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4406 字 6個月前

陳儘安猛然從夢中驚醒,心裡一陣說不出的煩悶。

“做噩夢了?”平日與他交好的周侍衛問。

陳儘安沉默片刻,道:“夢見殿下出事了。”

“殿下如今還在營關,自己的地盤上,能出什麼事,”周侍衛重新躺下,“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陳儘安抬眸,看一眼這個破爛的柴房,徹底不說話了。

他們護送祁景清去雲明,不知不覺已經出發一個多月了,就在五日前,他們突然遇到了廣府大將軍楊成。

說起這個楊成,陳儘安略微知道一些,前段時間嶺南百姓起義,便是他出面鎮壓。

這次遇上,是因為楊成年過半百,突然得知自己昔日無媒苟合的情人,曾在二十多年前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於是他千裡迢迢去了情人家裡一趟,特意將兒子接出來,打算帶他回廣府認祖歸宗,回去的路上,跟他們的隊伍相遇了。

雖然祁景清身份特殊,不能輕易暴露,但如今楊成的勢力,是殿下急為需要的。總之出於多番考量,在楊成提出同行時,他們還是答應了,也正是因為這兩日,惹出了無儘的麻煩——

昔日被楊成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從哪知道了楊成去接兒子的消息,組織出一支隊伍直接殺了過來。私生子這種事到底不光彩,所以這次楊成去時隻帶了一小隊人,祁家這邊侍衛雖然多,卻也不忍對百姓動手,一來二去很快落於下風。

總之到了最後,楊成帶的那些兵士儘數被殺,楊成父子則被百姓捆了起來,而他和周侍衛為了掩護祁景清等人離開,也被抓了過來。

不知不覺間,他們和楊成父子已經被關在這個柴房裡三天了。陳儘安低頭看一眼係著自己手腕和柱子的鎖鏈,沒有像之前一樣嘗試弄斷它,而是思索砍掉一隻手後,自己還有沒有力氣逃出去。

“……彆做傻事啊,”周侍衛躺在稻草裡,眼睛都不睜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真要是砍了手,沒等出這個門就能讓你疼暈過去。”

陳儘安抿了抿唇:“我隻是隨便想想。”

“想也不行,”周侍衛掃了他一眼,“沒了手,就算你能逃出去也是殘疾一個,以後還怎麼討媳婦?”

“我不討媳婦兒。”陳儘安答得堅定。

周侍衛哼哼兩聲:“不做侍衛了也行?身有殘疾,可就不能在殿下面前當差了。”

陳儘安聞言,登時放棄了斷手逃生的計劃。

兩人說話間,楊成已經醒來,對上二人的視線後歉疚上前:“兩位小兄弟昨晚睡得如何?”

“還好,楊將軍呢?”周侍衛和煦地寒暄。

楊成一臉憂愁:“前路未卜,哪睡得著。”

“楊將軍不必擔心,他們既然沒有立刻殺我們,便說明有轉圜的餘地,想來隻要能滿足他們的條件,咱們就沒事了。”周侍衛安撫。

楊成:“但願吧。”

說罷,他又面露歉意,“都是我對不起你們,要不

是因為我(),你們也不會淪落至此。

如今這種情況也非你所願♂()_[((),楊將軍莫要內疚。”周侍衛客氣道。

楊成苦澀一笑,正要再說什麼,角落裡還在睡著的人嘟囔一聲:“煩不煩,困著呢……”

楊成皺了皺眉,下一瞬房門開了,兩個窩頭扔了進來,剛才還睡著的人立刻連滾帶爬,一手一個就往嘴裡塞。

楊成看的一陣火大,直接從他手上搶過完好的那個遞給陳儘安:“孩子,你吃這個。”

送窩頭的百姓輕嗤一聲,便將門重新鎖上了。

陳儘安皺了皺眉,一言不發的接過來,掰了半個給周侍衛。

他不說話,楊成也不在意,反而歎息一聲:“你與小山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紀,為何你如此懂事,他卻混賬一個。”

陳儘安還是不理他。

“楊將軍可彆這樣說,我家這混小子賤命一條,哪配與您的公子相提並論。”周侍衛笑嗬嗬打圓場。

真實身份不能提,他們便說自己是乾鏢局的,這次的任務便是負責送一個病弱少爺回鄉修養。

這個病弱少爺,自然就是祁景清了。

世子離開駐守之地是大忌,他們在出發前便編了一套天1衣無縫的說辭,如今正好用上。

楊成從未起疑,聞言隻是連連歎氣,愁眉苦臉地轉身到牆角坐下了。

周侍衛看了他一眼,悄悄拉了拉陳儘安的衣裳,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這個楊將軍也是夠奇怪的,說不重視這個兒子吧,明知嶺南不太平,還要親自去接他,說重視吧,咱們都在一起關三天了,也沒見他跟兒子說幾句話,每回那個楊公子想靠近他,都被他凶走了,父子兩個現在鬨得跟陌生人一樣。”

陳儘安抬眸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這兩父子一個東一個西,中間隔了老遠。

“我總覺得楊成的態度有些奇怪。”他緩緩開口。

周侍衛立刻點頭:“是吧,我也覺得。”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他對我,有些過於殷勤了。”陳儘安眉頭緊皺。

周侍衛愣了愣,調笑:“估計是相比那個剛接回來的混蛋,他更想讓你做他兒子吧。”

“……總之你離他遠點,少跟他說話。”陳儘安提醒。

周侍衛卻不在意:“那怎麼能少說話呢,他楊家在嶺南可是說一不二,若是能與他打好關係,將來殿下想在嶺南做什麼也方便些。”

說著話,他略微暢想一下,“要是楊家能像鎮邊侯府一樣歸順,那殿下在大乾可就無敵了。”

這樣一個大餅擺在眼前,陳儘安很難不心動,但直覺還是告訴他,楊成對他的態度實在古怪,其中必定有什麼危險。

“先保命,其餘的等活著出去了再說。”他再次提醒。

周侍衛見他實在嚴肅,一時也跟著鄭重起來:“也不知道他們要關我們到什麼時候。”

“都關三天了,就算要商議什麼,也該商議出結果來了。”陳儘安緩緩道。

() 果然,翌日一早,柴房的門便被粗暴地一腳跺開,下一瞬呼啦啦湧進來一堆人,將四人團團圍住。又有人搬了一條破破爛爛的長凳來,一個八字胡老人在眾人尊敬的目光下在長凳上坐定。()

楊將軍,你還記得我嗎?他緩緩開口。

?山有青木提醒您《入幕之臣》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楊成認出他是自己前些日子殺的兩個男子的父親,定了定神將陳儘安三人護在身後。

“在下奉皇命鎮壓起義百姓,所作所為皆是逼不得已……這些事就不再說了,諸位若有冤仇,隻管衝在下來,不要為難他們。”他大義凜然道。

周侍衛聞言略有動容,壓低聲音跟陳儘安道:“都說他人品不行,我覺得還可以啊。”

陳儘安看到他護在自己的正前方,眉頭皺了皺。

楊成說完,八字胡老人啞聲道:“將軍放心,我們沒打算殺你。”

“那你們想要什麼?”楊成立刻問,“不管要什麼,我都可以給。”

“銀子,五百兩銀子。”老人說出一個自以為的巨額數字。

楊成愣了愣,回過神後眼底閃過一絲輕蔑,想也不想地立刻答應:“可以,但數額太大,我得籌備幾日,可否給我一些時間?”

“你寫封信,我叫人送去將軍府,至於楊將軍……繼續在我們這兒做客如何?”老人問。

楊成一臉為難:“可這樣一來,勢必會驚動官府,將來不管你們會不會守信用放我們離開,官府都不會對你們放任自流,若再次派兵剿匪,你們能受得住嗎?”

在場的人皆是從前本分做工種地的,被他這樣一說頓時亂了人心,一片吵嚷中,老人緩緩抬手,柴房又靜了下來。

“我們又如何知曉,你回去之後不會出爾反爾?又如何知曉,你之後不會再追殺我們?”老人問。

楊成立刻道:“我將兒子留在這裡,何時將銀子送來,你們何時再放他……我懷裡有私印,可以寫一張字據,證明這五百兩是我自願給百姓們重建住所用的,將來就算我出爾反爾,你們也可以憑借字據證明自己無罪。”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被說動了。

“這個楊成還挺會糊弄人,”周侍衛壓低聲音,“看樣子,這些人是被說動了……想想也是可憐,竟覺得一張蓋了私印的字據有用,殊不知這世上多的是官官相護,哪怕他們拿著告到京都城,一樣有人能給他們攔下來,更不知這世上還有最簡單的一種解決辦法……殺人滅口。”

“如何?”楊成直直看著老人。

老人靜默許久,到底還是答應了:“給你七日期限。”

“好!”楊成立刻答應,“但我有一個條件,從這裡到廣府還得兩日路程,如今嶺南是多事之地,這一路還不知會不會遇到匪禍,我要帶一個侍衛走。”

“我們的人可以跟著你。”老人當即道。

楊成:“你們的人確定可以保護我?”

眾人聞言,頓時面面相覷。

他們以前都是種地的,許多人空有一身力氣,

() 半點打鬥的技巧都不懂,這次也是因為人數眾多,才僥幸抓到他們,若是遇到匪禍,隻怕一樣沒有還手之力。

除非跟去一群,但那樣也太顯眼了。

見老人面露猶豫,楊成立刻道:“我都將兒子留給你們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三番兩次提起兒子,陳儘安已經預感不妙,再看旁邊楊成的兒子楊閱山,膽小如鼠的一個人,此刻聽到楊成說把他留下,竟然沒有開口反駁,顯然是知道些什麼。

可以。?()_[(()”老人終於答應。

楊成點了點頭,扭頭看向陳儘安:“你跟我走。”

陳儘安一被點名,預感終於落實,旁邊的周侍衛還樂嗬嗬的:“這楊將軍還挺夠意思,知道先救一個是一個……”

話沒說完,他對上陳儘安的視線,笑容一瞬消失。

果然,楊成一指陳儘安,便有人嚷了:“他是楊成的兒子,不能讓他走!”

“你胡說!”周侍衛怒道。

“我都看見了,這幾天楊成一有吃的都給他,還見天兒地跟他說話,他肯定是楊成的兒子,要是讓楊成把人帶走,我們還拿什麼威脅他們!”負責給他們送飯的男子怒道。

周侍衛聞言,終於意識到楊成為何對陳儘安這般殷勤了,一時間大為光火。

“他隻是我的侍衛,這個才是我兒子。”楊成說著,看向了楊閱山。

楊閱山縮了縮脖子:“是、我是楊將軍的兒子。”

“你騙誰呢?!他要是你爹,為何幾次三番責罵你?還將你當奴才一樣使喚?”送飯的男子輕蔑反問。

楊閱山咬了咬嘴唇,不敢吱聲了,旁邊的周侍衛忍不住踹了他一腳:“平時不是挺會說的嗎?這時候沉默什麼?”

說罷,他又看向眾人,“我告訴你們,他確實是楊成的兒子楊閱山,我和我旁邊這個就是兩個送鏢的,偶然間同路兩天,以前根本不認識。”

解釋是解釋了,但眾人的臉上分明寫著‘不信’二字。

老人臉色不太好看:“楊將軍,我們誠心與你談生意,你卻要糊弄我們,看來也沒必要談下去了。”

周侍衛氣笑了:“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他才是……”

“你就彆添亂了!”楊成嗬斥一聲,像是下定了多大的決心,悲痛地看了陳儘安一眼後,扭頭看向老人,“抱歉,我方才確實起了帶走兒子的心思,才說小山是侍衛,但身為父親,實在是不放心把兒子留在這裡……”

“卑職該死,卑職沒能保住少爺的身份。”楊閱山忙道。

楊成歎了聲氣:“這也不怪你……”

“楊成你少裝模作樣,”周侍衛冷笑,“我說你這幾日為何對儘安這般好,原來是想讓他給你兒子當替死鬼,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說你兒子是侍衛,順勢帶他離開然後讓我們自生自滅?”

“夠了,他們已經識破了,你就不要再說了。”楊成痛心道。

“我說你大爺……”周侍衛惱火地攥住他的衣領,

() 還未來得及做什麼,其他人便紛紛撲了過來,陳儘安眼疾手快踹開一個,下一瞬便被人圍住了。

場面眼看著就要失控,坐在長凳上的老人猛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眾人才算不情願地各歸其位。

“誰弄的?”陳儘安一眼便看到周侍衛脖子上的淤青,眼神當即暗了下來。

周侍衛恨恨看了楊成一眼,開口時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當即焦急地看向陳儘安。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楊成方才是故意激怒他,為的就是向眾人證明他並非一個聽話的手下,在所有人都認定陳儘安才是楊成之子的情況下,楊成要帶走的人隻能是他或真正的楊閱山,而楊成已經證明他不是合適的人選,那唯一能帶走的,就隻有楊閱山了。

一旦他們父子倆離開,要麼對這裡不管不問,百姓發現自己被愚弄,勢必會殺了他們,要麼是帶兵圍剿,到時候他們作為楊成背信棄義的承受者,一樣活不成。

也就是說,隻要這父子倆走了,他們不管怎麼都是死路一條。

楊成從容一笑,扭頭看向老人:“我的人不懂事,還望老者見諒。時候不早了,將紙筆拿來,我現在就給你們寫字據。”

“你如果再耍花樣,我們一定不饒你。”經過剛才的事,百姓們已經對他沒了信任。

楊成笑笑:“放心,我方才隻是一時糊塗,若再有下次叫我不得好死……”

話沒說完,陳儘安一個閃身出現在楊閱山身後,手中的鐵鏈霹靂乓啷作響,轉瞬便纏在了楊閱山的脖子上。

楊成沒想到他竟有如此身手,被鐵鏈鎖著也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劫持人,一時間變了臉色:“你做什麼!”

“既然楊將軍認定我是楊閱山,不如我們殺了這個冒牌貨如何?”陳儘安不緊不慢道。

楊成眼神一狠,隨即又耐心勸解:“小山,你彆衝動,我知道你不想留下,但如今不是任性的時候,我、我發誓,我一定會來救你,隻要你熬過這次,我日後定會好好待你,扶你上青雲。”

陳儘安冷冷看著他,不為所動,周侍衛默默拉了拉陳儘安的衣角,示意他嚇唬一下就行千萬彆來真的,楊成控製了整個嶺南,若是與他結了死仇,隻怕將來殿下要有大1麻煩。

楊成深吸一口氣,聲音又溫和了些:“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苦,但隻要能熬過這次,隻要能熬過這次!我保證你下半輩子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他幾乎將暗示擺在了明面上,一邊緊張自己的兒子,一邊又有些不屑,不覺得這個鏢師出身的苦孩子能拒絕這麼多的利益。

陳儘安沒有錯過他眼中的不屑,盯著他看了許久後,突然揚起唇角:“你是不是覺得,出身低的人就沒見過世面,輕易便能被你騙到?”

楊成笑容一僵,正要開口說話,陳儘安直接勒斷了楊閱山的脖子。

“小山!”楊成眼睛瞬間紅透,直直朝二人撲了過去。

陳儘安收起鐵鏈閃避,周侍衛大驚失色:“你怎麼……”

意識

到自己能發出一點聲音了,他立刻痛心問道,“你怎麼真把他殺了!萬一將來他知曉我們身份,殿下……”

“將百姓視作草芥、會利用無辜之人脫身的家夥,與殿下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陳儘安低聲道。

周侍衛愣了愣,頓時被說服了。

陳儘安掃一眼趴在屍體上的人,平靜看向百姓們:“現在還覺得我是楊閱山嗎?”

百姓們被眼前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時間都愣在了原地,正當他們不知該作何反應時,楊成突然紅著眼眶回頭,再開口聲音已然沙啞:“小山,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心狠手辣,他是我最忠心的手下,為了你甘願留在這裡做人質,你做了什麼?你就因為他冒充你,就直接痛下殺手?!”

周侍衛被他說得瞠目結舌,好半天艱難感慨:“你還真是個人物。”

雖說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最要緊的是自己平安離開,但他能在如此端的時間內就調整好心態,還將自己剛才的失態圓回來……確實非同一般。

“小山,我對你太失望了,”楊成深吸一口氣,“但誰讓你是我兒子呢,你放心,我一定會來救你……”

陳儘安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鐵鏈甩了過去,楊成一個側身躲開,眼底閃過一絲狠戾。陳儘安繼續逼他,直到他終於忍無可忍地還手。

兩人皆是被鐵鏈綁在柱子上,區彆在於綁陳儘安的鏈子隻有兩尺,而楊成那根卻有四尺。同樣是行動不便,楊成的活動範圍卻更大,招式開合也比陳儘安寬泛些。

陳儘安很快落於下風,他一個眼神掃過去,周侍衛當即也加入進來。

他們還沒替天行道,這些人可就自己打起來了。百姓們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陳儘安和周侍衛聯合起來用鎖鏈勒住楊成的脖子。

“不行,銀子還沒拿到,攔住他們!”老人忙道。

還在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頓時回過神來,呼呼啦啦全湧了過去,陳儘安給周侍衛一個眼神,兩人同時用了十分力,等眾人將他們強行分開時,楊成已經斷了氣。

“死了。”一個年輕人摸了摸楊成的鼻息,大驚失色。

陳儘安被七八個人按在地上,半張臉都被劃傷了,聞言竭力抬眸看向對面的老人:“現在還覺得我是楊閱山嗎?”

“你肯定就是楊閱山!楊成這幾天饃饃都舍不得吃一口,全留給你了,還動不動就喚你‘孩子’,我可是親眼所見,”之前給他們送飯的人認死理,“楊成沒人性,他生的兒子也好不到哪去,為了逃出去竟然殺了自己親爹!”

“我去你的親爹……”周侍衛忍不住又要罵人了,卻被再次按倒。

按他的人太多,又都是年輕人,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陳儘安餘光瞥見他的臉都紫了,若是再被這樣壓下去,下一個窒息而亡的隻怕就是他。

陳儘安當即失了理智,掙紮著甩開身上的人便要去救他,百姓見他竟敢反抗,也紛紛朝他殺來,混亂之中他懷裡的令牌掉在地上,有眼尖的趁亂撿了起來,看清是什麼

後急忙叫停:“都住手!住手!”

一陣聲嘶力竭的吆喝,眾人紛紛停手,那人瘋了一般推開壓著周侍衛的人,周侍衛總算得以喘息,手腳發麻地攤在了地上。

“你們看,這是什麼!”那人將令牌舉起。

“是長公主殿下的令牌!”有人驚叫一聲,“早前來給我家送米的人,就拿了這個令牌!”

老人急匆匆起身,將令牌接過來仔細打量,看清楚後遲疑地看向陳儘安:“你是殿下的什麼人?”

“侍衛,”陳儘安看了一眼眾人,逐漸冷靜下來,“我和他都是殿下的侍衛,如今奉殿下之命出公差,途經此地才被你們抓來。”

周侍衛覺察到有活路了,趕緊將自己的令牌也拿出來。

眾人一看頓時議論紛紛,下一瞬突然齊齊跪地,對著他們大拜起來。

周侍衛整個人都傻了,從眾人七嘴八舌的解釋裡大概知道了自己地位轉變的原因,一時間有些無語:“若是早將令牌拿出來,咱們又何必受這個罪。”

陳儘安也是無言,半天才問一句:“你們費這麼大功夫抓楊成,就是為了跟他要五百兩銀子?”

“他害得我們家破人亡,難道不該賠償?!”老人眼圈都紅了,“我們的村子如今被夷為平地,一村子老少都成了乞丐,向他要五百兩銀子,就是為了重新建房。”

事情鬨得轟轟烈烈,還那麼多人喪命,最終的原因卻是如此樸實簡單,縱然是愛說愛笑的周侍衛,此刻也是一陣心酸。

“你們想報仇,想要賠償,都是情理之中,但跟官府鬥,無異於蜉蝣撼樹,”陳儘安倒是冷靜,“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你們儘快離去,莫要在此逗留,其餘的我們來解決。”

說罷,便看了周侍衛一眼。

周侍衛無辜望天:“做什麼?”

“拿出來,到時候還你。”陳儘安說。

周侍衛哼哼一聲:“看你說的,我又不是那等沒良心之人……”

他嘟囔著脫下鞋,從鞋底翻出一張十兩的銀票。

眾人將他們抓來這麼久,完全沒想到他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還能藏住錢,一時間極為震驚。

陳儘安將銀票遞給老人:“這上面有殿下印記,你隨意找一家沈氏商行,可換五百兩銀子。”

“這,這這……”老人當即推脫,“我們不能要,殿下已經幫了我們良多,我們真的……”

“彆推拒了,趕緊離開,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周侍衛直接將銀票塞過去,“放心吧,我們會將此事偽裝成遊匪過境,不會懷疑到你們這些烏合之眾頭上的。”

眾人感激不已,又開始下跪道謝,惹得周侍衛一陣頭大。

百姓們很快離開,兩人開始分頭清除他們留下的痕跡。不得不說這些人是真的烏合之眾,這才占據這個山頭幾天,就留下了這麼多破綻,周侍衛收拾得一陣頭大,乾了半天活兒才意識到——

陳儘安不見了。

“人呢?不會是躲哪偷懶去了吧?”周侍衛嘟囔一聲開始找人,找了半天終於在之前關他們的柴房找到了人。

看到陳儘安單膝跪在楊成面前,許久都不看自己,周侍衛調侃一句:“怎麼,真拿自己當他便宜兒子了?”

“等這裡事了,”陳儘安平靜抬眸,“你去追世子他們,務必要將世子和沈先生平安送到雲明。”

“你呢?難道不跟我一起?”周侍衛玩笑一般問。

陳儘安卻定定看著他。

周侍衛笑意漸褪:“你要去哪?”

“去廣府,”陳儘安撿起楊成先前打鬥時掉落的私印,眸色沉沉,“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