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賜婚結束(1 / 1)

扶蘇半點不敢耽誤,生怕晚了便木已成舟,也生怕會表露太多他不敢言說的真心。

他拽著黎箏上馬,還以為這不配合的姑娘心有隱患,要跟他起些糾葛,沒想到,那“仆射子蘇”的身份一認,她便立馬不再反對。

沒時間追究為何女孩前後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異,扶蘇縱馬直奔皇宮。

一路走,他還一路安慰心事重重的女孩:“沒事,隻要父王肯答應——”

大老遠的就聽見兩人走進的聲音,嬴政從堆疊成山的奏折本當中抬首,揉了揉眉心,接口道:“要寡人答應什麼?”

“父王!”見著了亂點鴛鴦譜的正主,扶蘇精神一振。

既然見到了嬴政,這退婚的千難萬險便也走過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更為困難的荊棘坎坷。

但那又如何呢,刀山火海他也闖,說什麼都得給黎箏把這婚退了!

扶蘇拉著女孩的手,一並跪在了嬴政面前,想也不想的直接行了大禮。

“孩兒與巫女白,懇請父王收回成命!”

嬴政眉頭一皺,覺得不對。

如此場面,幾乎跟那些來找他以命相諫的言官沒什麼差彆了。

可他也沒做什麼讓兩人反對到如此程度的事情啊?

“收回什麼成命?”

嬴政難得一頭霧水,摸不清兩人來意。

摸不清倒是無所謂,扶蘇隻怕嬴政揣著明白裝糊塗。

急得往前靠了靠,扶蘇握著黎箏的手攥得死緊,他的身子從未俯地如此低過,鼻尖都快貼在地面上,那姿態,隻看一眼便能知道其中卑微:“孩兒求父王收回賜婚的諭旨!”

黎箏垂著眼,視線剛好落在焦急萬分的扶蘇身上,一時隻覺得無比可笑。

她辛辛苦苦求來的諭旨,成了他深惡痛絕,拒之千裡,說什麼也不肯要的賜婚。

怎麼?娶了她,是能毀了他一生麼?

黎箏唇線繃成一條直線,視線瞥向他處,第一次覺得嬴政辦公的大殿是如此讓人待不下去。

她想走人。

黎箏站了起來。

牽著她手的扶蘇一驚,半抬了頭,用眼神示意她再跪下。

黎箏不好說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手用力的掙了掙,又甩了甩,愣是沒把扶蘇的手甩開。

眼中卻一下子掉下什麼光點。

扶蘇一呆。

“你、你哭什麼?”

那滴小小的淚珠一下子滾進了扶蘇心裡,將他燙了個正著。

他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站起了身,顧不上跟嬴政求退婚了,捧著黎箏的臉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用拇指輕輕擦拭。

她還是那朵在風的吹佛下微微顫抖,仿佛會隨時飄落,總是能激起扶蘇保護欲的小白花。

落淚的這一瞬間,扶蘇甚至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黎箏在西犬丘遇到地龍翻身有沒有哭,也不知道她種土

豆,被隗林丞指著鼻子罵,私底下有沒有背著人偷偷哭泣,但今天這場賜婚,竟是讓這有淚不輕彈的頑強姑娘一下子落了淚。

扶蘇幾乎是心疼到了極致,難以言表,無以複加。

他想將人摟緊。

然而少女身上還背著嫁於他人的婚約,若是真的抱了,這婚萬一退不了,恐怕要毀了她的清譽。

扶蘇硬是斂住了所有觸碰與占有的念想,隻乾巴巴的一再地道:“彆哭了,沒事的,這婚我們一定能退。”

他聲音飄忽而微末,仿佛是在自我安慰。

扶蘇比任何人都心中沒底,他垂眸睨著跟前的姑娘,隻覺得她像他倆見面那晚上皎潔的明月一樣。

美麗、遙遠、虛幻,他這個坐在屋頂上望月的人,隻能被灑著點月亮的光輝,旁的,什麼都撈不著,也什麼都抓不住。

黎箏抿著唇,一句話都沒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為了今天,她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偏生扶蘇一開口,便是退婚。

黎箏嘴角擒著一抹苦笑。

或許隻有一切重頭再來,她再開個馬甲,重新攻略,才能解了面前進退兩難的難題。

反倒是嬴政這時候反應過來了。

兩人說的居然真是賜婚的事!

可趙黎這姑娘素有神童之名,要才華有才華,要能力有能力,容貌出色,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扶蘇他竟也能推拒不要?

嬴政眉頭猛皺。

人姑娘家鼓起了多少勇氣,才跑到自己面前來言明的心儀他,嬴政都不知道扶蘇走了什麼運道,能得了人家青眼,偷笑都來不及呢,居然還敢跑來要求退婚?

諭旨都下了,哪裡是說解除就能解除的?

再說宴席上隗林丞相試探他口風之際,扶蘇那直接黑臉的模樣,也不像是對人家姑娘沒有想法啊?

他要真的對黎箏無意,又表現得那般曖昧做什麼?

嬴政感到被欺騙的惱火,側眼看向手邊擺的著硯台和玉璽。

扶蘇若是敢說自己對這賜婚心有不滿,他便直接將這兩物砸過去!

誰知扶蘇還真敢說!

他聲音洪亮,念字清晰,滿口都是讓嬴政趕緊解除婚約的強烈欲求:“請父王收回成命!”

好一個風流成性,到處留情的浪子!

回應他的,是嬴政抬手一塊又厚又沉的硯台。

若是砸中了,不管這婚退不退,黎箏都用不著結親了。

黎箏原本還在垂頭落淚,心想自己真是對不起121,都到節骨眼兒上,隻差臨門一腳了,居然喝酒誤事,這下好了,她隻能再換個馬甲,重頭來過。

然而,重新攻略、想辦法在嬴政和扶蘇面前露臉,也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時間。

她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腦子裡進的水。

黎箏痛定思痛,以後說什麼都不再喝酒了。

抹了抹眼淚,她在肚子裡打起腹稿,新馬甲什麼

身份,後續計劃又是如何,這一次她非得每一步都想清楚了再出手!

正出著神,一道夾雜著風聲的鈍物重重襲來,所指的目標,赫然是她身旁的扶蘇!

黎箏想都沒想,手按在扶蘇胸口便將他撲倒在地。

因為距離過近,她推開了扶蘇,自己卻沒能躲過硯台,額角上狠狠挨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那片白皙的肌膚也立時紅腫青黑了起來。

“嘶。”

黎箏攥在手中的屬於少年的衣袍被揉成一團,沒忍住的痛呼了起來。

扶蘇腦中一片空白,伏在他身上的人烏黑的長發傾灑於他肩膀,身上清淡的幽香盈滿身周,他們兩人臉對著臉,鼻尖對著鼻尖,近得呼吸都彼此糾纏,若是再往前湊上一點,便要吻在一起。

扶蘇心跳失率,喉結滾動,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全然不敢保證他有那麼好的自製力。

也直到身上眉目如畫的女孩因為劇烈的痛楚而蜷縮起來的時候,扶蘇才恍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少年瞬間坐起,緊張的握住黎箏肩膀的手指用力的泛白,再顧不上什麼男女之防,按著女孩漂亮的臉蛋就讓她抬起了頭:“你沒事吧?”

與他同時出聲的還有嬴政:“你還救他做什麼?”

他大步從椅子上走了過來,又氣又急。

這不孝子放著花容月貌的姑娘不娶,是他沒有眼光,沒有福分兒!

但並非他嬴政沒有跟黎箏成為一家人的福分兒!

嬴政都已經想好了,要是扶蘇不肯娶,他就直接把黎箏收為養女,封為王姬!

照樣讓人喊自己父王。

那隗狀不是腦子清醒,喜歡黎箏嗎?

他到時候十裡紅妝,陪嫁千萬,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

喜歡自己的跟自己喜歡的,自然是選個全心全意向著她,什麼好東西都想獻給她的人更好!

嬴政來到了黎箏身邊。

身上氣勢渾厚的君王沉著臉,想說扶蘇不喜歡人家就趕緊讓開,礙著他看傷勢。

偏生扶蘇臉上那著急擔憂的模樣,又半點不像是裝出來的。

看得嬴政愣是沒能開出口來。

這豎子明明不喜歡人家,動作還那麼親昵,語言還那麼曖昧,怕不是黎箏都已經誤會了!

嬴政都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難不成是將人當妹妹嗎?

彆說嬴政,就是黎箏聽到妹妹一字,也能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老血來。

她面色蒼白,眸子半閉,本就好看的臉因為這份傷痛而變得更加嬌弱。

偏生還倔強又頑強的咬著牙忍了這份痛:“陛下,扶蘇公子,白無事,無需擔心。”

扶蘇捧著她的臉,不敢讓她亂動,整張俊臉都因為她額頭上碩大的腫塊而眉頭緊皺,神情嚴肅:“什麼無事,你都傷成這樣了!”

黎箏抿唇,垂下眼睫,不願看他,心道傷成這樣又如何,扶蘇的不喜歡也隻會是不喜歡。

政見她連話也不想跟扶蘇說了,知曉這婚事大抵也黃了,他搖搖頭,歎了口氣,開口問:“扶蘇,你可確定了?這親你是當真不想結?”

嬴政問著,心裡頭還是有些不甘。

扶蘇整個心神都關注著黎箏,還在想喊個奉常(醫生)來看看,突然就聽見嬴政這麼一問,頓時斬釘截鐵地道:“是!這親扶蘇當真不想——”

他猛然一頓,覺出些不對來。

給黎箏賜的婚,怎麼問他想不想結?

電光火石間,他又想起黎箏那句“怎麼不喜歡”,又想起她來的路上那真切的令人動容的難過。

扶蘇一時心跳如鼓,腦中浮現一個猜測,瞠目結舌地扭頭看向嬴政,他喉嚨乾澀,幾乎快連字都要吐不出來:“父王,孩兒能不能問問,您給白巫女賜婚的對象,究竟是誰?”

真是哪兒來的糊塗蛋,自己結婚還不知道新郎是自己。

嬴政都快被他氣笑了:“還能是誰!不就是膽大包天,還敢來寡人面前求著退婚的你嗎?”

再去觀扶蘇臉上的神情,那叫一個精彩紛呈,他震驚,難以置信,到若有所思,恍然大悟,再到驚喜若狂,如獲至寶,等他睨向黎箏的時候,已是千帆過儘,曆儘艱辛的苦儘甘來。

扶蘇想起自己扯著黎箏來退婚的時候,她那般難過,那般不情願,眼淚跟珍珠串兒似的往下落。

她是也喜歡他嗎?

扶蘇瞬間心疼的無以複加,他都做了些什麼呀?

那般作為,隻怕是將少女和父王的心都傷完了。

而嬴政看到現在,又哪裡還不知道,扶蘇聽聞了黎箏得到賜婚,連她賜婚對象是誰都沒顧上問,第一時間就急著來了自己這裡,吵著鬨著掀了他這宮殿,也得給黎箏把這婚事給退了?

他黑著臉,像是一個不開明的家長,咳嗽著清了嗓子,故意道:“這諭旨一旦賜下,便不得更改,哪裡容得你們隨意置喙?寡人告訴你們,就是不肯接這諭旨,去領個一十下鞭子,最後也得給寡人把這親結了。”

嬴政一雙鷹集般銳利的眼睛掃向扶蘇:“再問一遍,這婚你到底想不想結?”

扶蘇心潮澎湃,難以言表。

他先前就嫉妒那不知名的賜婚對象,覺得他好生幸運,閉著眼,什麼都不用做,秦國最好的女孩就成了那人的妻子。

誰想,這個幸運的混蛋居然是他自己。

少年唇瓣顫抖,壓抑著激動,甚至不敢用力呼吸,隻怕這來之不易的幸福像夢境般破裂,從身邊溜走。

好半晌,他才開口:“想結,父王孩兒想結!您可千萬不能朝令夕改啊!”

嬴政終於還是被他氣笑了,他站起身,一腳踹開這差點連心上人都沒娶上的糊塗蛋,一邊命隱宮(官名)去給黎箏請奉常,一邊直接將黎箏封做了太子妃。

扶蘇驚訝的說話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太子妃?那豈不是——”

嬴政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給寡人好好珍惜這為你受傷的太子妃,否則,你這太子之位,寡人能給,也能收回!”

此話一出,連被這峰回路轉的走向接連震驚得都快有點麻木的黎箏也忍不住抬頭望向那位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