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0704 字 6個月前

祁鎮見屋裡遲遲沒有回應,正要直接推門進去,祁景仁便突然出現了。

“父親,你在這兒乾嘛?”她問。

祁鎮回頭:“來看看你哥。”

“他正在用膳,你晚會兒來吧。”祁景仁不動聲色走到他和門之間,不等他開口就繼續道,“大夫都說了,他現在脾胃不佳,吃飯時不能被打擾,否則會用得不香。”

祁鎮狐疑:“大夫說過這話?”

“說過啊,你忘了?”祁景仁淡定反問。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理直氣壯,祁鎮也動搖了:“那、那我晚些時候再來。”

“晚些時候他就該睡覺了,”祁景仁掃了他一眼,“你倒不如等明日一早來看他,他那會兒的精神頭還好一些。”

“那就這樣吧……”祁鎮說著轉身離開。

祁景仁默默鬆一口氣,正要示意書童來門口守著,祁鎮就突然回頭:“不對啊。”

“……哪不對?”祁景仁心都提了起來。

祁鎮:“你何時變得這麼關心你哥了,連他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睡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你和娘想要的嗎?”祁景仁反問,“你們兩個都黃土埋到腰了,剩下這幾十年還不是得我照顧我哥,我對他上心點也有錯?”

“沒錯沒錯,你真是愈發懂事了。”

祁鎮感動得眼圈都快紅了,為了維持當爹的威嚴,輕咳一聲急匆匆離開。

祁景仁終於徹底放鬆,抬手敲了一下房門:“為免被人瞧見,等夜深人靜再走吧。”

屋裡的馮樂真聞言,眉頭微微挑了一下。

等祁景仁也離開,她才悠閒地靠在椅背上看對面的祁景清:“怎麼每次來見你,本宮都像做賊一樣。”

“殿下若是願意,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來,”祁景清噙著笑與她對視,“反正殿下如今在營關名聲大噪,不必再擔心父親給你小鞋穿。”

馮樂真失笑:“還是算了吧,不值當的。”

哪裡不值當,是他本人不值得她與父親衝突,還是光明正大與他交好的事不值一提?祁景清笑容不變,隻是給她盛了一碗粥:“殿下嘗嘗這個,裡面加了蟲草花,味道還算可以。”

“你不是嘗不出味嗎?”馮樂真順手接過,嘗了一口果然鮮美。

祁景清:“嘗不出來,他們勸我多用一些時,總會說這句話。”

馮樂真笑著搖了搖頭,頗給面子地將一碗粥都吃了,祁景清看得眸色溫柔,也跟著多用了些飯菜。馮樂真倒沒太關注他用了多少,還是書童進來了,一看到他把一碗飯都吃完了,頓時激動得眼圈都紅了,她才意識到他今日吃得還算可以。

“日後也要這樣,努力吃飯,不要挑食。”她叮囑。

祁景清笑著點頭。

用過晚膳,兩個人又下了幾盤棋,終於等到夜深人靜,馮樂真趁著無人離開了侯府。

祁景清眉眼透著一股愉悅

,正要叫人進來服侍,突然瞧見她坐過的椅子旁邊,遺落一方繡了一個‘真’字的手帕。

他頓了頓俯身撿起,柔軟的布料幾乎在指尖滑走。

“高興了?”祁景仁抱臂靠在門口問。

祁景清指尖一動,借著桌子的遮掩將手帕收起:“謝謝。⒁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用跟我客氣,反正我隻幫你這一次,”祁景仁說罷停頓一瞬,遲疑地看向他,“你之後不會再用此事威脅我了吧?”

“不會。”祁景清答得很快。

他回答得越快,祁景仁反而越不放心,冬日寒冷,怕他吹風受寒,索性進屋後關緊門窗,徑直來到他面前。

“為何這麼篤定?”她問。

祁景清想起方才父親來時,她突然停下的筷子,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不忍她受委屈。”

“哈……”祁景仁沒忍住荒唐一笑。

祁景清對唯一的妹妹一向親近包容,她平時說錯話做錯事時常拉他背鍋,他也沒覺得不高興過,唯獨此刻看到她不可思議的表情,感覺到一絲絲冒犯:“你不懂。”

“我也不想懂,”祁景仁敬謝不敏,隨便拿過他沒來得及喝的茶一口氣喝完,這才皺著眉頭問,“不過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什麼。”祁景清抬眸。

“你和殿下的事,你是怎麼想的,”祁景仁眉頭皺得更緊,“彆糊弄我,我在娘胎裡時就認識你了,就算你能騙過所有人,你也騙不了我,我知道你喜歡殿下……什麼時候的事,她初來營關那段時間,還是她住在侯府的那些日子?”

祁景清靜默不語。

祁景仁面無表情站了起來:“罷了,我去問爹娘。”

說罷轉身就要走,結果沒走兩步,就聽到祁景清無奈開口:“回來。”

她唇角翹起一點弧度,轉過身時又鎮定如常:“願意說了?”

“具體的,我也說不好,”祁景清斟酌開口,“隻知道她訂婚時,心裡難受得很。”

祁景仁一愣,半天突然激動地指著他:“你你你乾元二十六年冬天突然大病一場,是因為那時她訂婚?!”

“湊巧吧。”祁景清無奈。

祁景仁卻不信,一臉怔愣地跌坐在椅子上:“老天爺,你竟然瞞了我這麼久,我也是,竟然一直都沒發現。”

“……恒康長公主聲名遠揚,不必我多刻意打聽,便時時有她的消息傳來,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便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祁景清提起馮樂真,眸色沾染了一分溫度。

祁景仁卻面色凝重:“所以呢?她如今來了營關,沈隨風也走了,你便不打算收著你這不該有的心思了?”

祁景清不語,隻是平靜地看向她。

“祁景清,你是不是瘋了?”祁景仁無語。

祁景清淡定拿了一個新杯子,不緊不慢地倒茶:“你都能與殿下交好了,我為何不能與她更進一步。”

“你跟我比……”大概是荒唐太過,祁景仁反而笑了,“我

們能一樣嗎?我與她、我與她不過是相互欣賞,且明面上從不往來,誰都不會知道我們關係還算不錯……就算知道,兩個女子來往密切又算什麼。”

她跟馮樂真那些事不能說,便隻能撒個謊敷衍過去,然後繼續教訓這個比自己早出生一刻鐘的兄長,“你們倆呢?就不說你們倆能不能成了,你信不信你的心思一旦被人知曉,便會給她、給祁家,帶來不可預估的麻煩?”

當初皇帝特意將營關賜給馮樂真做封地,可不是為了她與祁家結秦晉之好的。

“這裡是營關,隻要祁家不想讓人知道,就無人可以知道。”祁景清淡淡開口。

祁景仁抱臂:“那出了營關呢?”

祁景清抬眸。

“看我乾什麼?”祁景仁眯起眼眸,“你不會覺得,殿下會一輩子留在這裡吧?”

祁景清不說話了。

祁景仁扯了一下唇角,突然覺得逼問他也挺沒意思的,畢竟自己如今已經算半個馮樂真的人了,若將來真要合作共成大業,那自己這病秧子哥哥,至少不會再有來自京都的阻礙,至於爹娘那邊……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問題。

這樣一想,好像也沒什麼可阻止的了,更何況世事多變數,說不定殿下直接拒絕了呢?所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走一步算一步吧。她蹙了蹙眉,轉身便往外走去。

“我從不覺得她會一直留在這裡。”在她即將開門出去時,祁景清突然開口。

祁景仁停下腳步。

“若……我的運氣還算不錯,能最終得她垂青,”祁景清斟酌開口,“我也不介意像沈隨風一般,隱瞞身份留在她身邊,反正……我深居簡出,除了營關的人,也無人知曉我長什麼樣。”

祁景仁怔怔回頭。

“到了那一日,我自會說服爹娘,”祁景清說著見她面色凝重,不由得笑了一聲,“你也不必憂慮,我身子虛弱,不像個正常男人,殿下或許根本看不上我,我所設想的一切都隻是空想,又或許還沒到那一步,我就先死……”

“胡說八道什麼!”祁景仁突然惱怒。

祁景清默默閉嘴,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祁景仁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身子弱,就好好療養生息,多吃飯多睡覺,少想些有的沒的,不然彆說殿下看不上你,我也看不上!”

說完,便怒氣衝衝離開了。

祁景清無言許久,突然有些想笑。

這一日之後,祁景清與馮樂真又很長時間沒有再見,倒不是他被祁景仁的話勸住了,而是因為……馮樂真實在是太忙了。

營關的米賣得很好,在大乾各地都有了名氣,不少米商乾脆趕在年前來了營關,想提前簽訂明年的新米。

這也正合馮樂真的意,畢竟事以密成,在沒有足夠的根基之前,她也不想讓沈家和自己的關係過早暴露在眾人眼前。上一次沈隨年幫忙賣米的功勞,已經記在了胡文生的身上,朝廷那邊也勉強糊弄了過去,若明年還讓沈家來賣,隻怕馮稷會起疑心,所

以趁早將單子分發出去,也省得沈家再出面。

她打定了主意要重新找米商合作⑥[]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價格上也要再漲一成,如此一來給米商的利潤便少了,有投機取巧的米商乾脆略過官府,悄悄去找百姓商談,因此有不少單子都悄無聲息簽訂了。

胡文生作為負責篩選米商的人,聽說此事後頓時心急如焚地去找她,馮樂真卻是淡定:“本來官府做這個牽線人,就是為了讓百姓多掙些銀子,如今他們既然已經拿到了滿意的價格,你又何必心焦。”

“可、可是這樣一來,米商都略過咱們找百姓合作了,我們又如何再談價格?”胡文生眉頭緊皺。

“價格已定,不必再談,官府的聲名在此,總會有百姓願意將米賣給官府,也總會有米商會從官府買米,大不了我們少掙些,”馮樂真掃了他一眼,“總督大人彆忘了自己是官員,可不是什麼與百姓爭利、投機倒把的商販。”

馮樂真一語驚醒夢中人,胡文生一個激靈,突然反應過來:“是、是……多謝殿下教誨。”

馮樂真笑笑,又同他談起府衙其他事務,一直聊到天黑才作罷。

“又叨擾了殿下一天,下官真是該死。”胡文生提出告辭,得了準許後才往外走。

馮樂真捏了捏眉心,正欲起身回屋,就看到已經走到廳外的他又折了回來。

“殿下……”他面露猶豫。

馮樂真抬眸:“還有事?”

“……皇上前天來了密信,要、要下官仔細說說殿下在營關這一年的境況,下官思索許久,實在不知該如何下筆,還請殿下指點一二。”胡文生糾結許久,還是將此事說了出來,頓覺渾身輕鬆。

殿下來了營關以後做的樁樁件件,確實都是為百姓、為兵士的實事,但若真寫進奏折,隻怕會讓聖上更加忌憚她。他身為朝廷命官,得了聖上密令就該遵命行事,可身為營關總督,又實在不想為百姓和兵士做實事的長公主殿下,因為他的奏折再生風波,所以這幾日一直處在煎熬之中。

馮樂真聞言,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將他仔細打量。

胡文生頂著她的視線汗如雨下,正隱隱生出後悔時,便聽到她緩緩開口:“從本宮初來營關那一日起,本宮便知道你與那些碌碌無為的昏庸之輩不同。”

胡文生怔愣抬頭。

“營關為要塞,武將大過文臣,你若聽令於侯府,日子必定比現在好過,可偏偏這些年堅決不肯服軟,說明你是有風骨在的,今日你能將密信的事坦率告知本宮,更說明你胸中有溝壑,誰對百姓好,你便投桃報李。”馮樂真不緊不慢道。

胡文生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下官有這麼好嗎?”

“當然。”馮樂真微笑。

胡文生最後一點後悔也煙消雲散了,熱淚盈眶地給她跪下:“殿下!知己啊!您放心,下官一定仔細斟酌,絕不讓皇上疑心半分!”

“皇上對本宮積怨已久,你可千萬彆說本宮的好話,免得被他打成本宮一黨

,再因此斷了前途……”馮樂真幽幽歎了聲氣,“這樣,你就多寫本宮與侯府的不對付,以及本宮試圖染指府衙事務,卻被你不畏強權阻攔了這種事,彆的就不要提了。”

“這樣一來,皇上會不會責罰侯府?”要是侯府知道了,會不會因此記恨他?胡文生又開始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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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樂真攤手:“皇上巴不得本宮和侯府鬥個你死我活,你越是這樣寫,皇上才越高興。”

“懂、懂了。”胡文生行了一禮,便擦著眼角離開了。

他剛走不久,阿葉便一臉莫名其妙地進來了:“總督大人被您說哭了?”

“沒有的事,”馮樂真一臉淡定,“祁景仁呢?她不是說有事找本宮?”

“胡大人一直沒走,她便沒了耐性,先行離開了,但她臨走之前說,殿下應該明白她是因何而來,還請殿下指點一二。”阿葉解釋。

馮樂真笑了:“今日是怎麼了,誰都想讓本宮指點一二。”

說罷,不等阿葉再問,便說了一句,“她今年已經連升兩級,若再往上走,隻會叫人心生不滿,身在軍營哪能單靠討好爹娘升官,真想讓人心服口服,還是得以軍功論。”

阿葉點了點頭:“奴婢這就去送信兒。”

“等等。”馮樂真又叫住她。

“還有事?”阿葉不解。

馮樂真斟酌片刻,道:“罷了,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還是等過幾日本宮見了她,親自再與她說吧。”

“那殿下可要快些,奴婢今日瞧見祈副將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阿葉提醒。

馮樂真笑笑:“即便是軍營,也會有勾心鬥角,從前她隻是小小參將,雖然人人都要敬著她祁家大小姐的身份,卻也礙不著誰,如今可不同了,副將乃是實權官職,她一上任,也不知要損害多少人的利益,會被人使絆子也是正常。”

“祈副將是被人使絆子了?”阿葉驚訝,“她可是祁家大小姐,未來整個祁家軍都是她的,誰還敢對她不敬?”

“整個祁家軍都是她的?”馮樂真掃了她一眼,“那可未必,就算英明如先帝,有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有本宮這個嫡公主,不一樣會被慶王覬覦皇位?隻要有人的地方,便會有權利傾紮,隻不過如今祁鎮還算康健,底下那群人不敢生事罷了。”

不敢生事,卻不代表不會找不痛快,否則祁景仁也不會找到自己頭上來。

阿葉隱約有些懂了,不由得歎息一聲:“這麼說來,祁副將也是挺不容易的,那殿下可要趕緊幫她才行。”

“你明早替本宮跟她傳個話,邀她後天見一面。”馮樂真叮囑。

阿葉點頭:“在咱們府上?”

“長公主府太顯眼,還是換個隱蔽的地方吧。”馮樂真斟酌。

阿葉頓了頓,剛要問去哪裡,便看到了她意味深長的笑容。

阿葉:“?”

兩日後,鎮邊侯府主院。

書童急匆匆進了屋,看到祁景清後欲言又止。

“怎麼了?”祁景清問。

書童糾結半天,心一橫還是說了出來:“小姐她……又去尋芳閣了!”

祁景清想起那些妖妖嬈嬈的少年,以及自己當初給馮樂真送人的不愉回憶,霎時蹙起眉頭:“她又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奴才也不清楚。”書童訕訕。

祁景清頭疼地歎了聲氣,正要再問兩句,突然注意到書童過於小心翼翼,他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殿下也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