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草叢裡的露水都還沒揮發乾,湯小米就按照計劃準備出門了,她今天得任務是要去找野菜的。
不是她不想多睡會兒,實在是這身體的生物鐘太強大了,天還沒亮就自然醒了。
她仿照記憶中原身的做法,直接用冷水抹了一把臉,就背著竹背簍出門了。
“老爸再也不用吐槽我和媽媽出門拖延症症了,因為衣服就一套壓根兒不用選,化妝品護膚品直接沒有,卷發棒啥的更是沒影。”她苦中作樂地想到。
隻是頂著張乾巴巴的臉走在外面,讓習慣了擦爽膚水和乳液的她,總覺得不太習慣,仿佛讓臉裸奔似的感覺。
可是不習慣的多著呢,從吃的喝的到用的睡的,沒有一處習慣的。
尤其那個旱廁,更是讓她生理性不適,而昨晚上更是體驗了一把摸黑去上廁所那個驚心動魄,生怕沒踩穩掉進糞坑裡去,又擔心濺起來的糞水濺到屁股上,那場面叫一個讓人欲哭無淚。
可是再不習慣又能怎麼樣,便意來了,她還不是得頂著恐懼去廁所解決?
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不是嗎?
不去埋怨、活在當下吧,她歎氣如此安慰自己道。
她記憶中原身一個僅十歲的小姑娘,就能做到日日都是如此早起,伴隨著雞鳴狗叫,踏著晨露,背著竹背簍去山上各處割豬草。
分家前,他們家裡養的兩頭豬基本上都是她負責照看,此外還有十幾隻雞、打掃全家的衛生、廚房裡幫忙燒火做飯,以及照看幾個弟弟,可以說小小年紀就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這種生活小姑娘一直毫無怨言地過著,因為同村裡的女孩大都如此,勤勤懇懇乾活到十幾歲,父母再給找個人嫁了,繼續如此操勞一生,外加還要下地乾活,以及連續不斷的生孩子。
如果說古代男人苦,那可以說古代女人比男人更是苦無數倍。
湯小米有信心自己能吃苦,但不代表她願意一輩子一直吃苦,更不願意家裡人和自己吃苦,所以他們三人得多動動腦筋想想如何改善生活了。
想著這些,她悄悄推開院門,循著記憶往後山走去。
“就在這屋後轉轉,不要去太遠。”同樣早起的陶秋菊忍不住交待道,哪怕知道自己孩子內裡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她還是忍不住操心。
湯小米一邊應承著一邊往外走去,原身她們過來老宅才幾日,這附近之前很少來,所以記憶中並不熟悉這一片,不用交代她也不會走遠的。
她家房子位於上河村的村尾處,往後走一小段就到了進山的小路口。
一路泥濘和露水,她腳上的草鞋不一會兒就都沾滿了泥水,絲絲涼意從腳底冒上來,農曆八月的早晨還是有些冷的,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薄麻布衣服。
忍著寒意邊走邊打量,如果不是穿越,她都得讚一句好景色好風光。
隻見晨霧中蒙蒙的村莊,有著彆樣的朦朧美,仿佛莫奈筆下的畫一般,充滿自然之美,帶著質樸的詩意和情感。
再湊近了看,隻覺得眼前的各色花草樹木,長得和現代沒有什麼區彆,讓人差點都忘了是在千年之前的古代了。
可是轉頭往回望,入目的一座一座或大或小的茅草屋,以及四處的草垛,再次提醒著湯小米現實情況。
簡陋低矮的茅草屋,與現代常見的農村磚瓦房簡直天差地彆。
泥濘曲折的小路,更是與現代常見的筆直水泥路不可比擬。
朦朧美的景色,瞬間清晰變成荒蕪的山林,殘酷的現實頓時從一幅幅莫奈畫中走了出來。
她不禁覺得更冷了,隻得加快腳步繼續往山上走去。
不多久,終於爬上山頂。
湯小米忍不住“呼呼”喘著氣,實在是如今這副身體太虛弱了,迅速生長發育階段卻又長期營養不良,實在搞不懂原身小姑娘是怎麼克服這時不時的眩暈症的。
隻覺得再不好好補補養養,可能這身體遲早得猝死在她手上。
等順過氣來,才站在最高處繼續往下看,此時太陽已經露出來一點點了,吹開了聚在村子上面的雲霧,整個上河村都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簾。
隻見一條三四米寬的河正從腳下這座山裡流出,橫穿整個村莊,村莊不大,占據了這塊山底平原的四分之一不到,其餘的便全是一台台整齊的田地。
河面差不多有三四米寬,水量頗多,村裡的房子大多沿河修建,田地也大多都是沿河開采的。
已經不是近視眼的她,看向遠方的時候,還是習慣性的眯起了眼睛,能勉強看清楚遠處平原田地上種的應該都是水稻。
估計快到了收獲季節了,結合記憶,她似乎看到了稻穗正沉甸甸地低垂著頭。
可惜這麼一大片田都沒有她家的份,不由得又一陣心塞。
————
而就在她出門上山去不久,幾個男孩子就都已經起床,如今睡得早,大家都習慣性早起。
不需要大人照看,三個大的就帶著小承寶在院子裡自己玩了起來,一小堆破瓦礫就讓他們玩得不亦樂乎。
整個院子裡飄蕩著他們時不時發出來的笑鬨聲,襯得清冷的早晨多了幾分人氣。
見到這一幕,陶秋菊放心地開始忙活,她昨天晚上就計劃好,今天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昨天沒擦到的地方再擦一遍。
“你翻來翻去的,小心翻出一窩老鼠出來,我行動不便可救不了你。”半躺在床上的湯大強看老婆裡裡外外擦洗,調笑道。
陶秋菊撇撇嘴說道,“你可躺好吧你,這屋裡一粒米都沒有,要是有老鼠,那也早就餓死了!”
昨晚上實在是累了,不然這屋子她是真的不願意直接入住的,破就算了,臟她實在是忍不了。
除了房頂牆壁都破漏之外,各處角落裡垃圾灰塵和蛛網可實在不少,都需要清理掉,甚至還有不少牆角都長出了雜草,也需要一一拔掉,不然有點輕微潔癖的她總覺得呼吸都不暢快。
“幸好屋外大石缸裡存水足夠,不然還不夠你用的,這家裡竟然連口井都沒有,還得肩挑手提。”湯大強歎氣道。
他腿還沒好,一想到缸裡的水用完後就要老婆孩子去提水,不由得有點焦慮。
“這算啥,提不動一次性就少提一點唄。”陶秋菊倒沒有那麼憂慮。
“對了,那個廁所你腿好了趕緊想辦法處理一下,你看小米那樣,要不是實在憋不住都不敢去,彆說她,我也實在是接受無能,吃的喝的能忍,這個在糞坑上走鋼絲絕對不能忍!”語氣中滿是對那個旱廁的怨念。
“好,好,好,我腿一能動彈我就去處理。”
湯大強還沒有蹲在上面感受過,對整改的迫切認識還不是很明顯,但既然老婆和女兒都提了,那必然要第一時間滿足的。
“我到時候多搭幾塊厚板子先過度下,等後面想著怎麼做個乾濕分離、人畜分離,如今這大糞可是好東西,還是得有個坑收集起來,不能一味堵。”
這提醒了陶秋菊,後面乾農活,還需要經常處理各種糞肥,不由得恨恨地把手上的破布擦得更用力了。
“哎呀,你這人,輕點兒,你如今身體也不好,可彆把自己累壞了。”湯大強關切道。
隨即又不禁愁上心頭,“再說待會兒的下鍋米都還沒有呢,生存問題迫在眉睫,彆讓孩子們剛吃一頓好飯就餓肚子啦!”
“我心裡有數。”陶秋菊說道,“現在還早,去彆人家上門不禮貌,再過一會兒,我就去附近鄰居家轉轉,畢竟多少可以攀點親戚關係。”
鎮上是有一家專門的藥鋪和一家糧鋪,可是今天不是趕集日,鋪子都不一定開門。
從村裡走過去鎮上差不多要兩個小時,要是都沒開,白走一趟豈不是浪費精力,所以乾脆在村裡買好了。
“我們這是不謀而合了呀,可謂是英雄所見略同,哈哈。”湯大強笑著說道。
陶秋菊忍不住白眼了一下,“你肚子裡的那點墨水彆用光了,趕緊考了狀元回來給我們娘倆,女兒可是說了,這古代做特權階級才是唯一的出路!”
“你可饒了我吧,你知道我讀書的時候就嚴重偏科,遇到那種要全文背誦的就頭痛,我這所有的墨水加起來都不夠答一道題的。”湯大強苦笑道。
“還不如讓女兒女扮男裝去考,說不定還真能考個狀元回來。”
“小米自幼記性好,對文科又感興趣,還專門學的中文係,隨便背幾首現在還沒有的古詩不就是大文豪了嘛!嘿嘿嘿!”想著想著不由樂出聲。
“算了,你還是保持安靜吧,嘴巴閉上傷好得快。”陶秋菊嫌棄地說道。
皮了一下,兩人繼續商量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