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明目張膽的偏愛(1 / 1)

鐐銬般圈著白皙皓腕的大手,力道剛好的控製在叫黎箏掙紮不開,又不會感到疼痛的區間裡。

明明少年向來都順著她的意,沒想到這一次竟反過來,極為執拗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讓走。

不用抬頭,也能看到扶蘇特意湊到她眼前開開合合作出的嘴型。

“外面危險,等到風平浪靜了,再···”

沒有看下去,想也知道他剩下的話是要講些什麼。

但黎箏其實用不著他多勸。

未能借著門外之人出聲的機會順勢逃走,她早已歇了翻窗離開的想法。

錯失時機便是錯失時機,隻好按捺著靜候下一次。

可才剛平息站定,少年的手便摸摸索索的攀上了手腕。

黎箏一驚。

扶蘇不是毛手毛腳的人,尊禮守矩四個大字更是被刻進了人生信條之中,怎麼可能仗著她此時顧忌門外之人不敢出聲的功夫亂占便宜?

皺著眉看去,少年正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袖子往上擼。

眉宇間的疼惜,將真實想法暴露無異。

他是在擔心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黎箏抿了抿唇,心中一軟。

被刺那日,他讓出轎子,選擇跟在下面走,已是明目張膽的偏愛;而方才走道上,知曉她是刺客本人,還出手袒護,更是違反原則的護短。

扶蘇一直對她很好。

···很好,很好。

隻是不知,這好能一直持續到什麼時候。

黎箏閉了閉眼,按住了他折騰袖口的手。

她吃了療傷丹藥,手臂上沒有猙獰的傷口,反而在得到藥理的嗬護之後,皮膚比原來還光滑細膩,若是被看到,恐怕要讓少年起疑心。

“彆費心了,我無事。”

不知少年能否看懂,黎箏伸著蔥白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裡一筆一劃的劃拉。

扶蘇:“····”

盯著那些鬼畫符看了半天,少年英挺的墨眉蹙起,收攏手掌,抓住女孩作亂的玉指,摁著人就往牆上靠。

不想耽擱黎箏的傷勢,他已經準備強硬的將袖口撕下來了。

而問心有愧的黎箏,自然是奮力反抗。

推搡僵持之間,又差點撞到一塊兒,唇挨著唇對在一處。

少年雙眸睜大,氣息一亂。

可算是給了黎箏機會,將人推開,兩步退到窗台,手一撐,坐在了窗沿上。

因剛剛那一下的貼近,少年胸腔裡的心臟跳動的急促不已,像是要躥出心口,貼到心儀之人身上去。

喉結浮動,少年垂著頭拉開了距離,半點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

這下,他也是問心有愧了。

沒看出貓膩,黎箏坐在窗台上,隻差那麼一翻,便能徹底脫身,離開此地。

可動作間卻遲疑了下來,回頭看了眼扶蘇。

恰好對上少年

抬頭一瞥。

身體突然變得僵硬,平衡不穩,一個沒坐好,差點掉落了窗台。

“誒!”

扶蘇嚇得差點撲上去,卻被門外傳來的聲音給牽絆住了。

“太子殿下,”

門外那人再度出聲。

原先沒得到回應,他差點抬腳離開,而此時屋內的動靜又給了他開口的勇氣。

“太子殿下,”

這是門外之人前前後後,加起來的第三聲呼喚了。

他彆的事情半句沒提,隻叫喊扶蘇的名諱,過於遲疑的態度,反倒讓扶蘇生出了疑惑。

也讓想要保持安靜,等待其主動離開的少年當真有了搭理之心。

瞥了眼轉危為安的少女,扶蘇沉著嗓子,仿佛極為不耐地道:“何事?”

“太子殿下,昌平君他——”

門外人語速遲疑,似乎是在顧忌扶蘇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可能出現的情緒反應。

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有些痛越早嘗越好。

黎箏心中升起了濃重的不妙之感。

她穩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形,輕睨了眼被門外人絆住腳沒能伸手接到她的扶蘇,心頭的惴惴不安,幾乎火山爆發般地噴濺了出來。

“昌平君他——遇害了。”

“凶手,就是剛才那個刺客!”

——凶手,就是剛才那個刺客!

大腦緩慢的接收著無法理解的信息。

巨大的不真實感驟然侵襲。

少年隻覺眼前一陣暈眩,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個消息跟現實聯係起來。

他站不住地晃動了下身體,伸手想要抓住什麼能夠依靠的事物,卻隻是在空氣中來回晃悠了兩下。

“你、你說什麼——”

第一次訴說的時候艱難無比,第二次便通暢了起來,門外之人快速地道:“昌平君遇害了!”

“凶手就是——”

“夠了!”

少年暴怒般地嘶喊。

仿佛內心深處的靈魂,都要在這簡短的幾句話中被撕裂的粉碎。

他脖子上青筋繃起,臉漲得通紅,內心中再多的不可置信都靠著咬牙死死抵禦著。

黎箏看著他,看著他雙眼通紅,看著他痛苦得彎曲著俯下了身子。

心裡清楚,這便是要失去了。

然而,少年已經痛苦萬分,可屋外之人,還不願將他放過:“太子殿下,您知道那位刺客的去向嗎?”

他是走廊上第一個轉過屏風的人,親眼看見一道影子竄進了廂房之中,卻不知扶蘇為何要扮做與人尋歡的模樣,將人全部趕走。

而在扶蘇聽來,這卻是一聲振聾發聵的質問!

質問他為何要包庇那殺人行凶的刺客。

視線抬高,他寸寸緊縮的瞳孔盯住了面色蒼白的女孩。

她像是與他一並承受巨大的苦難,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明明那扇窗戶就在

她身後,可以隨時跳出,卻偏偏動也不動地呆在原地等待著他的審判。

“太子殿下,您知道那位刺客的去向嗎?”

如同閻王爺發出的一道道催命符,門外之人的逼問越發緊促。

扶蘇瞳孔顫抖,拳頭緊緊地攥成一團,他喉頭艱難地吞咽,幾次要開口,又幾次放棄。

而女孩看他的眼神,也在瀕臨崩潰中,慢慢逼近絕望。

扶蘇心頭一頓,幾乎要嘲諷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會為她感到心疼。

或許,這便是落敗。

少年連發絲都失去光澤。

終於無比艱澀地說出沙啞:“不知,孤,不知。”

他到底是舍不得,舍不得將她交出去。

少年頭顱低垂,烏發傾灑,遮擋住了晦澀的視線。

這一回,他沒有再阻攔黎箏的離開。

濃鬱的悲傷讓他像是獨自舔舐傷口的孤寂野獸,僅僅隻是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他靈魂深處的哀嚎與悲鳴。

黎箏喉中凝澀著說不出話來。

她也不想的····

可不動手,扶蘇和秦國都會受害····

心中滿是苦澀之感,黎箏手臂頂著泛出涼意的窗沿,大半個背脊都到了窗戶之外。

這一次,扶蘇對她的好,是真的到期了。

目光黯然的最後瞟了一眼少年的身影,她在他的不挽留下躍出了窗戶。

見到黎箏離去,扶蘇身體驀然一動,抬起手,又頹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