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9760 字 6個月前

事已經說清,就沒必要再留下了,馮樂真起身便要離開。

“殿下……”祁景清下意識要跟。

“歇著吧,”馮樂真掃了他一眼,“養好之後記得去長公主府,本宮等著你。”

祁景清聞言,略微放心了些:“好。”

馮樂真見他老老實實躺了回去,便直接出門去了。

“殿下,如何了?”一直等在外頭的宋蓮忙問。

馮樂真嘴唇動了動,還未來得及說話,屋內便傳來祁景清的聲音:“祁安。”

“奴、奴才在!”書童急忙進屋。

宋蓮頓時顧不上詢問馮樂真了,眼巴巴地盯著緊閉的房門,直到書童從裡頭跑出來。

“他喚你做什麼?”她立刻問。

書童:“世子……世子……”

“世子怎麼了?”祁鎮急躁質問。

“世子要吃飯!他說他餓了!”書童終於一臉欣喜地將話說出口。這還是祁景清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說餓,雖然不知吃完會不會如之前一樣吐出來,但已經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祁鎮倒抽一口冷氣,還未有所反應,宋蓮已經急匆匆朝著後廚跑去,橫衝直撞的樣子哪有半分貴夫人的模樣。

整個侯府都因為祁景清一句話兵荒馬亂,馮樂真默默給阿葉遞了個眼神,兩人悄無聲息離開了。

後廚以最快的時間做了幾道菜來,宋蓮隨著端菜的下人一同走到門口,想到什麼又硬生生停了下來。

“怎麼不進去?”祁鎮問。

宋蓮訕訕:“不、還是不了。”

祁鎮知道她仍在介意自己一時衝動險些害了兒子性命的事,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宋蓮眼圈紅了,好半天才哽咽開口:“侯爺,我是真的知錯了。”

祁鎮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無聲輕拍她的後背。

夫妻兩個繼續守在門口,直到屋裡傳來祁景清用完膳沒有吐出來的消息,懸了多日的心才勉強放了下去。

另一邊,回長公主府的馬車上。

“殿下,世子都同您說什麼了?”阿葉好奇。

馮樂真:“說要跟本宮做交易。”

“交易?”阿葉不解。

馮樂真想起方才祁景清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笑了笑:“嗯,交易。”

“……他能同您做什麼交易。”阿葉嘟囔一聲,本來還想追問,但看到馮樂真眉眼愉悅的模樣,又默默將疑問咽了回去。

嗯……祁鎮夫婦雖然十足討厭,可生的倆孩子卻十分討人喜歡,一個建功立業忠心耿耿,一個……一個光是存在,就足以讓殿下高興了。

“看來日後世子爺再來長公主府,奴婢就不必將他拒之門外了。”阿葉打趣。

馮樂真睨了她一眼,倒沒有否認她的話。

雖然說了準許他上門了,但這一日之後,馮樂真接連兩個月都沒有再見到他,隻偶爾從祁景仁那裡聽說,他

如今吃好睡好,正十分賣力地養身子。

營關的夏天總是很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沒熱上幾天,天氣就冷了下來。

眼看著中秋都快來了,祁景清還是沒來,馮樂真索性也不管他了,隻專心應對京中傳來的密信。

在她拒絕回京之後,馮稷終於意識到她的失控,開始對她在京中的勢力動手了,婉婉那樣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給她的來信上都能寫出‘近來府內頗為艱難’這樣的字眼,讓她很難不擔心。

她本想給馮稷找些麻煩,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還未來得及動手,傅知弦的信便來了。

這是她離京三年以來,他第一次來信,信上隻有四個字:韜光養晦。

馮樂真斟酌許久,到底還是改變了主意,囑咐完秦婉之後,便不再管京中的事。

中秋將至,營關也漸漸熱鬨起來,家家戶戶都開始打掃門庭,準備迎接一年一次的團圓節,唯獨長公主府清清冷冷,沒有半點過節的氛圍,馮樂真整日忙於正事,還是中秋前幾日才發現自家與其他人家不同,於是特意召來範公公詢問。

“不是不過中秋,隻是一切從簡,到那日叫後廚多做幾道菜,再給底下人發些紅包了事。”範公公恭敬回答。

馮樂真不解:“為何要從簡?”

“這不是……”範公公面露尷尬。

馮樂真見他欲言又止,突然就懂了——

傅知弦的生辰是那日,他們分開也是那日。

這是怕勾起她的傷心事,才故意一切從簡啊。馮樂真得知了原因,簡直哭笑不得:“都過去這麼久了,本宮都快忘記了,你們竟然還在介懷。”

範公公不好意思地笑笑。

“府中好久沒熱鬨一下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要總顧忌一些莫須有的東西。”馮樂真說著,又想到什麼,“順便問問大家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如今府中愈發寬裕,他們想要什麼儘管提。”

範公公答應一聲,便著手去準備了。

長公主殿下要關起門來過中秋家宴的事,很快便在府內傳開了,範公公年長,眾人不好意思向他提要求,阿葉作為馮樂真最寵愛的婢女,便肩負起了其他人向馮樂真討賞的責任。

“阿碧想要一根紅珊瑚發簪,叢兒想要一對珍珠耳環,還有還有,那個周侍衛不知抽什麼瘋,突然要文房四寶,說打算讀書習字,奴婢覺得不必給他買太好的,反正他也隻是一時興起……”阿葉掰著手指,將大家許的願一一說了。

馮樂真失笑:“你呢?你想要什麼?”

“奴婢什麼都不缺,沒什麼想要的。”阿葉回答。

馮樂真:“當真沒有?”

“當真沒有,如果非要說一樣……”阿葉斟酌一瞬,道,“那奴婢想要殿下天天高高興興的。”

“你呀。”馮樂真戳了戳她的臉。

阿葉嘿嘿一笑,崇敬地抱住她的胳膊:“奴婢總是做錯事,還老是自作主張,殿下不僅不生奴婢的氣,還總是向著奴婢,奴婢真的心滿

意足,什麼都不想要了。”

馮樂真低頭,靜靜看著她認真的眉眼,突然想起自己幼時選貼身婢女時的情景。

那時一排站了十餘個小姑娘,每個人都急於表現自己,唯獨阿葉眨著一雙大眼睛,問她不穿外衣冷不冷。

“殿下,殿下?”

馮樂真回神:“嗯?”

“你想什麼呢?”阿葉不解。

馮樂真笑笑:“想起第一次見你時的情形了。”

阿葉被選作她貼身婢女時才五歲,不太記得那時的事,聞言頓生得意:“聽說先帝挑了許多小宮女讓殿下選,殿下卻獨獨選了奴婢,一定是奴婢比那些人強太多,才能讓殿下一眼相中。”

皇宮那地方再苛刻,也不至於要求一個五歲的孩子比誰強,阿葉當初能被選上,隻是因為那雙大眼睛裡隻盛了她一人罷了。

馮樂真看著阿葉期待的模樣,唇角翹了起來:“沒錯,你比她們都強。”

阿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頓時心滿意足。

兩人說話的功夫,陳儘安正好巡邏經過,對上視線後他沒有猶豫,立刻上前來行禮:“殿下。”

“似乎曬黑了些。”馮樂真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

雖然營關的長公主府不算大,但好歹也是三進的院子,馮樂真又整日不在家,兩人即便同住一個府邸,十天半月的不見面也是正常。

陳儘安聞言生出一分局促:“卑職知錯。”

“不過是曬黑了些,算什麼錯處,”馮樂真笑笑,將桌上的糕點拈了一塊遞給他,“大家都在討中秋的賞,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陳儘安拿著她給的糕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阿葉斜了他一眼,轉頭對馮樂真道:“殿下就多餘問他,他肯定像奴婢一樣什麼都不……”

“中秋要放煙花嗎?”陳儘安突然開口。

阿葉聽他提煙花,頓時倒抽一口氣——

這個陳儘安怎麼回事,雖然殿下已經不再介懷當年的事,但中秋加煙花,這是生怕殿下忘記當初和傅大人有多恩愛的事啊!

馮樂真卻是淡定:“你想看煙花?”

陳儘安匆匆看了一眼阿葉的神情,隱約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妥,可是話都說出來了,再往回咽也不太可能了。

他靜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以前在京都時常看,都習慣了。”他小聲說。

阿葉恨不得揍他一頓,但當著馮樂真的面,隻能咬牙假笑:“跟你共事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喜歡看煙花呢。”

“不是喜歡……”陳儘安頓了頓,對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後還是放棄了,“卑職隻是隨口一說,還望殿下恕罪,卑職……不想看煙花了,想、想要一條穗子,掛在卑職的劍上。”

今年春天,殿下送了他一把玄鐵重劍,如今上頭還少一根穗子。

“行啊,本宮答應你。”馮樂真隨口說了一句。

陳儘安點了點頭,繼續巡

邏去了。

“……這個陳儘安,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那麼不機靈。”阿葉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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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樂真失笑:“你叫範公公準備一些煙花,中秋那晚放。”

“您還真要給他放煙花啊!”阿葉驚訝。

馮樂真一臉莫名:“本宮剛才答應的時候,你沒聽見?”

“奴婢以為您隻是答應給他一條……您真的要放煙花?”阿葉又一次確定。

馮樂真拈了塊糕點:“準備吧,若今年不放一場,估計你們到明年中秋還要多加避諱。”

阿葉見她是真的不介意,便立刻答應了。

大概是來了營關以後第一次不藏著掖著地過中秋,府裡人個個都很高興,不出半日便將府邸打掃布置一番,總算有點節日氣象了,而許久沒有出現的祁景清,也總算在中秋前一天出現在長公主府內。

“殿下,好久不見。”他乘著輪椅,眸色盈盈。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半晌,笑:“看來這段時間養得還不錯。”

雖然還是消瘦,精氣神卻強了許多。

“還未完全恢複。”祁景清解釋。

馮樂真繞到他身後,親自推著他的輪椅往屋裡走:“那為何不繼續養著?”

祁景清沒有回答。

兩人一路無言進了偏廳,馮樂真倒了杯茶遞給他,祁景清安靜接過,指尖無意間摩挲而過,兩人同時一頓。

“來一局?”馮樂真問。

祁景清笑笑:“好。”

阿葉為二人擺上棋盤,便帶著其他人退下了,偌大的偏廳隻剩下兩個人,屋子裡靜悄悄,隻有棋子偶爾落下的聲音。

兩三局結束,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祁景清面露疲憊。

“歇歇吧。”馮樂真丟下棋子。

祁景清打起精神:“不必……”

“祁景清。”馮樂真語氣平靜。

祁景清沉默一瞬:“好。”

看他如此乖順,馮樂真唇角微微翹起:“你如今還是不能走嗎?”

“不太能走。”祁景清解釋。

馮樂真:“都養這麼久了,怎麼沒什麼進展。”

祁景清揚了揚唇,低頭看向自己膝上的薄毯。

馮樂真歎了聲氣,起身去推輪椅:“走吧,本宮帶你出去走走,這兩日府內可熱鬨了。”

“方才來的時候阿葉姑娘說了,明日中秋要設宴是嗎?”祁景清與她閒聊。

馮樂真頷首:“家宴,關起門來辦,不帶外人。”

祁景清一頓,想來的話到嘴邊了,又不會該如何開口。

“你明晚有空來嗎?”馮樂真問。

祁景清回頭看向她。

“沒空?”馮樂真眉頭微挑。

“嗯……應該是有空的。”祁景清平靜地將頭轉回去。

馮樂真低頭看一眼,都能看到他臉頰鼓起。

“想笑就笑,彆偷偷摸摸的。”馮樂真淡定提醒

這下側臉不止是鼓起了,還泛起了淺淡的紅。

雖然一到八月天氣就漸漸轉涼,但今日的陽光不錯,院子裡暖騰騰的,馮樂真推著祁景清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偶爾提起什麼兩人俱是一笑,竟也十分般配。

陳儘安瞧見這一幕時,正在幫後廚搬菜。

百姓剛從地裡摘的菜,上面還掛著濕潤的泥土,他儘管一再小心,還是弄了一身的臟泥,頭上的發帶也被弄臟了。

他看到二人的刹那,馮樂真也瞧見了他,祁景清若有所覺,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殿下。”陳儘安抱著蘿卜不知該如何行禮,頓了頓後還是放棄了,又扭頭對祁景清點頭,“世子。”

祁景清淺笑頷首:“好久不見,陳侍衛近來可還安好?”

“回世子,安好。”陳儘安低頭回話,猝不及防瞧見了自己身上蹭的泥,以及自己臟兮兮雙手。

再看祁景清,從頭上的玉冠,到腳下的靴子皆是一塵不染,連搭在毯子上的手指都如蔥段一般,乾淨又漂亮。

祁景清唇角始終揚著:“方才聽殿下提起,這段時間我不在,一直是陳侍衛同她下棋?”

“卑職對棋藝一竅不通,不過是陪殿下打發時間。”陳儘安眉眼沉靜。

祁景清:“你一竅不通,殿下都不曾嫌棄,可見還是有些天賦的,改日若有機會,我們也來上一局如何?”

陳儘安眼眸微動,還沒來得及拒絕,馮樂真就先一步開口了:“少欺負本宮的人啊,他那棋藝,哪能與你下。”

祁景清聽她將陳儘安稱為她的人也沒什麼反應,隻是遺憾地看向陳儘安:“殿下不願意,那便隻能算了。”

陳儘安點了點頭,不語。

“去忙吧。”馮樂真說。

他這才抱著蘿卜離開。

“還沒去過後院,殿下帶我去那裡瞧瞧如何?”祁景清繼續與她閒聊,仿佛陳儘安這個人就沒來過。

馮樂真答應一聲,推著他往後院走,祁景清隨意掃了一眼鑽進後廚的陳儘安,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後廚,陳儘安垂著眼眸,將一根根蘿卜整齊擺放在牆角,廚房大娘一邊刷碗,一邊笑嗬嗬道:“儘安就是細心,什麼都做得好。”

陳儘安微微頷首,繼續做手上的活兒。廚房大娘將最後一個碗擦乾淨,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門口張望:“殿下已經走了?方才那個就是侯府的世子爺吧,模樣可真俊俏,老婆子這麼大年紀了,還是頭一次瞧見這麼漂亮的郎君,咱們殿下真有福氣。”

“是世子有福。”陳儘安突然開口。

大娘失笑:“對對對,世子有福!”

陳儘安低垂著眉眼,繼續乾活兒。

大娘自顧自絮叨幾聲,一扭頭就看到他蘿卜都擺好了,開始整理其他菜,便隨口問一句:“明天晚上還吃面嗎?”

陳儘安一頓:“吃。”

“行,明日大娘留點雞湯,再擀點面條,晚上給你做個雞湯

面。”

“多謝大娘。”

大娘瞧著他這幾年愈發堅毅的眉眼,不由得笑嗬嗬的:“過完今年的生辰,你便二十有二了吧,你爹娘若知道你如今這般有出息,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陳儘安沒有說話,扭頭看向窗外藍天。

馮樂真推著祁景清走進後院時,範公公正指揮下人們往家裡搬煙花,瞧見二人後連忙上前行禮:“殿下,世子。”

“怎麼準備這麼多煙花?”祁景清先馮樂真一步開口。

範公公笑道:“回世子的話,明日中秋,老奴奉殿下之命采買了些煙花,打算明日熱鬨一番。”

祁景清眼眸微動,聲音平靜淡定:“早知殿下要煙花,我就請軍中的能工巧匠親自做一些了,這些外頭買的,未必好看。”

“也是臨時起意,這些就足夠了。”馮樂真笑道。

祁景清答應一聲,視線又落在了煙花上。

京都城的中秋節煙花盛宴,他一次也沒有見過,可單憑那些年得來的消息,也知道該是怎樣的盛景。

“去那邊走走?”馮樂真問。

祁景清回神,笑著點了點頭。

他在長公主府待到傍晚時才離開,等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祁景清本來打算直接回房休息,結果剛走到園子裡,便遇到了宋蓮。

“母親。”他主動喚人。

宋蓮訕訕一笑:“你……今日去長公主府了?”

“是。”祁景清平靜回答。

自從他病了一場,有些事便都擺到了明面上,他沒必要再藏著掖著。

宋蓮已經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準備,此刻聽到他親口承認也沒有太大反應,隻是小心地問一句:“那明日的團圓宴……你在家吃嗎?”

“當然,”祁景清失笑,“中秋這樣的大日子,是一定要陪父親和母親用膳的,不過等用完膳……”

他說到一半,突然想起長公主府後院堆疊的煙花,靜默片刻又突然改了主意,“用完膳也不出門,留在家中陪你和父親。”

“我跟你爹不用你陪的,能一起吃團圓飯就好。”宋蓮說著,眼角都紅了。

“母親,”祁景清無奈,“我是心悅殿下,但不是要拋下家人,兒子無論何時都是要孝敬你和父親的。”

“母親不是那個意思……”宋蓮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

祁景清又安撫幾句,見她情緒平複了,便讓書童推著自己往主院走。宋蓮靜靜看著他遠去,突然忍不住叫他:“景清。”

祁景清停下。

“你如今,高興嗎?”她問。

祁景清揚唇:“自然。”

“那便夠了,”宋蓮終於釋然,“你高興,就夠了。”

祁景清明白她的意思,笑笑便離開了。

月升日落,日落月升,便又是新的一天。

中秋節了。

一大早,馮樂真便去了府衙,直到下午時才回

來,結果人剛到院子裡,就瞧見院中已經擺滿了桌椅,顯然是已經開始準備晚上的家宴了。

馮樂真哭笑不得:“早知你們這般喜歡熱鬨,前兩年就不拘著你們了。”

“一時是一時的日子嘛,前兩年即便您讓我們大辦,我們也是不樂意的,誰讓家裡沒錢呢。”阿葉扶著她進屋,“如今好了,賬上多了不少銀子,不僅解了京中運作的局促,咱們也富裕許多,偶爾奢靡也不是問題。”

說罷,她又扭頭往外看,“世子爺還沒來嗎?”

馮樂真:“他得用過晚膳才能來。”

“為何不跟咱們一起用晚膳?”阿葉不解。

馮樂真掃了她一眼:“因為他不是長公主府的人。”

“早晚的事嘛。”阿葉吐了吐舌。

馮樂真笑著拍她一下:“還有一個時辰就該用晚膳了,趕緊去忙吧。”

“是!”

夜幕降臨,眾人期待了一天的晚宴終於開始了,可惜馮樂真還未落座,祁景清的書童便急匆匆來了。

“殿下,世子想請您過府一敘。”他小心道。

馮樂真蹙眉:“現在?”

“是……”

馮樂真抬眸看一眼滿院子熱鬨的人,下一瞬便和陳儘安對視了。陳儘安以為她喚自己,當即就要過來,可惜還未來得及起身,馮樂真便抬手示意他坐下。

陳儘安身形動了動,到底還是坐了回去。

“可是有什麼事嗎?”馮樂真問。

書童咽了下口水:“世子從天黑開始便雙腿疼得厲害,這會兒估計是難受極了,才想讓殿下去陪陪他。”

馮樂真起初聽得眉頭緊皺,漸漸的看出他神色緊張,一顆心反而放進了肚子裡:“本宮又不是大夫,這時候去了又有什麼用,你還是去給他請大夫吧。”

“可是……”

書童一聽她拒絕,聲音都高了些,但瞥見院中人都往這邊看後,又趕緊壓低了聲音:“大、大夫已經請過了,藥也吃了,說是還得難受一段時間,殿下您行行好,就去陪陪他吧。”

這已經是哀求了,馮樂真盯著他看個不停,看得他一陣心虛。

正當書童想再說些什麼時,馮樂真唇角翹起一點弧度:“好。”

殿下突然要去鎮邊侯府看世子,不留下與他們用團圓宴了。這個消息一出,院子裡頓時陣陣哀嚎——

“殿下你偏心!我們都等許久了,您怎麼能這個時候離開!”

“至少要先吃些東西吧,今日的宴席可是我們精心準備的。”

“殿下……”

你一言我一語,偌大的院子鬨騰得像個菜市場。馮樂真哭笑不得,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這才緩緩開口:“今日一人多發兩個紅包,銀子就從本宮的私己裡出。”

話音未落,院子裡便爆發歡呼,一個個吉祥話不要錢一般說個不停,哪還有半點失落的樣子。馮樂真早就知道自己手底下都是些什麼人了,此刻還真是半點不意

外。

她噙著笑跟書童離開,陳儘安默默看著她,直到她最後一片衣角消失,才低頭看一眼自己手裡的穗子。

那是她一刻鐘前剛賞的。

兩刻鐘後,馮樂真便到了侯府主寢的門口。

“殿下,世子就在裡頭。”書童一臉恭敬地止步於門前。

馮樂真涼涼睨了他一眼,便抬腳進去了。書童被她看得抖了一下,莫名覺得渾身發涼,他沒敢多想,趕緊從外面幫忙將門關上。

屋子裡點著燈,亮堂堂的,半透的紗幔後,一道清瘦的身影若隱若現。馮樂真款步走到紗幔前,抬手摸一下單薄的紗,笑道:“這道紗放在你屋裡,實在突兀。”

“殿下……”祁景清坐在床上,眉眼清淺。

“本宮第一次來時就奇怪,你一向品味甚佳,怎會容忍這樣的東西擺在屋裡,如今卻是明白了,”馮樂真緩步走到床邊坐下,笑盈盈看向他蒼白的臉,“美人半遮,實在是妙。”

祁景清唇角浮起一點弧度:“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殿下。”

當初知道她要來營關了,他便派人將裡外間中間那堵牆砸了,換成了半透的紗幔和屏風,為的便是她萬一來了,即便礙於男女之彆不能進裡間,也能隱約瞧見他。

“你一個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的人,是怎麼想到這主意的?”馮樂真好奇。

祁景清輕咳一聲:“殿下忘了?我曾去尋芳閣捉過景仁……”

馮樂真頓了頓,突然想起尋芳閣內確實也有這樣的紗幔,頓時好氣又好笑:“世子爺還真是個好學生,能從任意細節裡學到東西。”

祁景清臉上浮起一層淺淡的紅,眸色盈盈地瞧著她,並未反駁。

“本宮聽祁安說你腿疼?”馮樂真問。

祁景清含糊應了一聲:“嗯,腿疼。”

“好端端的,怎麼會腿疼?”馮樂真又問。

祁景清彆開視線:“不知道。”

“具體是哪裡疼?”馮樂真眉頭微揚。

祁景清:“……說不清?”

馮樂真笑了:“你又不是三歲稚兒,連自己哪裡疼都說不清?”

“這種事本來就……”祁景清呼吸一窒,怔怔看向她,“殿下!”

“這裡疼?”馮樂真伸進被褥的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腳踝。

祁景清渾身僵硬,半天才說了一句:“不是……”

“那是這裡?”馮樂真的手輕輕上移,隔著他單薄溫熱的寢褲,撫在了他的膝蓋上。

祁景清定定看著她,看到她的嘴唇在動,耳朵卻隻能聽到自己轟鳴的心跳。

“看來不是。”馮樂真一本正經地蹙眉,手卻在逐漸往上。

還帶著涼意的手指輕輕撫過,隔著寢褲留下火灼一般的溫度,祁景清的心裡刮起颶風,驀地想起那個晚上奇怪的夢。

一寸一寸,煽風點火,直到不可言說之境也燒起火一般的溫度,他才如夢初醒,呼吸急促地隔著被子按住了馮樂真的手

“哪裡疼?”馮樂真調笑地看他,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閒聊。

被子之外,疏離客套,被子之內,汗意蒸騰。

許久,祁景清才穩了穩呼吸:“殿下來了,便哪都不疼了。”

話音未落,遠方便傳來了煙花炸開的輕微聲響,他蹙了蹙眉,卻沒有言語。

他細微的表情落在她眼中,馮樂真眼底泛起笑意:“這樣說來,本宮還真是一味靈丹妙藥。”

祁景清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看著她。

馮樂真心軟了,將被子下的手抽了出來:“鬨了一晚上,是不是該睡了?”

“嗯……”

“跟本宮回府?”馮樂真勾起唇角,語氣意味不明。

祁景清雖還是白紙一張,但還是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心口也狠狠為之一顫。

隻是靜了許久,他還是搖了搖頭。

馮樂真毫不意外,笑笑便要離開,可惜還沒動身,就被他拉住了袖子:“殿下再喝杯茶吧。”

說罷,直接抬高聲音,將書童叫進來倒茶。

馮樂真眉頭微挑,還真就坐下喝茶,一杯茶喝完,長公主府的煙花也放完了。

“本宮可以走了?”馮樂真笑問。

祁景清無言片刻,唇角也泛起笑意:“嗯。”

“你啊……”馮樂真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書童負責將她送到馬車上,等馬車走了便立刻回到主寢,一臉緊張地問祁景清:“世子,沒露餡吧?”

“什麼?”祁景清眉眼清冷。

書童:“您裝病的事呀,殿下沒發現吧?”

祁景清唇角翹起一點弧度:“她根本沒相信。”

“……啥?”

“有什麼可驚訝的?”祁景清掃了他一眼,“你那拙劣的撒謊本事,真覺得能騙得過殿下?”

“可、可……不對啊,殿下若是沒信,為何會深夜趕來?”書童一臉問號。

祁景清唇角的弧度就沒消失過,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愉悅:“自然是因為讓你撒謊的人,是我。”

“哦……”書童還是不懂,懵懵懂懂吹了燈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下,“您明知奴才不會撒謊,為何不換個人去傳信兒?”

“換了人,她信以為真怎麼辦?”祁景清反問。

書童:“……”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熄了燈的屋子裡一點光亮都沒有,靜默片刻後,祁景清的聲音緩緩響起:“殿下啊,一向喜歡對她花心思的人。”

她既然喜歡,他就將心思擺在她面前,她滿意了,自然不會再與他計較那些細枝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