底笑意更深了些:“你們這些年,為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一直感念你們的忠心,還時常說若非有你們替他掃平障礙,隻怕諸多事宜都無法順利進行,所以特要老奴向諸位道一聲謝。”

“照拂新君,是先帝留下的命令,我等自然無所不應,皇上不必如此客氣,更何況……”

聞歌話說到一半,突然皺起眉頭,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變了臉色,其中一個更是痛苦地蹲在地上,低哼一句:“這茶有問題……”

“李總管,”聞歌猛地抬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同臉上笑意褪儘,許久幽幽開口:“我一個無權無勢的

老太監,能有什麼意思?”

“是皇上……”聞歌怔怔開口,“為何?我們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嗎?”

“你們很好,這些年忠心耿耿,替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對你們也十分感謝,隻是……”李同靜默片刻,又道,“刺殺血親這種事,到底是不光彩,你們活著一日,皇上便無法安心一日,唯有你們都去了,他才能坐穩那個位置。”

說著話,他面露悲憫,“你們也好,老奴也好,都是先帝給皇上留下的幫手,為皇上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眾人面色都有些難看,一時間大殿死一般寂靜。

許久,聞歌緩緩開口:“刺殺失敗,會死,刺殺成功也會死,橫豎都是死,合著皇上在下任務時,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

李同安撫:“你們替皇上解決了心腹大患,皇上會料理好你們身後之事的。”

“那我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聞歌眼底閃過一絲諷刺,“我們本是自由身,是感念先帝恩德,才會留下替他做事,結果這些年刀山來火海去,就落個這樣的下場?”

李同歎氣:“這就是我們的命,命這東西,都是注定的。”

“我若不認命呢?”聞歌緩緩開口。

李同皺了皺眉,正想說你們服了毒,一刻鐘之內必然暴斃,可話到嘴邊,突然感覺幾人的狀態不對。

聞歌抬手,將被水浸濕的袖口亮出來:“我若不認命,李總管當如何?”

李同臉色一變:“你不要……”

沒等他把話說完,聞歌一掌擊在他的脖頸上,他當即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首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一暈過去,其他人也不裝了,當即問聞歌。

“走,立刻走。”聞歌說著,當即轉身往外走。

他之所以敢這麼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便是篤定馮稷連親自處決他們的勇氣都沒有,更不會在外面設下重重埋伏。其他人見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離開,愣神之後雖然還是不明所以,但依然堅定地跟了過去。

如聞歌所料,外頭空空如也,連個侍衛都沒有,一如他們從前每個進宮述職的日子。一眾人光明正大地離開了皇宮,一出宮便立刻快馬加鞭,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便離開了京都。

也是他們離開得夠果斷,這才出了京都城,禁軍便將城門口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幾人都是身經百戰,在最初的慌亂之後,便作出往南逃的假象,接著一路往北方去了。

皇上既然已經動了殺心,便不可能輕易放棄,好在他們更快一些,時刻甩那些追殺的人一截,一路上還算是平穩。

接連逃了三天兩夜後,眾人終於受不住了,找了一處山林暫時休息。

黑夜之中,幾人分食一塊餅、一壺水,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有人低聲問:“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果追殺他們的是普通人,那他們隻需找個地方躲一下就好,可如今要殺他們的是天子,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他們

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想到這些年的付出,眾人皆是心寒,宇哥作為最年長的那個,主動開口安慰:“皇上雖然有心殺我們,可也不敢鬨得太大,畢竟狗入窮巷必反咬的道理,他心裡也是明白的,我們隻要耐心躲上一段時間,等風波過去,想來就無礙了。”

“那該躲在哪?”有人問。

另一人開口:“最好是繁華些的地方,大隱隱於市嘛,就算被發現了,皇上投鼠忌器,也不敢有大動作,便於咱們逃脫。”

“我倒是覺得該去個人少的地方,實在不行就找一處荒山,皇上總不能連荒山都搜吧?”

“繁華的地方好。”

“荒野好。”

幾人爭論不休時,宇哥突然看向聞歌:“你想去哪?”

眾人紛紛噤聲,等著首領的回答。

一片安靜中,聞歌緩緩開口:“我要回月城,接她。”

眾人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他還有個人要接,隻是……

他們對視一眼,有話卻不敢說,還是宇哥直接道:“月城的大小官員全是華家的人,華家又是皇上母家,是這世上最忠心於他的人,我們進了月城,跟留在京都何異?”

“所以你們不必跟去,我自己去接她,接到之後再找你們彙合。”聞歌做了決定。

“胡鬨,”宇哥眉頭緊皺,“如今危險重重,誰也不知誰會遇到什麼,一旦分開,十有八九是要走散的,到時候你如何找到我們?你不如先將她留在月城,等我們躲過這一波再接她出來,也省得帶著她冒險。”

“她那樣的身份,留在月城一樣是冒險,當初若非她生病,我也不會留她一人在那裡,現在既然有機會能接出來,自然是要接的。”聞歌堅定道。

宇哥面色愈發憂慮,正要再勸時,突然有人弱弱開口:“我說……普天之下,是不是沒有比營關更安全的地方了?”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豁然開朗。

是啊!皇上的手再長,也伸不到營關去吧?他們雖然刺殺過馮樂真,但說到底不也沒殺她,現在她與自家首領好事將成,那收留他們一下,似乎……也沒問題吧?

眾人紛紛看向聞歌,聞歌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了:“她自己都不想回去,如何安置你們?”

“她不想留在營關,是因為首領你不在營關,但如果你在的話……”

“她已經失憶,如何應對營關那一攤子事?”聞歌冷著臉打斷,“更何況我已經答應要帶她隱居,便絕不會食言。”

其他人不敢說話了,氣氛有些僵,宇哥出來打圓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咱們先休息,先休息……”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響,方才還懶散攤在地上的幾人一瞬起身,警惕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誰?”聞歌沉聲問。

昏暗的月光下,阿葉緩緩從林間走出,看到幾人後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好久不見。”

聞歌看到是她,眼神頓時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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