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未央宮。
威嚴肅穆的宮殿內,身著紅衣曲裾的衛子夫跽坐於桌案前,手邊是堆積如山的竹簡。
許是燭火明滅不定晃了眼睛, 衛子夫疲憊的放下竹簡, 望向遙遠的虛空,突然一陣心慌意亂。
她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的燭台, 一個宮侍連滾帶爬地跑進來, 見到衛子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位陪伴漢武帝十幾年的女人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皇後娘娘,霍將軍他去了!”宮侍哭喊道。
衛子夫眸光一顫, 思緒一片空白,竟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半晌,宮殿內傳來冷靜的聲音:“退下。”
她繼續管理著後宮,仿佛未曾聽說霍去病死亡的消息一樣。直到白帆揚起,一副棺槨帶回了那位少年將軍,長安城哭聲震天,衛子夫這才恍然驚醒。
玄甲軍從長安排到茂陵, 道路兩邊是自發來相送的百姓,甲胄碰撞、馬蹄聲遠去, 最終這位少年將軍長眠於陵墓之中。
一天、兩天……
長安恢複了平靜,人們恢複了從前的生活,一切都在緩緩前行,仿佛那日的全城相送隻是一場夢境。
“去病啊, 過來看看這份奏疏。”漢武帝劉徹倚在桌案旁笑得前俯後仰, 爽朗的笑聲在宮殿內回蕩。
衛子夫靜靜望著他,一雙眼眸中仿佛有千言萬語:“陛下,去病他已經走了。”
笑聲戛然而止。
那道孤零零的身影獨坐於宮殿之中, 再無少年將軍相伴,衛子夫心裡突然泛起細細綿綿的刺痛。這股刺痛起初不明顯,隨著時間流逝延綿至四肢百骸,痛的她揪住衣領搖搖欲墜,險些被滔天巨浪吞沒。
即便如此,衛子夫也沒有露出傷心的模樣,隻有眼中隱隱有淚光浮動。
“哢。”鬱璟滿意的拍拍手,衝宋蓉和曹陽夏比個大拇指,“一遍過,兩位的演技越來越厲害了。”
飾演劉徹的曹陽夏摸摸胡子,衣袍一甩想從地上爬起來,哪想稍微一動,兩隻腿就疼得他齜牙咧嘴,老戲骨大聲哀嚎:“快快快,誰來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古人的跽坐真折騰人,一場戲下來感覺腿不是自己的了。
曹陽夏的嚎叫打破了殿內凝固的氛圍。
場內拍攝的藝人誇張的拍拍胸口,還有人腳一軟直接跪在那裡大口喘息。剛才的戲份隻有短短幾句話,但那股風雨欲來的氣勢卻壓得眾人戰戰兢兢如鵪鶉。
頭頂似乎有一把利劍隨時能取他們的狗命。
“不愧是老戲骨,封建王朝的皇帝威嚴拿捏的死死的,我現在還心有餘悸。”
“宋蓉的演技有層次感,光看表面隻是有些難過,但是和那雙眼睛對視的時候,我明白了什麼叫鋪天蓋地的絕望。”
配角們在一邊竊竊私語,鬱璟示意其他人把曹陽夏扶到一邊,笑眯眯地給他揉肩:“前輩辛苦了,明天的殺青宴不要客氣,一定要吃好喝好,補償這些天為了拍戲掉的肉。”
曹陽夏受寵若驚,他雖說是前輩沒錯,但知名度不如裴翊和宋蓉,沒想到人氣頗高的鬱璟會對他這麼客氣。
“明天的殺青宴在星程酒店。”鬱璟站在台階上,豪邁的揮揮手,“我包下了一層樓,大家不要跟我客氣。”
一眾演員連忙歡呼,準備趁著殺青宴跟鬱璟和幾位影帝影後套套近乎。
裴翊還穿著下葬時那套衣服,靠在殿門旁看著笑容燦爛的小導演,一群人打打鬨鬨,還有人想拽著鬱璟拋高高,被他嚴厲製止。
宋蓉捂著胸口從身邊走過,察覺她的狀態不對,裴翊皺眉,問她:“你怎麼了?”
影後聽到聲音全身一顫,怔怔望著裴翊,嘴唇顫抖著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眼睛越來越暗淡,呼吸越來越急促。
“霍去病……”她哽咽著喊。
裴翊垂眸,明白了宋蓉此時的狀態。影後進組時曾經說過,鬱璟用一份劇本打動了她,許是入戲太深,又或許是不願接受,即便鬱璟喊了哢,宋蓉也沒有從那個少年將軍的世界裡走出來。
不過,裴翊可不是什麼體貼的人。
他面無表情地敘述:“宋蓉,你的眼妝花了。”
影後的表情僵住,眼淚也被嚇了回去。
“真醜。”語氣淡淡。
萬箭穿心。
一盆冰涼澆在那顆為霍去病跳動的心臟上,宋蓉猛地驚醒。
嘴巴這麼毒,才不是那個驚才絕豔的少年將軍。
“啊啊啊啊啊!”
鬨哄哄的演員們聽到遠處爆發一陣高昂的尖叫,他們循聲望去,宋蓉舉著手想捶裴翊,結果踩到裙擺從台階咕嚕嚕一滾,下線了。
殺青宴這天,宋蓉準時到場,大家見她精神奕奕的跟裴翊鬱璟打招呼,就知道昨天隻是一次意外。
劇組內有幾個重量級的演員,鬱璟咬咬牙包下了整個樓層,讓本就癟癟的錢包更是雪上加霜。
席間,鬱璟鬼鬼祟祟拉著裴翊來到陽台,塞給他一個紅色的東西。
“這是什麼?”裴翊挑眉。
鬱璟讓他彆這麼大聲:“是壓驚紅包,飾演的角色一旦死亡導演就會給壓驚紅包,代表著厄運退散,順順利利。”
摩挲著細膩的紅封,上面還有小導演手寫的諸邪退避,清秀的字體仿佛調皮的手指在心臟戳弄,心跳有瞬間的加快。
裴翊輕笑:“有死亡戲份的可不止我一個。”
鬱璟撲上去試圖捂住影帝的嘴,裴翊腳步一轉側著身子躲開,小導演擦著他哐當撞在欄杆上,疼得齜牙咧嘴。鬱璟衝裴翊豎起中指,咕噥:“我這不是沒錢了嘛……”
所以隻給他準備了一份壓驚紅包,裴翊的笑聲越來越大,大提琴一樣低沉優雅的笑聲在胸腔內震動。
鬱璟揉揉耳朵,直到耳中癢意消失才擺擺手:“快走快走,你要是敢說出去就死定了!”
眼看著小導演就要惱羞成怒,裴翊不再逗他,將紅包小心收在懷裡,回去繼續吃菜。
鬱璟也想走,哪想後面幽幽傳來一句:“璟導,你可真偏心。”
鬱璟嚇得一哆嗦,像個受驚小動物一樣蹦起來。宋蓉從另一邊的陽台繞過來,手裡夾著一根煙吞雲吐霧,煙霧模糊了表情,隻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噠噠噠的腳步聲靠近鬱璟,帶來濃鬱的煙草味,鬱璟繞過她,注意到角落裡有一地的煙頭。
“你怎麼了?”他忍不住問道。
宋蓉神色淡淡:“沒什麼,隻是做噩夢了而已。”
夢裡全是那位少年將軍兩眼緊閉的下葬場景。
影後眯起眼睛,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求證一般恍惚問道:“璟導,這個劇本就跟相思紅豆和紅鏡纏一樣,是你虛創的,對嗎?”
她希望鬱璟告訴她,這個劇本是虛構的,裡面的一切人物故事都是假的。
那麼,她也該醒了。
鬱璟不是菜鳥,一眼就看出宋蓉的不對勁。在影後希翼地注視中,他緩緩搖頭:“這是一段真實的曆史,母星的漢朝時代真的有位少年英雄,打出了漢人風骨。”
聲音很輕,卻在宋蓉心裡掀起一場颶風,輕易摧毀了影後構築的心理防線。
“嘶!”宋蓉猛地扔掉煙頭,望著指間的燙痕出神。
……
報名時間截止,兩百名導演一共上交了79部影片。
這些影片被送到了天璿總部。
由天璿網站初步篩選,影視協會二次篩選,最後選出前三送到宣傳部讓部長和副部長決定。
天璿總部。
一整面牆的顯示屏上,不斷有電影片段閃現,總部負責人以及各個部門領導望著這些電影,嘴角的笑容簡直要咧到耳根。
“還是國家有辦法,換做以前,我可沒本事讓這些佛係導演拿出乾勁來。”審核部門的負責人扶額感歎。
不少功成名就的導演出了名的佛係,一年都拍不了一部電影,每次去催都是一場你來我往的拉鋸戰。
要不是為了搭上國家的順風車,這些導演指不定在哪玩呢。
此話一出,換來會議室一片苦笑,顯然想到了曾經的噩夢經曆。
總部負責人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網站開屏、各個頻道、以及各平台官方賬號下開始這次的宣傳,首頁開辟一個空間,將79部影片全部放進去,由觀眾來投票決定前十部電影。”
眾人點點頭,將會議內容全部記下,分發到各個部門。
見大家神色興奮,總負責人緩緩開口:“電影第一名關乎著國家的凝聚力能不能上升,像上次內部人員被收買暗箱操控的事情絕對不能發生,用網站核心程序監控此次投票,一定要杜絕刷票行為!”
眾人心中一凜,慎重點頭。
社交平台、工具分享、遊戲APP、新聞資訊、購物平台……
各種軟件給足了天璿面子,將【百名導演傾情打造一場電影盛宴】的標語掛在首頁,隻要能夠連接網絡,就能看到這個宣傳。
順著鏈接點進去,79部影片簡直要看花了觀眾的眼。
【我沒有做夢吧,盧鳳那懶貨竟然拍電影了!還有相康寧,這貨寧願給自己辦葬禮都不想拍影片,居然也有雄起的一天!】
【失望,兩百位導演不應該是兩百部影片嗎,怎麼隻有79部?】
【你們看看導演那一欄,三四個導演拍攝一部影片,拍攝的時候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笑死,這群導演是懂得取長補短強強聯合的。】
【嗯……也有單打獨鬥的,你們快看那部大漢霍去病,導演隻有鬱璟。】
觀眾來了精神,把網頁下拉,很快就找到了霍去病這部影片,導演那一欄真的隻有鬱璟一個人。
望著封面上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觀眾們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影帝裴翊、影後宋蓉、老戲骨曹陽夏、新晉小生蕭在……
都是娛樂圈耳熟能詳的人物,隨便一個參演影片就足夠觀眾津津樂道了,沒想到鬱璟的影片竟然一下子聚集四位!
【救命,誰來掐我一把,裴翊和宋蓉竟然在一個劇組,鬱璟他才22啊,怎麼能請動這些人的?】
【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歪了,重點難道不是鬱璟沒跟其他導演合作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鬱璟性格很高傲,當然不肯讓其他導演對劇本指手畫腳。】
【我璟導一點也而不高傲,應該是金牌導演嫌棄他太年輕,不肯合作吧。】
【79部影片都是金牌導演傾情力作,你們吵吧我去看電影。】
面紅耳赤的觀眾這才反應過來,選擇自己喜歡的影片迫不及待地點進去。
……
薛雨佳是一家互聯網的資深編輯,平常負責審核新聞稿之類的工作。
天璿這次的動靜很大,網站老總讓他們多多注意接下來的風向,爭取在這場盛會中分一杯羹。
“雨佳,你說這79部電影誰會贏?”同事好奇的湊過來,想要打聽情況。
薛雨佳瞥了他一眼,笑容無懈可擊:“想押寶也要先了解,不如把79部影片全部看一遍再說。”
同事愁眉苦臉:“看電影是一件放鬆的事情,但是帶著任務看就太痛苦了。”
其他人連連點頭,很讚同這句話。
薛雨佳抿抿唇,點開一部影片,視死如歸的開始衝。
影片結束,寫觀後感,點開下一部……
一整天下來,她的思維逐漸麻木、遲鈍、連反應都慢了很多,腦子裡塞滿了漿糊。
旁邊的同事崩潰大叫:“明明是不同的導演,為什麼每部影片給我的感覺差不多!”
核心思想都是愛國、勿忘初心。
隻是有的含蓄一些,有的恨不得把愛國兩個字刻在觀眾的腦門上。
他們不愛國嗎?
不,他們很愛東華,但物極必反,任誰也受不了電影一直在耳邊碎碎念。
好想掀桌子不乾。
痛苦面具。
薛雨佳閉上眼睛想休息一下,手指下滑,影帝裴翊的面孔映入眼簾,穿著古代的厚重盔甲,騎在馬上目視前方,他挑眉壞笑,一股少年桀驁不馴的氣息撲面而來。
視覺疲勞的編輯精神一振,不用看導演就知道是鬱璟,也隻有他能拍出古樸蒼勁的味道。
畫面開始,是一張羊皮卷,數不清的黑影被困在一座山上七天七夜,有人字字泣血的呼喊:“陛下!”
【什麼什麼,中間那道黑影是皇帝?他怎麼被人包餃子啦!】
【匈奴……鬱璟以前的電影也說過,邊關不安穩,敵人經常來犯,就是他們吧,皇帝禦駕親征被困住,國力有點弱啊。】
羊皮卷翻到下一頁,黑影變成了女子,滿心惶恐的被送去和親,那如泣如訴的幽怨哭聲,讓觀眾的心揪成一團。
國力式微的情況下,這些和親的女子會有什麼後果,他們幾乎可以預見。
情緒激動一點的觀眾破口大罵,想和親你自己去啊,為什麼要迫害那些女孩子。
進度條堪堪走了五分鐘,出場的人物隻是一道道黑影,卻緊緊抓住了觀眾的心,讓他們的情緒隨著影片跌宕起伏。
羊皮卷再次翻頁。
皇帝死後不久,匈奴首領來信給本朝太後,大致意思是你死丈夫我沒老婆,我倆乾脆一起過日子……
滿朝震怒,紛紛要出兵攻打匈奴,但礙於匈奴強悍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鬱璟隻用了三幅羊皮卷,就將國家的處境擺在觀眾面前。
【看了鬱璟這麼多電影,我算是對古代有了初步了解,這尼瑪完全是把國家的臉皮扔在地上踩啊。】
【沒錯,皇帝皇後代表著這個國家,匈奴來信是完完全全的羞辱,偏偏皇後為了大局還要忍氣吞聲。】
【有恃無恐,因為這個時候的漢朝太弱了。】
畫面一黑,老戲骨曹陽夏飾演的劉徹繼位,號角聲響起,拉開了轟轟烈烈的戰爭序幕。
結果四路大軍除了衛青,都是慘敗,李廣將軍更是被活捉,一個少年在此時出場。
十七歲的少年,在戰爭陷入僵持時,帶領八百騎兵摸到匈奴大後方,殲滅敵人兩千人,自此一戰成名,被封為冠軍侯,意味勇冠三軍之意。
薛雨佳盯著霍去病騎馬奔襲戰場的身影,眼睛越來越亮,前面太過憋屈,這份勝利顯得彌足珍貴。
隨後,就是霍去病開掛一般的人生。
十九歲受任驃騎將軍,擊破匈奴九個部落,打通了河西走廊。二十一歲率領五萬騎兵在漠北決戰,在匈奴的狼居胥山祭漢朝軍旗,一路殺到瀚海。
裴翊飾演霍去病有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為了和將士共飲,竟然將漢武帝賜下的酒倒入泉水裡。
他騎在馬上,有著勇往直前的銳氣。
“匈奴不滅,何以家為!”
“祭我軍旗,揚我國威!”
“所有人,褪去重甲,輕裝上陣,隨我衝!”
“我不需要補給,以戰養戰,打到哪是哪!”
“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贏!”
他的聲音還帶著少年人的清脆,卻如同鐘鼓敲擊觀眾心間,聽的人頭皮發麻,熱血沸騰,想要跟在這位少年將軍的背後衝鋒陷陣,驅除外敵。
【嗷嗷嗷嗷燃起來了!媽媽我想嫁給他!】
【想想自己十七歲在乾啥,再看看人家在乾啥,感覺自己白活了。】
【心臟噗通噗通狂跳,我對他一見鐘情,暴擊9999。】
彆說觀眾,就連薛雨佳這種閱人無數的職場精英,在霍去病看向鏡頭時,也有種面紅耳赤的羞澀感。不知不覺她已沉浸在影片當中,將分析數據的想法拋在腦後。
就在觀眾以為霍去病會繼續征戰時,一場行軍,少年將軍迎著日光緩緩倒下的模樣牽動了上億觀眾的心。
無數人打翻手邊的東西猛地站起來,心裡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軍旗覆面的少年英雄自此長眠。
他如同一顆耀眼的流星自大漢的夜空中劃過,留下一個個傳說,照亮了兩千多年的曆史長空。
觀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少年將軍是這樣一個結尾。
建章宮內,衛子夫望著劉徹的背影,像是在提醒他,又像是在告訴觀眾:“陛下,去病他走了。”
看著衛子夫的雙眼,薛雨佳仿佛也感受到那股鋪天蓋地的絕望,趴在桌子上嗚嗚哭了起來。
怎麼能死呢。
那麼驚才絕豔的一個少年郎,就應該永遠馳聘在草原上,永遠意氣風發才對,怎麼能牽動了無數人的心再回到天上呢。
“鬱璟!”不知多少人在咬牙切齒,想要把這個名字撕碎了吞入腹中。
心臟揪成一團,鼻腔越來越酸,在片尾曲緩緩響起時,辦公室內一片嗚嗚嗚的哭聲。
互聯網老總聽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聲,連滾帶爬的跑出來,見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哭,瞪大眼睛:“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難不成公司要倒閉了,他怎麼不知道。
一群人抬起紅通通的眼睛,死死盯著老總。
挺著大肚子的男人退後一步,咽咽口水:“要不我給你們放個假吧?”
感覺都快被加班逼成精神病了。
放假?
一群人跳起來,嚎叫:“我愛工作,工□□我!”
“我要寫稿子罵鬱璟!”
“不準跟我搶!”
明白了前因後果,老總哭笑不得,挺著啤酒肚不屑地說:“一部電影而已,瞧瞧你們像什麼樣子,一點都不像公司的精英。”
一部電影而已?
薛雨佳獰笑著擦乾眼淚,把老總按在椅子上,氣勢洶洶:“過來看電影。”
不能自己掉坑。
兩小時後,夜幕降臨,辦公室內卻燈火通明。
老總抱著一盒紙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吭哧擰了一把鼻涕,大聲哀嚎:“我的霍去病!我的小將軍嗚嗚嗚嗚!”
薛雨佳哼笑一聲,心滿意足地背著包包下班,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準備明天大乾一場。
跟薛雨佳一樣心理的觀眾還不少,不能自己哭成傻逼,能拉一個是一個。
他們在各個平台推送大漢霍去病,眼睜睜看著無辜的觀眾跳進深坑,哇哇亂叫嗚嗚哀嚎,終於爽了。
同時,鬱璟的票數也在節節攀升,很快就遙遙領先。
十天後,79部影片前十名被送到影視協會。
十位影息的老導演和上百名資深影評人加班加點的審核影片。
他們從早上六點看到淩晨兩點,終於看完了十部影片。眼睛酸澀還是其次,看久了總有種視覺疲勞的感覺,看什麼東西都提不起興趣,這可對後來的影片不公平。
季承業拍拍手:“大家辛苦了,先去食堂吃點東西然後休息,明天我們再討論,這也是對導演們負責。”
眾人對視一眼跟著助理來到食堂,餓了一天肚子早就沒了知覺,隨便選了幾份食物湊到一起商量。
“流浪者這部影片我覺得不錯,有可能拿前三,那種明捧暗諷的意思很強烈。”
“不,我覺得遊俠這部影片的質量不錯。”
“可導演太意識流了,主題不太明確。”
“要我說,鬱綏安四位導演拍攝的尋星記才是第一,文藝片和商業片的結合,你們看的時候不是也哭了?”
“鬱璟的霍去病也不錯……”
季承業剛從醫院出來,精神狀態不怎麼好,偏偏他因為早年困苦又喜歡重油重辣的食物,一盤子辣子雞看得葉彬海皺眉。
“醫生讓你吃這些?”葉彬海操控著輪椅來到飯桌前,手裡是一份小米雞絲粥。說要資深影評人,他是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收到邀請後二話不說就過來了。
他跟季承業是朋友,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你老了,連腦子也不清楚,儘乾些糊塗事。”
季承業惡狠狠地咬一口辣子雞:“呸,你才老糊塗。”
“不糊塗怎麼第一次見面就敢插手人家的家事。”葉彬海冷笑,“換成我,早就把你打進醫院了,也就鬱璟那小孩脾氣好,沒計較你倚老賣老。”
鬱璟脾氣好?
季承業差點厥過去,鬱璟脾氣好那他就是聖人了。
老頭很固執,即便網上和朋友都在指責他,依舊不後悔:“我是不想他將來後悔。”
葉彬海凝視老友渾濁的眼睛,一針見血:“你是在說他,還是在說自己?”
季承業瞳孔一縮,筷子上的辣子雞滾落在地。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吃完手邊的東西,其他人吃完飯在助理的帶領下去休息,路過兩人時還笑著說晚安:“兩位老師,彆忙太晚。”
等食堂內的人走的乾乾淨淨,葉彬海這才操控著輪椅向外走去,走到中途輪椅慢慢不動了。
“怎麼回事?”季承業皺眉。
葉彬海淡淡說道:“沒電了。”
老頭一抹嘴巴,罵罵咧咧:“真麻煩。”
握住輪椅的扶手用力一推,輪椅向前動了兩步,季承業一愣,看向自己皺巴巴布滿老人斑的雙手,喃喃說道:“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連輪椅都推不動了。”
助理連忙跑過來要推輪椅,季承業擺擺手:“我自己推。”
他身體前傾,佝僂著背,一步一步倔強地把葉彬海推出門。
葉彬海也不管這頭倔驢,迎著夜風問他:“你覺得誰會贏?”
季承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大漢霍去病。”
葉彬海輕笑:“不,勝者會是尋星記。”
“你以前……呼哧……不是很看好鬱璟那個小混蛋嗎?”季承業氣喘籲籲地問道。
“說你是老糊塗你還不承認,這次的選擇不能憑我們的喜好決定。”
兩位老人越走越遠,幾聲低語消散在夜風中。
經過三天的討論,影視協會終於選出三部作品送到天璿總部。
分彆是鬱綏安主導的【尋星記】,鬱璟的【大漢霍去病】,以及蘇崖的【流浪者】。
網友翹首以盼,都在等待最終的勝利者。
第二天,【尋星記】被蓋上小金章。