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智者已就位(1 / 1)

誰能猜到121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開口便提了始皇大大不能言說的身世之謎。

那些荒唐的謠言經不起人們的細思與深究,若不是時光的遙遠,早就被聰明的智者一眼識破真相。

尤其是在同時期還有一模一樣的另一個謠言的時候。

但在當事人面前毫無遮掩的提起,無異於讓黎箏多了一絲在刀鋒上遊走的死亡危機。

黎箏頭顱低埋,視線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半點不敢去看嬴政此刻的神情。

屏息靜氣地等待著有可能到來的勃然大怒,然而,空曠肅穆大殿中,那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抿著唇,沒有說出一句嗬斥。

除了121充滿元氣的直播聲音之外,再也聽不到彆的動靜。

危機感在心底沉甸,黎箏想法有所變化,心中也驀然生出一絲心疼。

穿越戰國,來到秦始皇身邊這麼久,這位在曆史上蓋世無雙的君王,早已從書本中走出,活生生的來到黎箏身邊。

他連夜處理政務會困頓疲乏,受寒著涼會咳嗽生病。

這不過是一個有著血肉之軀,會覺得痛會感到難過的人罷了。

在繼位之後的今天,他也隻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

卻在王室繼承人最為看重的正統性和出生來曆上被人潑了臟水,此時的他,心中又該是如何想法與感受?

“陛下···”

黎箏忐忑而擔憂的抬首,向那位孤高而孤寂的君王看去。

安慰的話語還沒從腦細胞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腦袋裡謅出來,便聽嬴政克製而故作冷淡地道:“無事,既然這蜃樓也說了,造謠者是故意瞄準一個國家的君王與其繼承人,特意搬弄是非,還一故事兩用,一並將臟水潑到了楚考烈王的身上,那倒是反而證實了寡人身世的清白。”

沒有選擇對愛臣發怒,君王低垂著眼瞼,斂住所有的情緒,讓人無法窺探他的心緒想法。

清冷空曠的大殿,與他單薄瘦削的身影相互映襯。

大出所料的黎箏愣愣地望著他,眼中映出他寂冷的模樣。

獨自一人坐在高位上的王,是否心裡難過惱火,也沒有將真實情緒表露出來,向旁人尋找依靠與傾訴呢?

黎箏想要開口寬慰,減輕他心中克製卻傷己的重負:“陛下,臣曾聽一位智者說“人是一條不潔的河流,唯有成為大海,才能接受一條不潔的河而不自汙”。”

這是後世,尼采在《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中寫的,雖然在這裡拿出來,多少有斷章取義之嫌,但卻是黎箏曾經自救所用。

想要在世俗苦難的大浪中站穩腳跟,似乎也隻能將自己變成另外一條大海。

全神貫注地望著嬴政,黎箏不知自己情急之下想出的寬慰能否起效。

好在嬴政受用地頷首,將她的心意儘數收下,甚至反過來安慰她:“彆多想,寡人沒有那般在意,行了起來吧,到寡人身邊來,寡人也

好將這蜃樓看得更仔細些。”

見黎箏還是滿臉憂慮的模樣,一身君王威勢的男人輕輕歎了口氣:“寡人自己都已經當父親、當秦王了,又如何還會在意這閒人的信口胡言?”

想起黎箏被兩個拍花子大肆潑臟水,卻十分灑脫地將尋找幕後黑手之事全權交給自己處理的模樣,嬴政心道,真的不必與那些個小人們真情實感的去計較。

何況,目前還有更為在意的昌平君一事沒有解決。

係統空間的121卻有些自責。

即便是出於好心,他也不該在當事人面前毫無遮攔的提及傷心事。

“宿主大人,121是不是做錯了?”

121的語氣低了下去,他垂頭喪氣地道:“明明宿主大人讓121給始皇大大講昌平君的事,121卻夾帶私貨,先說了身世的爭議。”

光是聽沮喪的語氣,也能想象出121耷拉著綠色的藤蔓,萎靡不振的垂在枝頭、牆邊無精打采的模樣。

黎箏輕怔,溫和地安撫道:“怎麼會,不論是誰,隻要能夠得到這個為始皇大大解釋身世之爭的機會,都是要忍不住開口的,121已經做得很棒很好了。”

小係統的元氣又回來了一些:“真的嗎?”

黎箏輕輕一笑:“當然!121在這件事上沒有做錯,好了,曆史直播不能卡頓太久,快些將昌平君在未來反叛秦國的事告訴始皇大大吧!”

121聲音清脆地道:“好!”

重新操控起係統直播,121將畫面切換成了綠色封面的《史記》書冊,半點時間也不敢浪費的快速總結道:“昌平君——楚考烈王之子,楚考烈王於秦國當質子時與秦昭襄王之女生下的子嗣。”

“昌平君唯一流傳於世的事跡,便是幫助嬴政平叛了嫪毐政變。”

嬴政重新聚集注意力,極為專注,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黎箏手心的海市蜃樓。

到目前為止,蜃樓所言之事,還都是他悉數知曉,了然於心的事情。

121馬上話鋒一轉:“但這麼個身世傳奇,曾經當過秦國丞相的人物,又怎麼會僅在曆史上被一筆帶過,甚至再也無法從彆處找到關於他的描述了呢?”

“在曆史上被一筆帶過”。

嬴政兩條英挺的墨眉擰起,面色有些難看地默念著這幾個字,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心頭。

曆史上,隻有極為糟糕的人與物才會被故意隱去。

嬴政執政多年,雖然還沒有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但對早年他國的幾樁不能記載於竹簡上的幾樁事情,多少也有所耳聞。

難道昌平君身上,也發生了類似的——

光幕上景象一變,成了一處富含曆史氣息的古都:“秦王政二十一年,天降大雪,積雪深二尺五寸。昌平君的心情,可能就像這鵝毛大雪一般,千裡冰寒,傷心入骨。這一年,秦統一六國的征程終於來到尾聲,除了最為遙遠的齊國以及被蠶食吞並,苟延殘喘的魏國之外,舉目四望,可以配得

上被秦稱之為對手的,隻剩下一個楚國。”

聽到“統一六國的征程來到尾聲,所有對手隻剩一個楚國”,嬴政還來不及高興,心中長久以來的隱患便一閃而過。

楚國,乃是昌平君出身之處,是昌平君血親所在之地。

秦楚兩國一旦發生戰爭,昌平君的立場必然變得更為複雜糾結。

而秦想要統一六國,這一天是必然要來到的。

心頭惴惴不安,還未往下深思,講解直播的121又再度開口。

嬴政隻得皺攏著眉,凝神聽去。

121並未直接談及昌平君,而是描述起時局與背景:“秦王政二十一年,秦楚兩方對戰,秦國這邊派出的是剛在燕國深入敵營,摘獲了燕太子首級的李信;而同樣是大國的楚這一頭,又派了誰來呢?”

“眾所周知,戰國有四大名將,其中的武安君李牧更是讓所向披靡的秦軍吃了不少苦頭,121接下來要說的這位大將,雖不在戰國四大名將之列,卻也是一位經驗深厚,實力超群的猛人——項燕!”

聽到項燕的名字,嬴政眉頭又是狠狠一跳。

項燕是楚國的名將,要與他對上,確實得打起精神。

121道:“項氏世世代代為楚將,出生於將軍世家的項燕,更是個打仗的個中好手,並且,也是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項羽的祖父。”

“他在面對已經攻破趙、韓、燕三國,國力明顯強於他國一倍不止的秦軍之時,究竟做了什麼?這場秦楚之爭又是否能在他的領兵受命之下,扭轉乾坤?”

“原來,項燕一邊假裝不敵,將手中沒有那麼多兵力來防守的城池,佯裝不敵的讓給了李信,采取“誘敵深入”戰略,使得李信直入江東腹地。”

“項燕的戰略可謂是極為成功的。他讓這員經驗不足的小將李信是進也難,退也難,還得分散兵力,鎮壓才剛到手百姓還不服帖的城池。”

“另一邊,項燕則調派了楚國臣子,聯係策反了剛被趕出秦國勢力中心的昌平君。”

“以擁立昌平君為楚國君王的條件,讓他倒戈相向。這個即將亡國的將軍遞過來的橄欖枝,昌平君到底有沒有接受呢?”

嬴政的雙眼驀然瞪大,他死死地盯視著黎箏手掌上小小一塊兒的光屏,呼吸驟地急促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楚國派人接觸了昌平君!

他就說向來有話直言的趙黎為何會突然一副有著難言之隱的模樣吞吞吐吐。

又為何在他沉默以對,態度隱晦的即將想要放過昌平君的時候,執意要自己看看這提前預示災難的海市蜃樓。

難怪,難怪!

嬴政咬緊了牙關,面頰上青筋繃起,雙手捏得死緊又不斷的顫抖。

耳邊是121的那句“到底有沒有接受”。

還用說嗎?

他最為信任的大臣,他的左膀右臂,看著他長大的親人,即便從小到大都在秦國長大,沒有一天在楚國的領地上生活,也還是接受了楚國遞來橄欖枝,縱使會與他兵刃相向,仍舊回去楚國,當了楚王。

黎箏小心地窺著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胸口不斷上下起伏的君王,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陛下,您還要繼續聽下去嗎?”

嬴政閉了閉眼,深深呼吸。

冷冷地勾唇一笑,聲音中帶著股寒意:“看,為何不看,寡人倒要知曉,他昌平君,究竟是怎樣背叛他的家鄉,背叛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