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賜婚倒計時6(1 / 1)

棕黑色的發絲如瀑布般垂落披灑於羸弱的肩膀之上,古典美人模樣的女孩歪著頭,乖巧地靠在扶蘇的頸窩裡,輕微的呼吸打著卷兒吹佛在他的皮膚上。

終於安靜下來了。

扶蘇單手穿過黎箏的腿彎,另一隻手繞過她的背脊,攬著她纖細的腰肢,以公主抱的姿態讓人坐在他懷裡。

醉了酒的女孩難得的安分,讓少年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將頭抵在了身後的馬車背上。

經過多方打聽,他好不容易才知曉了女孩的居所,現在,正要將人送回家。

馬車外頭的景色在車輛的前進下不斷回退,連帶著讓扶蘇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方才喝酒時的一幕幕景象卻閃現眼前。

女孩低著頭,說話的聲音裡藏著苦悶:“因為要嫁給不喜歡的人。”

扶蘇心頭落下淺淺印痕,他看著馬車外的景物,心道該找個機會跟父王說說她的婚事。

隻是,許配對象是誰又是個問題。

扶蘇眸光一閃,不想承認這其中也帶著自己的幾分私心,迅速的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關於玉佩····

扶蘇緩緩一歎。

他玉白手指懶散的下垂,在少女腰間門輕輕一勾,順著那根掛線便找著了玄黑的玉佩。

女孩對他半點不設防備,任由扶蘇從她鮮豔深紅的衣衫裡尋出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

扶蘇漆眸一掃,輕聲哂笑。

這玉佩上的玄鳥展翅欲飛,身後拖拽的長長尾翼飄垂下落,果然如他猜測的那樣,與他小心收好,放在盒子裡的那塊兒正是一對。

換言之,這是齊國公主田箏手上的那塊兒玉佩。

探究的目光落到女孩熟睡的臉龐上,扶蘇起了心念,卻終是舍不得將人叫醒而再度壓下。

算了,下次再問吧,反正父王派他們兩個一道試種土豆,之後有的是相處的機會。

馬車一停,到達了目的地。

隨著身邊之人前去與門房通報,一道溫婉的聲音從府邸內遠遠傳出。

“白巫女,您回來了?”

伺候女孩的侍女快步走出,迎接到馬車跟前,待看到上頭抱著女孩的少年,神情微有一怔:“您,您是?”

馬車下跟著一起來的隱宮解釋道:“扶蘇公子剛好遇上了在外喝醉的白巫女,擔心她一人在外,遇上什麼危險,所以親自將巫女送回。”

扶蘇動作輕緩的將人放落到地面上,讓出來迎接的兩個侍女把她攙扶好。

睨著女孩面無表情的人、皮面具,扶蘇搖了搖頭:“她今日喝多了酒,若是半夜醒來恐會頭疼,還請提前準備好醒酒茶。”

正要轉身離去,扶蘇突地又想起了什麼:“對了,若是她問起是誰送她回來的——”

侍女在兩人之間門來回看看,會意地笑得有幾分曖昧:“婢子知道,就說是扶蘇公子親自”

“不,”目光於黎箏臉上的面具打了轉兒,扶蘇道:“就說今天是仆射(官名)子蘇送她回來的。”

女孩顯於人前之時,總戴著面紗或面具,叫人無法知曉她的面容、神情與想法,這般相處,隻有他一人在猜測,總是不夠公平。

是以,他也要給自己換個身份,好讓這位巫女姑娘頭疼上片刻的來猜測自己。

溫潤如玉的少年笑得有幾分腹黑,他與侍女解釋道:“在下與白巫女彙面時各有代號,若是不說“子蘇”她恐怕還不知曉說的是誰。”

侍女愣了愣,依言稱“唯”。

天光大亮,黎箏在隻睡過兩三天的臥室中醒來,撐著沉重又疼痛的腦袋,她緩緩從床上爬起,摸索著走到了桌前,摸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

“巫女閣下,您醒了。”

聽見屋子裡的動靜,早就呆在門外等著的侍女敲門進屋,張羅著幫黎箏穿衣、打洗臉水。

甩了甩腦袋,黎箏問起昨日的事情。

她的記憶有過斷片,隻知道自己喝過酒,而後發生了什麼事,遇見了什麼人,最後如何回的居所,一概不知。

“是仆射子蘇大人送您回來的。”

黎箏懵愣抬頭:“仆射子蘇大人?”

侍女遞上一小張書寫了酒莊地址的紙片:“這是子蘇大人留給您的,說您若是還想喝酒的話,可以隨時去這兒與他痛飲。”

黎箏扶著腦袋一陣思索,將朝野中的所有大臣、官員來回翻上了幾遍,也沒能尋到這“仆射子蘇大人”有關的訊息。

她低頭仔仔細細看了看紙片上的地址,終是凝眉將紙片握進了手心。

雖說想不起秦國官員之中還有這麼一號人,但既然承了對方的恩情,被對方送回了家,那麼還是得找個機會,登門拜訪,隨禮道謝。

心不在焉地穿上她那巫女白專用的白衣飄飄的招牌套裝,黎箏忽然想起,今天不是答應嬴政與隗林和扶蘇兩人,一道主持土豆下種之事的那天嗎?

一改慢吞吞的樹獺模樣,黎箏一扯袖子,三兩下的將衣服穿好,隨手抓上桌上擺放的幾塊糕點,著急忙慌地丟進嘴裡,揮手朝著兩位侍女告彆:“走了走了,來不及了,朝食和哺食都不用給我準備了,你們自己吃吧!”

騎馬來到了提前約定好的試點田地,三位主事人當中唯缺黎箏一人。

黎箏被所有人盯著,格外不好意思地翻身下馬,行禮道歉:“白來晚了,耽誤了今日的播種,屬實是白的過失,等會兒與百姓們解說這土豆如何下種便都由白來吧,勞煩二位久等了。”

丞相隗林眉頭皺得死緊,聞言連目光都不往黎箏身上瞟個一眼,面目嚴肅,隱隱有著股不喜的意味在裡頭,他揮了揮手:“趕緊的吧,越快開始越快結束,反正橫豎都是成不了事的。”

成不了事?

黎箏沒想到丞相會在開始之前就潑冷水。

就連扶蘇聽了,都感到頗為不適。

溫潤如玉的少年上

前一步,不解地道:“丞相何出此言?為何說成不了事?”

隗林回頭看了眼十分得陛下喜愛的長公子,態度與語氣都溫和鬆緩了下來,不像方才那麼咄咄逼人地道:“扶蘇公子,在我秦國,栗米已經是食物種類中產出量最多的糧食,但即便如此,每畝田地依舊隻能產出二石左右的栗米,而這位巫女白閣下,卻說她手中的土豆,每畝可產出兩百石的糧食,這無論如何作想,都隻能是在誇大其詞,異想天開!”

丞相隗林說得面紅耳赤,痛心疾首:“這般可笑之事,偏生她還騙得陛下相信,派臣與公子二人來輔佐耕田,想來等到收獲之時,陛下就會知曉她誇下了海口,無法圓回!”

黎箏極為無奈。

她口中的兩百石土豆還是擔心古人認知有限,無法接受真相,才偏向保守了說的,否則以土豆動輒幾千斤的產量,真的講出來,豈不是要將人嚇死。

可縱使她已經將數據減半了講,還是有較真又知悉農事之人半點不信。

或者說,但凡是真的看過土地裡長出來的可憐巴巴,少的心酸的糧食,又有誰會相信這土豆能長出這麼多來。

扶蘇聞言也是一頓。

丞相隗林才學過人,一心忙於國事,對農耕之事的了解恐怕遠超他和巫女白兩人加起來的總合,如此看來,所說的話應該不會有假才對。

可觀小巫女面紗下不為所動的神色,似乎也沒有被人戳穿謊言的慌亂。

這,他究竟應該信誰的才好?

眸光微閃,礙於前兩次的接觸,扶蘇終究是有所偏心的將話題拋給了黎箏,讓她有機會為自己辯解上兩句:“兩石和兩百石,這中間門確實相差太大,土地中難道真的能生長出如此之多的糧食來?巫女白閣下會不會是有所口誤?”

面對丞相的質疑,黎箏從容不迫地從身後準備好的一箱箱發了芽的土豆裡尋摸出了一塊兒來,淡定地解釋道:“即便同是一種植物,種下之前也要區分種子為良種與劣種,良種所出的植物個頭飽滿,結下的果實數量繁多,而劣種所出的植物,莖稈萎靡矮小,果實乾癟稀少,自然有很大不同。白身後的土豆種子,皆是尋人不遠萬裡找來的良種,種入地裡之後,產量比彆的糧食多也是很正常的。”

兩百石的糧食,在古人眼中估計就是天方夜譚吧?

可土豆確實是優於栗米的良種,這麼說也沒什麼錯處。

瞥了眼依然氣憤,顯然不為黎箏這番言論所動的丞相隗林,黎箏話題一轉,又拿出另一項生產利器來,試圖說服二人:“不知長公子和丞相是否知曉草木灰一物?”

草木灰被當做肥料使用到田地之中的時間門就在春秋戰國時期左右。

與他們現在所處的時間門相近,所以黎箏也不太確定現在的人,是否已經能夠接受將草木灰運用到田地之中了。

見扶蘇和隗林都對這三個字沒有什麼反應,她便知曉如今的草木灰尚還未能普及,於是緩緩介紹道:“隻要將枯枝落葉乾草等聚集在一塊兒,用火

焚燒成灰燼,完全冷卻之後,敷在種子的表面,便能幫助種子”生根發芽。

丞相隗林卻是實在聽不下去了,若是想讓糧食增量翻倍甚至後頭添個百字若是能如此簡單,這麼多年來,又如何會人人恐慌缺少糧食:“夠了!實在是胡言亂語,妖言惑眾!今日的試種老夫不參加了,就讓巫女閣下自己想辦法,將不可能通過耕種種出來的兩百石糧食從土裡長出來吧!不管是要跳祭祀舞還是在旁祈禱,隻要能在試驗結束後,將兩百石的糧食拿出來,都當老夫錯了,到時候,老夫再登門拜訪,負荊請罪!向巫女閣下為今天的出言不遜道歉!”

一腔勃然大怒之言說完,丞相隗林又朝著扶蘇施了一禮,而後重重一甩袖子,表示自己羞於跟黎箏這種滿口謊言,弄虛作假之人為伍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黎箏尷尬的與扶蘇面面相覷。

兩百石,本以為這個數字還在古人的接受範圍之內,但沒想到,他們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大,似乎是已經將自己當成了蠱惑人心,傳播異端邪說的神棍之流了。

她本來打算在處理好下種一事後,再找機會邀請丞相隗林和扶蘇一道在外設宴吃飯的,借此拉近兩位同僚,或者說拉近一同僚,一攻略對象的關係的。

可如此看來,連在下種一事未解決之前,她可能也湊不齊三個人一道乾事了。

黎箏和扶蘇兩人看著彼此,互相之間門誰也不說話,氣氛安靜得快要窒息。

直到黎箏再也憋不住地開口:“長公子不會也要走吧?”

話一出口,她就想打自己兩巴掌。

這話一講,本來人不好意思離開的,現在也要離開了,那她還怎麼借此機會跟他交好、提升感情?

扶蘇輕咳了一聲,如今隻剩下他們兩人,百姓也還未抵達,確實是有幾分尷尬了:“巫女閣下放心,扶蘇不走,既然父王命我在此試行土豆下種一事,扶蘇便要將此事辦好,無論能種出多少土豆來,扶蘇都必當竭儘全力!”

黎箏瞬間門鬆了口氣,甚至還有點感激。

若是連扶蘇都跑了,這麼大一個攤子,她可就得一人來抗了!

“公子不走就好,不然等到今日下種結束,白請公子到聚仙樓一餐?”

扶蘇睨了眼蒙著面紗的女孩,眼中有一絲驚訝,心裡想著不知她是否認出了自己便是昨日與她一同飲酒之人,一邊又完全沒有拒絕意思的點頭答應了。

兩人重新聊回土豆之事。

古代的兩百石糧食,跟現代的“母豬賽大象”之說也沒什麼差彆了。

扶蘇皺著眉,擔心黎箏年紀不大,卻好大喜功,不小心犯了錯還倔強的不肯下台。

土豆的畝產量可能真的比栗米多上不少,但兩百石····

“巫女閣下,現在一切還沒有開始,若是將預計產出量改得少上一些,與父王說說,他體恤臣子,或許——”或許即便拿出的成果沒有兩百石那麼多,也不會被將下懲罰了。

黎箏搖了搖頭,清澈明亮的眼睛裡自有一種光芒,既像是對百姓們人人都能吃飽飯的憧憬,又像是知曉了真相之後不願真理蒙塵的固執。

總之她半步不肯退。

黎箏慢吞吞地道:“這土豆種子,真的能從土地裡種出兩百石糧食來,所以白才稟明陛下,請求他推廣種植。白沒有亂說,所有言論都有切實依據,不信的話,長公子便等到豐收之時再看便是了。”

扶蘇睨著她好像有些發光的神采,一陣心動,一陣恍惚。

理智上,他也覺得兩百石過於離譜,可私心裡,卻又為黎箏所說服。

否則的話,哪裡有人能將謊言說得如此真實,如此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